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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典山还有天邪鬼魅来说,他们觉得这等候的时间有些太漫长了。
特别是墙上那署了名的画作,典山看一次就头皮发麻一次,以前对邪祟他想的就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坏玩意,也没想太多,如今到了这府邸中,他才生出什么叫阴阳两界,人鬼有别的感概。
对林怀安来说,等候的时间并不算太长,旁边那杯端上来的热茶他一口没碰,虽然表明很淡定,可想到这出自阴间的茶,心里多少还有些膈应。
思绪之间,不远的回廊上传来动静。
一阵轻微脚步声响起。
接着,一位穿着白色月袍,面如冠玉,带着几分英气,眉宇清秀搀杂着几分柔媚,却作男儿打扮的女子走出。
这是一位女公子,一头乌黑的长发裹着白玉簪,随意甩在脑后,额前几缕青丝落下,更添几分英气。
女公子手中拿着一柄折扇,遥遥进屋,先是打量了眼屋中几人,最后目光停留在林怀安脸上,淡淡扫了眼他旁边那未动的清茶,清脆一笑:“先生,这茶水出自阳间,不用多虑。”
女公子说话时声音很轻柔,并没有任何掩饰,落落大方,就是一个正常女子说话的声音,柔软清丽。
被点破心思的林怀安没有接话,只是看了眼这眉目清秀的女公子,一身白袍不染尘埃,手中折扇轻摇,几缕青丝偶尔浮动,散发着一点幽香。
典山看着这肌肤白皙,吹弹可破的女公子,神色很平静,他早就手无扶鸡之力,只是后来得了大爷相助,才有了重返青春的现象,但是对女色这一块,他一直不敢兴趣,还不如多修炼来得实在。
他忍不住好奇道:“阴间还能把阳间的茶水带下来?还能饮用?不是说人鬼殊途,阴阳有别吗……”
女公子听了典山的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收起折扇,然后一脸俏皮的朝着林怀安抱了抱拳,微微躬身:“在下颜君,见过林先生。”
道了声礼之后,也不等林怀安回话,这时她才回答典山那个问题:“若是真的阴阳有别,那地狱这些魑魅魍魉又如何去阳间霍乱众生的呢?至于人鬼殊途,不过是对法力微薄的小鬼来说而已,若是强者,又岂会被这些规矩缚身?”
典山听了默默点头,没有在回话,表示明白。
林怀安听了这话,也看了颜君一样,这些话,倒是挺对他口味的,他一直觉得,只要够强,规矩什么的都只是一个笑话,若是你还受制于规矩,那肯定就是你还不够强。
这个就像当初在江州时,虽然号称一拳打死一位大宗师,但是因为顾忌秦府其他人的性命,自己独自一人难以护得周全,便步步为营,一步步从吞食朝天宫开始。
再到后来,得了那神秘修炼法,触碰到修行一途,才算真正的随心所欲,无所畏惧。
就像现在,他才能说自己是个强者,他能无视所有的规矩。
也许是因为颜君的一席话说道了心坎,林怀安看了她一眼,道:“相传阴间大乱之前,这里的一切都归阴司掌管,颜君……莫非是地狱阴司的阎君?”
颜君听话微微一笑:“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人有三魂七魄,死后皆归于阴间,入六道轮回,历经无数次新的轮回,每次都有一个新的名字,新的称呼,就像林先生,曾经在这六道轮回之中说不定也不知兜兜转转了多少个岁月。”
颜君虽然没有正面接话,但是也变相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典山有点懵,瞪大了眼,记得以前,修行功法还没有现世时,很多古籍小传中都记载过一些神话故事,比如这地府的阎君阎罗王,他当然就听过。
而如今,这阎罗王本人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而且居然还是一个女的?还是一个公子打扮,看上去风度翩翩的,实在无法和之前香火庙中那凶巴巴的阎罗王神像联想在一起……
颜君看着典山的模样,立马猜到他心中所想,嘴角不由得一勾,显现出几分妩媚:“阳间人若是死了,那就魂归阴司,入六道轮回,又如何能回到阳间告诉你们阎王的长相?”
“这……好像确实是这个理。”典山憨厚一笑,一脸释怀,好像突然想通了。
一边的天邪鬼魅则是一直低着头,在这位表面身份之后,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阴间,没人能比它们这些邪祟更加了解这些阴司的厉害之处,虽然它成为四方领主之一后,没少在属下小鬼面前吹过牛,可是真的遇到了这些阴司,它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
天邪鬼魅虽然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尽量让自己没有存在感,可这么一个邪祟,一身阴气,颜君岂会注意不到,她微微一笑:“你们这些小家伙,在我们离开之后,没少作威作福的。”
听到这话,天邪鬼魅吓得都快哭了,对于阴司,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完全不亚于旁边这位林爷。
它立刻苦着脸,巴巴道:“我就是一个小人物,您老别计较。”
颜君笑着摇摇头:“天道轮回,皆是宿命定数,之前神邸陨落消散,你们趁机崛起,不过是顺从大势罢了,就像我们如今回来,而你们,也当回到原来的模样,这也是大势。”
听到这话,天邪鬼魅也不知道害怕了,惊诧道:“啥?那岂不是说我们以后又要被关在笼子里了?”
邪祟们一直都有一个共同的点,全部被关押在那里看管,也就是天邪鬼魅嘴里的牢笼,也是所有邪祟都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
颜君给了天邪鬼魅一个笑容,估摸着吓得对方差不多了才道:“你既然能跟随林先生,那自然是你的造化,以后你怎么样,那自然也归林先生来管。”
听到这话,天邪鬼魅瞬间松了口气,立刻狠狠点着头,一双丑陋的眼珠子看着林怀安,几乎都快出水了……
颜君这时对着林怀安笑道:“林先生,出去走走如何?”
林怀安微微沉默,随即点点头。
颜君笑了笑,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等林怀安起身之后,随即并排而立,朝屋外走去。
说是并排,实则在颜君的有意引导下,俩人在府邸内不过悠转了一圈便走了出去。
此时,府邸外和来时不太一样,就在这短短一瞬间,似乎又发生了变化。
来时府邸外只有一些零散建筑在屋中露出一些轮廓,而现在,长街上的浓雾都已经散去,一座座建筑清晰的显露出来,这些建筑都是和阳间那些建筑一样,都是生灵死后,魂入阴间,将阳间的种种带入了阴间。
最关键的是,此时长街上,不止是这些冰冷冷的建筑,还多出了许多阴灵,阴灵,自然是阳人死后入阴间,因为一些生前的功绩,部分没入轮回,但也只能待在阴间,这些阴灵就在阴间扎根生活,有意识,也算是另一种永生。
若是哪日他们厌倦了,也可以再入轮回,重新开始。
看着满大街多出来的阴灵,个个面色苍白,眼睛无神,林怀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颜君在一旁摇着折扇,她合扇一拢,指着满街阴灵问道:“林先生可信宿命轮回?”
林怀安看了眼颜君,这些话,之前颜君已经在屋内说过了,她是阴间神邸,不难听出,她是信这些轮回宿命,因果定数的。
不过,林怀安却是摇摇头,他不信,他只信自己,只要自己够强,哪有什么因果,哪有什么定数,一切在他手中都是可以改变的。
所以如其说是因果定数,还不如说是他随心所欲,全凭心情。
颜君见林怀安的样子,立刻笑了笑:“先生不信,可是,我看过先生的因果,见过先生的前世。”
林怀安眼眉一挑,心中微微一动,想到了一开始,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那么,颜君又是如何见到自己的前世?
林怀安不由得摇摇头,完全没有放心上。
颜君一直在观察着林怀安,见他这副模样,小脸微微一皱,然后认真道:“我观先生这一世命运线出现过巨大变故,虽然不知道是何故,似乎已经不是先生,但却又是先生,这点我看不透……”
林怀安面无表情,心中微微一抽,也多了几分聆听的耐心。
颜君继续道:“虽说这一世发生了一些变故,但是先生如今的命运线却和前几世相互交错,未曾改变,所以说,现在的先生,和前世的先生,其实都一样的,都是一个个轮回演变而来。”
林怀安终于多了一丝兴趣,若是说颜君所知道的前世是和现在的自己有所关联,那他倒还真想知道,于是便道:“那我前几世又是什么样子?”
颜君一听,微微一笑,眸子明亮有神,满是回忆:“前几世的先生,我都认识,上一世,先生是一位渔夫,再上一世,是一位将军,再在上一世,是一个江湖骗子……”
说到这里,颜君没忍住,噗嗤一笑,府邸外游荡的阴灵都齐齐望来,有些惊诧往日高高在上,凡人不可触及的颜君居然会失了态。
颜君立刻严肃下来,扭过头,只面向林怀安,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在前面的,我就不认识先生了,和先生的开始,就是江湖骗子那一世,先生当时可是欠我纹银三千,说是到下一世还,结果每次到了下一世,先生都没有归还。”
林怀安斜睨了颜君一样,没说话,这债主,隔着几世来追债,他岂会认了,况且,前几世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颜君见林怀安不说话,也无所谓,笑了笑:“先生信不信我的话都不重要,反正我记着先生欠我的,先生不认也没关系,若是再有下一世,那我就继续去找先生,这债,总是要还的。”
林怀安摇头:“就算真有前世,那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一切入了轮回,那自然就是烟消云散,重新开始,你身为阴司神邸,一介阎君,怎么还看不透这个?”
颜君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先生说得对,入了轮回,一切就会重新开始,纠结前世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但是,在下并没有纠结,我只是每一世,都选择重新认识先生,因为,先生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林怀安摇摇头,这个话题,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说,就是觉得,这个债主过于执着了。
不过,他还是微微一叹:“这一世,我怕是入不了这轮回了……”
颜君一听微微一愣,看了眼林怀安,一身气质极为淡定,胸有成竹,大有手握乾坤的味道,她想了想,道:“这一世的先生,用阳间粗糙汉子的话来说,格外的牛逼……”
这话从颜君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很违和,林怀安也莫名的哽了一下……
颜君没在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她微微一笑,眼波如水:“先生,纹银三千也不用还了,只想问先生一句,这一世,一起长生否?”
林怀安一愣,半响后扭过头,看着大街上游荡的阴灵,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觉得胳膊一阵发烫,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只见那胳膊上,那朵指甲大小的鲜红火焰,似乎在灼灼燃烧着……
这火焰印记,林怀安记得,正是之前坐在黑轿中,和对面那喜轿相遇之后,出现在胳膊上的,但是那轿中女子,虽然盖着红盖头,但依然扭头看了他一眼。
对于这些,林怀安很少去细想,也很少去在意,就像胳膊上多出一躲火焰,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这玩意会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只因为,他心底发自无限的自信,这大千世界,谁能伤自己一根毫毛?
而颜君,此时也发现林怀安胳膊上那朵鲜红的火焰印记,她一张俏脸立刻漆黑如墨,眼神里尽是怒火,满腔怒意的她咬牙切齿,用低得不可闻的声音道:“敢和老娘抢男人?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