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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带秋凉的晴天。
下课钟响,校园又是一片生气喧闹。
指挥几个学生把球抬回体育组放,结束了这堂排球课,郭晏秋已经是满身大汗。她立刻到洗手台前洗把脸。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按住。而她连想的时间也没有,反射动作就是一手向上抓住按在她肩上的手、另一只手肘则向后一撞——
“郭老师,我哎哟!”高兴的男中音在她身后响起的时机刚好就介在她下意识反应的那一?x前,接着,是被打中的呼痛声。
郭晏秋在听到这叫她的声音,认出是谁也已经来不及收手了。幸好她的力道也不大。她在心里做了个鬼脸,马上转过身去,一把扶起被她一击撞得蹲下身的男老师。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陈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是你,你怎么不先出声喊我”她歉声连连,绝对使人完全察觉不到其实她是恨不得刚才再用力点,最好将这烦人的人物踢离她的视线。
斯文苍白、弱不禁风似的高瘦男老师,在她的扶持下终于又重新站稳。他取出洁白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怕被心仪的对象看轻,即使被那一撞的肋骨隐隐作痛,他还是立刻收起苦脸、立得更挺直地忙对她摇头。
“我没事、我没事!郭老师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吓到了,对不起!”他轻声细语地开口,将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陈老师,好了、好了!我想我们都有错!”郭晏秋可不想两人继续杵在这里猛哈腰鞠躬,她赶紧打断他。
这时,也有不少经过的学生看到这一幕了。有人忍不住捣蛋地在旁边大叫起来。
“呀喝!陈老师又在追郭老师了喔!”
“陈老师加油、加油!”
“陈老师我们支持你啦!赶快把郭老师追到手”
还外加口哨声哩!
因为这些男学生的叫嚣戏闹,使得这一头突然格外引入注目了起来。
陈老师被学生这一叫,立刻显得不自在又尴尬。倒是郭晏秋则是无奈得很,朝这些顽皮的学生摆了摆手。
那些学生马上嘻嘻哈哈地一哄而散。
“陈老师,等一下我还有一堂课要上,你还有事吗?”郭晏秋不忘礼貌地对这老师问。事实上,她下午已经完全没课了,只不过为了赶快摆脱他,她自然得假装很忙。
最近这两个月,她没想到这教国文、平日与她没什么交集接触,顶多只是碰面点头打声招呼的男老师,竟突然频繁地出现在他们体育老师的办公区域、她往上课操场的路径借故和她攀谈,而且到最后还连连在她的信箱塞信,至于信件中写了些什么,十之八九是她看不是很懂,但大致明白是写情写爱的古诗词。
这下,她再怎么粗神经也知道他在干嘛了。而且他这连串反常的举动,不只她知道,就连全校的师生都看出来了。
她跟着不想出名都难了。
不过她根本一点也不想当个“名师”更别说她对他完全没这意思。
怎么样?二十九岁的“老”女人只要有人追就该偷笑,是谁都没差吗?恚”馐巧洗文歉龌烨蚓凸涣耍你衷谥幌氲ド碜栽谛胁恍校?br />
这缠人的男老师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她的暗示?
要不是她还打算在这学校待下去、不想破坏同事之间的关系,她早就直截了当给他好看了。
陈老师仿佛真不懂为什么每次拦到她,她都很忙、很忙的背后原因。所以这回他也只是又失望地呆了一下,接着赶快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他呕心沥血创作了一夜的情书要交给她。
“这个,请你收下!希望你能仔细体会里面我的真心意。”他情真意挚地看着眼前这个总是朝气蓬勃地令他心动不已的女孩子。
郭晏秋皱眉盯着他拿在手上的粉蓝色信封。为难。
“陈老师,嗯,其实我只是个体育老师,国学造诣没这么高,你写的那些诗啊词的,我也没看懂多少那个你还是别对我太费心了。”她已经尽量讲到明了。
陈老师却是更加热络地把信直推到她面前。
“没关系,你要是看不懂,我随时都可以亲自逐句翻译给你听”
“下回吧!我真的赶时间,快上课了!我先走,不好意思!”不敢碰他的信,她边随便搪塞出理由、边迈开脚步跑。用力朝他一挥手,她马上健步如飞地?离开他的视线。
简直像逃难一样!
现场,留下满脸错愕的男老师。
郭晏秋直接?到校长室。
“我看到了。”钟校长从大窗子前转过身,慈蔼的脸上满是微笑地看向刚气喘吁吁跑进来的晏秋。“陈老师又弄巧成拙了是不是?”
郭晏秋轻手将校长室的门关上,这才走到钟校长伯伯面前,抚抚心口,平缓下急促的心跳。瞄了瞄他身后的那扇窗,想也知道他刚巧免费观赏了一场戏。
“钟伯伯,您找我来,不会就是要行行好,替我解决他的事吧?”她倒是很期待。
钟校长却是笑?了眼。“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的乖侄女有人追求自然是好事,我这做伯伯的哪有阻挡的道理。我可是巴不得早早有人成功把你迎娶了回家最好。”
郭晏秋自己找了位置坐。当然早知道她的期待终只是幻想,而且他找她来,绝不会是为了这事。
“您看我面对他的表情像是很开心吗?”她直言。
“陈老师的人品不错,又斯文老实,我知道他好象就是欣赏你的活泼开朗。”只要是发生在学校里的事,其实他没有一样是不清楚的。“你可以再考虑看看!”
郭晏秋摇摇头。十分明白她对那陈老师一点感觉也没有。若真要说有感觉嘛每次只要一看到他就想逃跑算不算?
“好了,钟伯伯,我们别再讨论他的事了。”关于他的话题就此打住,不浪费钟伯伯的时间了。“您要我下课过来找您,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钟校长在这期间已经泡出了一壶茶。他悠悠哉哉地替两人各倒了杯,再慢慢开口说了:
“我知道你等会儿没课了,今天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我才找这时间要你过来,我们很久没一起泡茶聊天了”
捧着芳香四溢的热茶,郭晏秋的情绪已逐渐平静宁和下来。
“钟伯伯还是担心我能不能适应这里、过得好不好吗?”她小心翼翼地啜着茶,再把微笑的脸抬向他。虽然他们在学校可以真正聊天、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她知道钟伯伯仍像以前一样从没有停止关心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和大部份的老师相处得都很愉快,当然也有一、两个例外;至于学生嘛,目前为止我都可以应付过来,所以说起来,我在这里应该是如鱼得水只除了偶尔我没办法太早起床、迟到之外,我想,我在学校的表现,钟伯伯可以勉强给我打个及格分吧?”她的笑转为有些顽皮。
钟校长呵呵笑着。“傻丫头!别说我是你伯伯,就算我只是以校长的身分,给你的优良表现也不止打六十分。”他赞许地点头。“看来我当初把你找来的决定是对了,为人师表,你也是可以做得很好。”
谁不爱听赞美的话。就连郭晏秋这时也忍不住抬头挺胸起来。“我有钟伯伯这几句话就够了。”信心大增。原来她也是当老师的料喔!
稍后,钟校长忽然认真地问她:“晏秋,我听你爸爸说,你的肩疾其实经过治疗、再一段复健的时间,你若想继续打拳应该没太大的问题难道你都没想过要再回跆拳界?你不想念那个真正能让你发光发热的舞台吗?”和他们一家相交相识多年,他也比别人更清楚她在那方面耀眼的天份才能,所以当一年前她因伤退赛时,他是最最感到惋惜的那个人。而现在一年过去了,虽然她在这里当体育老师,不过其实他更挂念她能不能、愿不愿再回去的问题。因为毕竟,运动家最颠峰的时期也不过就几年,其运动生涯的寿命不长,如果她再任其蹉跎下去,他就怕到时她得花费更大的心力才能恢复先前的水准。
听老郭说她一直都没表示想再打拳的意愿,所以借着这次聊天的机会,他才决定明白地问她一次。
郭晏秋多少也知道她家老爸一定跟他提过这事了。
“钟伯伯!”她扬起了眉,神情坦然轻松。她表明了:“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您也知道我们家上下好几代,几乎每个人自小就有能力天份在体育界崭露头角,甚至成为大将、大师,所以就连我也以为自己理所当然地该走这条路。我原本也没怀疑过这一点,直到一年前我不得不退出比赛、不得不暂时放下打拳的生活,我才突然察觉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另一种不用打拳、不用在竞技场上竞赛的生活”一口气说到这里,她对他露出开怀畅朗的笑脸:“反正跆拳场上又不少我一个,而且我们家也不只出我这个半途出走的叛将。总之一句话:现在的我比以前的我开心。”
钟校长看了眼前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儿有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做出一个“可以理解”的表情。
“好!乖侄女!既然这是你要的,那么我明白了。只要你真的不后悔、觉得快乐,我就一定全心支持你!”虽然可惜,不过她早已经大到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年纪了,更何况她若真正找到自己想过的生活,或许这才叫不枉人生吧?他不由放松心情地跟着微笑了起来。“这事我现在完全可以接受,你爸那边,我这做伯伯的也可以帮你去说清楚,不过另外还有一件事,你可得和我说实话。”
“伯伯尽管问吧!”郭晏秋很爽快地。
钟校长也不拐弯抹角:“除了陈老师,你现在有没有其它中意的对象?”咳!要不是他家只有女儿,他也真巴不得她可以来当他家的媳妇。
“没有!”她很干脆地摇头,然后可疑地盯着他。“您问这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中意的对象?嗯,脑中很快地闪过一个最近这两天才出现的人影。不过他怎么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是你伯母有企图。”钟校长还是直话直说:“你钟伯母想要替你安排个相亲,她要我问问你的意思。”
郭晏秋差点被一口正喝下的茶呛到。
“咳相亲?”拍了拍胸口,她大叫一声。
“是!相亲!”钟校长的脸上有着浓浓的笑意。
她立刻猛摇手。“不用了、不用了!您回去跟伯母说,请她不用这么费心了,我很忙我最近会非常非常地忙!”她已经如坐针毡地站起来了。
“你伯母说对方是她一个朋友的孩子,最近刚从美国念完博士回来,人品学识她可以挂保证”钟校长只是负责忠实传达太座的意思。“如果你没有对象,她要你一定得去看看。”
郭晏秋头皮发麻。老实说,她对这种“相亲会”很感冒!她一点也不喜欢那种不自然而刻意的男女相见形式,简直像被供在祭台上秤斤论两,被人评头论足的猪似的。
之前她就已经推拒过钟伯母几次了,怎么她还是没死心呢?
她苦笑,倒退着往门口的方向走。“钟伯伯,麻烦您替我谢过伯母”
“她要你今晚先回去跟她吃顿饭,她要亲自和你说。”
“啊?今晚?”她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她得想出该怎么拒绝的理由,因为她知道若一旦被钟伯母缠上,她要不点头答应都难了。突然,她灵光乍现。“不行!钟伯伯,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我今晚跟人有约。”总算想起来了昨晚范冬阳临走前硬跟她订下的约。她第一次在心里对那有点恶霸的家伙发出由衷的感谢。她笑得很灿烂。
“你跟人有约?真的?”钟校长难免有些怀疑,不过看她那笑容他忽然想知道:“是跟男的女的?”
郭晏秋赶紧朝他挥挥手,打开门就往外面走。不过临走前,她终于还是把头又探了进来,很快地丢下一句:“只是一个朋友!”再缩回去,溜之大吉。
今天她早早就下了课,从校长室出来,为了躲那位男老师,她只得像贼一样偷偷摸摸回办公室,收拾好她的东西,她再一溜烟离开学校。
呼!她还真觉得学校最近好象成了战场!其实,她根本不用怕那人的不是吗?
一踏出学校,她的心情就忍不住整个飞扬起来。更尤其现在才下午的两、三点,让她回去可以懒懒地睡上一觉一定很棒——反正离晚上和范冬阳约定的时间还早。
对了!她郭晏秋近一年来才发现自己的另一项潜能就是——上课一条龙、下课一条虫。只要是在学校,她的精力旺盛无人可比,不过一离开学校,她全身的力气就好象是突然被蒸发了似——除了非填饱肚子不可——她什么事也不想做,只想窝回她的窝做个懒人。
以前的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或许就是因为以前的她真实的性情受到压制,所以现在一旦解放开来了,才什么本性都表露出来。
没有逛街的欲望,也下想出门和人交际,总之,她做她想做、以前不会做的事。
也许阿极就是怕她久了变自闭,所以才三不五时找些人来让她消遣。就像这次又来约人
手上戴着的表在阳光下耀目的反射一下,当然令她立刻想起送表来给她的人——
范冬阳!
虽然他同样是阿极的朋友,可是她察觉他不一样。或许是他与众不同的气质,或许是他特殊的职业总之,他令她感觉很特别。至于他除了这些令她觉得特别以外,在他身上好象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隐隐约约触动了她的心
用力摇摇头,她自己忽然觉得好笑了起来。
不会吧?只是个才短短见过两次面的家伙,她会不会感触太大了?
很快地,她将他的身影甩之脑后,不认为他足够构成她的问题。反正过了今晚后,他们应该会继续走各自的路,很难再有交集了,不是吗?
这么一想,她立刻觉得心头轻松多了。
回到了家,她马上换掉身上臭汗灰尘满身的体育服,冲了冲澡、穿上宽松舒适的休闲服后,她到厨房里挖出几包零食抱到客厅,再打开电视,随即便整个人窝进了最舒服的沙发里。
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电视剧里上演的洒狗血剧情,跟着哈哈大笑、跟着落泪、跟着愤慨咒骂,她大概是这世上最无聊的人,可是她自己却觉得满快乐满足的。虽然她的生活看似平淡得很,不过平安就是福嘛,对吧?
身体健康、能吃能睡,她对目前的生活状况满意得很。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拿着遥控器,看完了这台再换另台,她很随性地让自己的心情在不同的频道间转换,直到她看得眼睛发酸、累了,她才心甘情愿地回她的床上睡。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她的电话铃声一直响。
挣扎着从睡梦中张开眼睛、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