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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雨底下的两个人静默了许久。
古岳威至此才彻底明白,乔毅平的死,是因为他的爱不被允许,不被家人,不被一般大众允许。当然,以现在看来,同性爱已经不算了不得的大事了,但时间往前推个六、七年,那时的风气确实不若现在开放。
难怪乔毅安谈到乔毅平的自杀原因,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是感情问题。
他这时才完全明白了乔笑雨的痛苦、明白了笑雨为什么说讨厌伪善者的原因!
口里说着爱人,若不能行实质宽容的作为,确实是种伪善。
“古岳威,乔毅安是不是告诉你,平平死后,我一直无法原谅他、无法原谅我的父母?他一定是这么说的,”乔笑雨脸上扯开一抹嘲讽的笑,她其实没要古岳威回答问题的意思。
接着,她说:
“你知道吗?其实他们都猜错了,我根本不是无法原谅他们,我不能原谅的人,事实上是我自己!我不能原谅自己口口声声说,我跟平平的感情最好,但在平平最需要的时候,我却连一点点支持、一点点体贴都没办法给他!你懂吗?我不能原谅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
说到后头,乔笑雨激动地拍着自己的胸、放大了声音,这一刻紧悬在眼睛底下的泪,跟着痛痛快快一颗颗滴落下来。
“如果当年的我,多一点点判断能力、多一点点宽容、给平平多一点点支持,让平平知道,我好爱、好爱他,他也许不会那么绝望!
我多希望像小时候那样,我的感情、我的生活点滴、我的一切都能跟他分享;多希望现在的我,在外头若是让人欺负了,还有他在后面帮我?汲叛你br />
我好希望像小时候那样,有个哥哥可以让我依靠、让我撒娇,我多希望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平平能跟我分享那种喜悦你懂吗?古岳威你懂不懂”
乔笑雨几乎是失控地哭喊着,说出在心里压抑了好些年的话,她的情绪很激动。
古岳威看着哭得难受的笑雨,心顿时揪紧了,觉得有什么重重压着他直觉地把她搂进怀里。
“笑笑,别这样,不要哭了,好不好?你这样哭,我的心也跟着难受”
“古岳威,我的父母、乔毅安,他们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谅,他们没有对不起我什么,真正需要被原谅的人,是我!我需要得到平平的原谅,我想要他原谅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没办法站在他身边支持他他那么疼我、那么照顾我,可是他不在了,他躺在冷冰冰的泥土里,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小时后我受伤了,是他帮我擦药;我生病了,是他照顾我、喂我吃药。我国小三年级,发高烧,连续烧了两天,平平请了两天假,在家陪我。
平平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哥哥,但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他。我不知道在他面临生死关头时,是不是绝望地想着,没有人愿意支持他就连他最疼的妹妹都不支持他!我不知道在他决定离开这个世界那一刻,他心里是不是认为所有人都遗弃他了
古岳威,我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平平自杀的消息传到家里,我当时一滴眼泪也没掉,我还以为那是玩笑!因为我不相信热爱生命的平平,会结束自己的生命,平平是那种在路上看到生病的小猫、小狗,会因为不忍心就把你谴?丶艺展说娜耍你敲窗?ど你娜耍?趺纯赡芑岵话?约旱纳你。吭趺纯赡堋**br />
她在古岳威的怀里,哭着、说着。
雨,渐渐小了,古岳威的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摸着她早湿透的发,安安静静听着。他知道这种时候,她需要好好发泄、需要一个人听她说那些话。
他很高兴,他是那个能听她说这些话的人。
“后来我确定平平是真的走了、真的离开这个世界了,看完他留下的日记后,我离家出走了”
* * *
在笑雨情绪忽而激昂、忽而低落,说完她对乔毅平的心情后,古岳威沉默地什么评论也没。
走出基督教公墓,古岳威让笑雨的货车停在原处,牵着笑雨的手坐上自己的车,带着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的笑雨吃了顿晚餐。
他们异常沉默地共度一顿晚餐,在晚餐后,他将笑雨送进先前她在台北惯住的饭店。
虽然古岳威家就在台北市,但他不认为在经历了大起大落心情起伏的笑雨,还有多余的力气,跟他回家住一晚;更别提他家还有个难搞的古老头,他可不希望已经满脸写上疲惫的笑笑,还要分心应付他家**锣碌睦贤纷印?br />
说也奇怪,笑雨在古岳威怀里又哭又吼一番激动后,对他的态度似乎不同了,似乎是变得顺服了。不管是去哪儿、吃些什么、睡哪儿,她完全不表示意见,像个乖乖的娃娃,任由他摆布了一晚上。
这么顺服的乔笑雨,让古岳威好不习惯。
但笑笑的表现真是顺服吗?古岳威看着怀里已经睡得沉的乔笑雨,浅浅一笑。
他摸了摸她的脸、她的短发、她的五官轮廓,陷入思索的眸子,闪着罕有的温柔。
也许,经过今天的“公墓事件”后,他的笑笑表现出的沉默被动,并非顺服。她只是疲惫得再没有力气,如往常般跟他争论些什么。
古岳威想着,心有些疼。毕竟让她经历那么难过的一天,罪魁祸首是自己。
但另一方面他却又禁不住雀跃,经过下午的事件后,他应该得到乔笑雨一大半了吧因为她那么自然地在他怀里哭得伤心,在他怀里寻求温暖!
他望着睡着的容颜,忍不住涌上一股他解释不来的情怀,他的唇不自禁地印上了她的,浅浅地,怕惊扰了此时不知在哪个梦里头的她。
一会儿,他便挪开唇瓣,将她揽进怀里,一同躺在大床上,他小声轻柔对着睡着的笑雨说:
“晚安了,我的笑笑,明天又是另一个开始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陪在你身边,失去了平平,没关系,现在的你,有我。”
他总算是说出了今天在公墓里,想说却始终没说出口的话。
累得早闭上双眼、调匀了呼吸的笑雨,被动地承受古岳威的所有温柔,她知道古岳威以为她睡了。
这个夜,乔笑雨开始认真思索,古岳威说爱她,也许是真实的
也是这个晚上,她才发现,对人、对事老是显得率性而为的古岳威,原来有那么认真、那么温柔、那么尊重女性的一面!
除了那个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浅吻、除了让她感到心安的拥抱、除了那句让她感动得无以复加的话语,古岳威对她,没有其它的非分动作。
这个夜晚、这个拥她入眠的古岳威实在让她,心动。
* * *
隔天上午,古岳威买了两大把野姜花,带着乔笑雨又往基督教公墓去。
古岳威心里盘算着,昨天是笑笑一古脑儿向他发泄,今天或许他们该角色互换一下。
然而,他又想,他是个堂堂大男人,八成是没法像昨日的笑笑那样,哭得乱七八糟。
他一手抱着两把野姜花,一手牵着乔笑雨,走入基督教公墓。
路上他想着,一早起来的笑雨,似乎还延续着昨日的顺从,不知是否一夜的睡眠仍驱不走她的疲惫?真是有些怪异。整个早上,除了一句温温的“早安”、几句该有的应对,她实在没说什么话。
而那句“早安”倒是让古岳威挺惊讶的,她的态度显得太过温柔、和善,让古岳威意外到站在原地愣了好些时候。这个早上,大概只有那轻浅的一声早安,是古岳威预料不到的小意外。
到了乔毅平的墓前,他拿了束抱在手里的野姜花,搁在十字架前,身旁的笑雨静静看着古岳威的动作。
他放开她的手,跨了两步往隔壁的十字架,放下另一束野姜花。
笑雨讶异地发现那墓的刻名是古悦灵,那该不会笑雨皱着眉,忽然想起第二次遇见古岳威,也是在这个地方,当时她还一口咬定他无聊至极地跟踪她!
“笑笑,我来跟你介绍,这是我亲爱的妹妹,古悦灵。”他来回看着乔毅平、古悦灵的刻名,感触很深。
“你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你说我厚颜无耻跟踪你吗?”他轻声笑,说话时,古岳威一双眼紧盯着挂在笑雨颈子上的十字架。“那一回,我其实是来看我妹妹。
悦灵从小就跟着妈妈到教会,我母亲是个基督徒,我父亲不是。我爸爸对我妈的唯一要求是,别带我上教会。妈妈拿我没办法,所以,从小只有悦灵跟妈妈上教会、上主日学。你信不信?悦灵能背出整卷诗篇经文。
我常想,上帝可能太爱她了,她十七岁那年就出了车祸,被召唤进天堂。我母亲受不了失去小灵的痛苦,没多久也跟着小灵上了天堂。至于我父亲,太爱我的母亲,居然闹了好几回自杀,幸好都让我救回来,否则现在的我就是孤苦无依的孤儿一族。”
笑雨很意外听见古岳威谈论自己的家人,她蓦然想起那回在宴会上,他说过他的妹妹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想起他当时的神情有浅浅的忧伤原来,他的妹妹不在世上了。
笑雨更为意外的是,这时候,在古岳威脸上看到笑容。
他居然笑得出来?笑雨望着古岳威眼尾浅浅笑纹,不禁怀疑,这男人的心思有多深?是不是深得见不着底在他该悲伤的时候,竟能露出笑。
古岳威的语气那么轻松,面对陆续失去家人的难受,他没有丝毫愤世嫉俗的语调,反而有着幽默。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小灵还在的时候,曾经要求我一件事,她说哪一天她要是比我早离开这个世界,她要我在她长眠的地方,为她读完三次圣经--我做到了。
如果小灵还在,你一定会喜欢她她很懂得体贴别人,总是细心记住每个人的喜好,她记得爸爸爱喝铁观音、记得妈妈爱喝甜菊茶、记得我爱喝花茶,就算她老爱取笑我喝茶像个女人,一定要漂亮的花茶杯、漂亮的花茶壶,否则宁可不喝茶,她仍是常常在夜里帮我泡茶、帮我张罗小点心。
小灵真的很可爱,笑起来像个天使,看了她的笑,纵使有再大的烦恼都会不见,我爸爸疼她、妈妈疼她、我也疼她。
她在的时候,家里全是她的笑声,不像现在,常常静得听不到一点声响。那个上百坪的屋子,少了她,就好像没了生气”古岳威下意识揉着眉心,似乎有些疲累。
“我们家在我爸爸那一辈,是个大家族,我爸常一直希望能多几个孩子,我妈则是生下悦灵后,表明不愿再怀孩子。
小灵很了解爸爸,她自懂事后,就会绕着我爸打转,逗他开心、跟他撒娇,老缠着他说,生我一个小可爱就可以抵十个小可爱喔
她拚命制造热闹、制造笑声那么体贴的孩子,上帝却早早就带她走了。”他轻轻叹了气,神情飘忽。
“我爸身为长子,掌握了古氏绝大部分主导权,他底下有九个弟妹,个个觊觎他的位置。我母亲跟小灵还在时,我爸心都在公司,他那些弟妹没机会下手,一直到我母亲、妹妹相继离世,我父亲又闹自杀,公司管理高层像是进入真空状态,一团混乱!
那时我刚回国没多久,匆匆接下父亲的位置那段日子我过得挺惨的,我花了大半年才进入状况。”他苦笑中有丝嘲讽。
“我爸自此完全不管公司,我无端端接了个烫手山芋,公司接二连三出状况,想整顿,那些叔叔、阿姨就拿辈分压我,压得我想杀人!老想不通我拚死拚活为了谁?
每回我心情很糟的时候,就会来这里,为小灵读读圣经,让自己静一静”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平缓得听不出起伏,而他的神情仍是飘忽,又似乎飘得更远了些。
“古岳威”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喊他,是他的神情太遥远,遥远得好像她怎么都碰触不到?她发现,她竟十分讨厌那种像是碰触不到他的感觉。
“嗯?”他转头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回过神,换上了正常表情。“怎么了?”
“没没什么。”
他停顿下来,望着乔笑雨好半晌,一双眼神秘兮兮,良久之后又以万分神秘的语气说:
“笑笑,你想不想听一个小阴谋?”
“什么阴谋?”笑雨本能反问。他方才孩子似的淘气神情,让笑雨看得有些呆愣。怎么说才好?今天的她看古岳威,不管用什么角度看,感觉都很新鲜。
古岳威一双眼贼溜溜地,上下打量一回笑雨,说: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其实很早、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你信不信?”
他一连用了三个很早,笑雨听得迷惑。
“很早是多早?”
“有多早?大概是在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
“幼儿园大班!?”这会儿,笑雨可是瞪大眼,一脸不相信。
“你不信,对不对?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就跟在基督教公墓相遇那次一样,我告诉你,我真的不是跟你到这儿的,当时,你也是这个表情。笑笑,你瞪大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好奇的小猫咪,好可爱。
好吧!我早就知道你会不相信,你不相信我还是要说,其实,我们两家人很早以前就认识,小时候我到你家玩过一、两次,不过你应该没什么印象了。
我母亲跟你父母在学生时代,曾经在同一个教会聚会,我是后来到你家拜访,你爸妈知道我的名字后,详细询问才知道我们两家人早认识了。后来我出国念书,我妹妹、我母亲相继离世,我们两家人就没再联络过。
但说真的,你难道不曾怀疑过,为什么毅安要拉你陪他到我们公司吗?其实,乔毅安早就在打算盘了,他早想把你这个显然很滞销的小妹妹推给我!我也没想到,我跟你还真有缘分,在乔毅安带你到公司前,我们就先遇到了。
所以,我说笑笑,你仔细想想,平平跟小灵早几年前就成了邻居,而我跟你其实小时候就认识了,毅安也有那个意思,要把你这个小麻烦交给我--在一连串的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你要不要考虑、考虑,给乔毅安的小阴谋一个好结果?”
“什么好结果?”笑雨反问的语气,十分冷淡。
那明显的冷淡,让古岳威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就知道她没那么容易被说服。昨天他才在想,这个难摆平的笑雨,是不是跟他说了一大堆心事后,连心都交给他大半了?看来,是他想得太美好了。
“好吧!既然你要装傻就装傻吧!我们今天是不是该回伊甸园了?”
古岳威很快带开话题。今天让笑雨再一次来看过平平跟悦灵后,古岳威打算带乔笑雨回伊甸园。乔家夫妇跟乔毅安,还在伊甸园等着他们的笑笑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