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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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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钟响起,霜影从睡梦中惊醒跳了起来。虽然还是很困,她得赶紧起来给爸爸做早餐。

    走出房间,却看到一个令人郁闷的景象。岳百贤和倪春红已经坐在餐桌前,正在有说有笑地分吃一根香肠,两个人的脸都快黏在一起了。

    霜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想起,倪春红从昨天起住进她家了。

    在加拿大的最后几天都是好天气,她却由于脚伤不能活动,只能整天坐在饭店里看书看电视,眼巴巴地看着父亲带着他的新娘游山玩水,甜蜜得都可以开养蜂场了。偶尔他们也会好心地留在饭店里陪她,但是他们打情骂俏的肉麻劲反而让霜影更受不了,反过来要求他们快点出去玩。

    回到台湾,倪春红顺理成章地搬进了岳家,但她的习惯实在让霜影大大吃不消。她一进门,就拉着岳百贤在浴室里大洗香精鸳鸯浴,留下八百年也散不掉的香精味,熏得霜影头昏眼花。

    洗完澡后,她又满身花香,神清气爽地开始表演弹琵琶。由于岳百贤听得如醉如痴,叫好不绝,她一弹就是一个下午,却苦了在书房用功的霜影。

    霜影读书的时候向来是心无旁骛,从来不会被外界干扰。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琵琶的声音就是会把她的脑袋震得发昏。她对国乐有一点研究,知道倪春红的技术应该算是相当高明,但是进了她耳中却全成了穿脑魔音,让她坐立难安。

    现在,她连帮爸爸做早餐的权利也失去了。

    倪春红看到她,嫣然一笑:“霜影,早啊。我看你很累的样子,所以就没叫你了。来吃早餐吧?”

    霜影看着餐桌上的食物:烤土司、煎荷包蛋、香肠、火腿,咖啡机上还煮着一壶浓黑的咖啡。

    “爸,你不是说早餐要吃清粥小菜才健康?”

    岳百贤轻松地说:“清粥小菜吃了那么久,已经够健康了,换换口味也不错。”

    霜影蹙起眉头,赌气地说:“我要自己煮粥吃。”

    案亲并不介意:“好啊。”

    她气呼呼地动手洗米,耳边听着倪春红娇滴滴地对父亲说:“贤,要不要再喝杯咖啡?”

    案亲笑嘻嘻地说:“好,麻烦加一颗糖就好了。”

    霜影越听越火:什么“贤”?肉麻死了!年纪都一大把了还在装可爱,真受不了!秦寒涛有这样的母亲,也真是辛苦他了。

    一想到秦寒涛,她顿时全身发软,呼吸不顺。她在加拿大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只要脑中掠过他的名字或影像,手脚就好像全不是自己的,脸颊烫得可以煎蛋,心脏跳得像匹疯马,连脑袋都变得一片混乱。

    她一直以为是被暴风雪吓到的后遗症,但是这后遗症也持续太久了吧?

    这时又听到倪春红说:“说到寒涛”

    霜影全身一震,竟失手把正在洗的一锅米全打翻了。“哎呀!”

    “怎么回事?”倪春红走了过来:“我来帮你清理吧。”

    霜影坚决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你回去坐着吧。”其实她是希望她能多谈一些秦寒涛的事情。

    倪春红拗不过她,又回到自己座位。岳百贤问她:“你刚刚说寒涛怎么了?”

    “他呀,他专喝黑咖啡,而且都是要超浓的,完全不加一点糖跟奶精。我看得胃都痛了,他却面不改色一口就喝下去,真是败给他了。”倪春红笑着说。

    水槽旁的霜影暗暗点头:哦,原来他喜欢喝黑咖啡呀。爱喝那么刺激的东西,怪不得那个人老是火气那么大

    等一下!她忽然惊觉:那个人爱喝什么饮料,关她什么事?明明是件无聊小事,她居然还竖直耳朵听?真是发神经啊!

    灵机一动,她开口了:“倪阿姨她故意连姓氏叫她,表示倪春红是跟她家无关的人,你不用回去看看秦医生吗?他气成那样,你总该跟他谈谈吧?难道你就这么不管他了吗?”

    倪春红嫣然一笑:“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跟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等他冷静一点再说吧。你放心,我那乖儿子向来最明理懂事,他一定很快就会谅解我了。”

    那个人哪里明理懂事啊!霜影在心中暗骂。

    “不过呢,”倪春红笑得更开心了:“霜影你这么关心我们母子,我真的好开心哦。我们果然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岳百贤感动地说:“霜影,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女儿,爸爸太高兴了。”

    霜影差点气昏过去。谁在关心他们?她是在暗示她快点回秦家!

    只听得倪春红轻叹一声:“说到这个,接下来我也该准备帮寒涛娶个媳妇了。”

    “匡锒”一声,霜影把铁锅掉在地上,声音震动了整个屋子。她急忙捡起,回头对吃惊的二人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谈。”

    岳百贤说:“他总该有女朋友吧?条件那么好,年纪也差不多了。”

    倪春红长叹:“就是没有啊。他以前跟一个当牙医的女孩交往十年,一直都很稳定。我还在想可以去提亲了,谁晓得他就忽然跟我说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

    “不知道啊,他跟我说是个性不合。你说奇不奇怪?都在一起十年了才说个性不合?一定有别的理由,只是他不想告诉我。”

    霜影蹙着眉头思考,那个人跟交往了十年的女友分手,却不肯告诉母亲理由,依他的个性,很可能是因为

    倪春红还在哀怨:“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交过女朋友。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可是他就是没兴趣。我真怕他是因为受不了分手的打击,准备一辈子当单身汉了。我也想抱孙子啊!”岳百贤捏捏她的脸:“岳夫人,才刚当新娘就急着做奶奶啊?不用那么急啦!”

    “说的也是哦!”两人又嘻笑了起来。

    霜影没再去理会他们的肉麻情话,只觉得胸口沈甸甸地,像塞满铅块。

    十年的感情,一定很深厚吧?也许那个人真的是因为忘不了旧情人,所以才一直没再谈恋爱。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

    她该怎么办?

    敲门声响起,秦寒涛头也不抬地回答:“进来。”

    门推开了,护士小盈走进办公室。“院长,这是您要的病历。”

    “嗯,放着吧。”

    小盈望着那张沈思中的俊脸,实在舍不得这么快就出去。院长虽然严厉,却是医院中许多女性同事的梦中情人,包括她在内。当他和交往十年的女友分手之后,大家都是跃跃欲试,盼望着有朝一日可以把他迷住,嫁入豪门当凤凰。

    可惜的是,院长似乎有很严重的恋母情结,对理事长以外的女性完全不放在眼里,让他的爱慕者们失望不已。好不容易现在盼到理事长结婚了,女孩们又振作精神,摩拳擦掌准备向院长施展她们的魅力。像这个送病历的机会,可是小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来的,怎么可以轻易放过?

    她堆出满脸笑容,娇滴滴地说:“院长,今天天气真好耶,一点都不像冬天。我们准备把重病病患推出去散步晒太阳,您要不要一起来呢?”

    秦寒涛没有回答,只是翻阅着病历,看都不看她一眼。

    小盈紧张得全身冒汗,却还是决定再接再厉。

    “院长,我知道您很忙,不过老是闷在办公室里也不好,偶尔也该动动筋骨嘛。而且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心情也会变好哦。”

    秦寒涛终于斜眼看她,然而却是凌厉的一瞥,吓得她往后一缩。

    “你很闲是吗?都没事做了?”

    “不,不是”

    “既然不是就快回去做事啊。如果真的没事做,你就去胃肠科帮忙灌肠好了。”

    小盈慌慌张张地说:“不不,不用了。我这就回去工作”说着就落荒而逃。

    秦寒涛把病历往桌上一扔,不耐地叹了口气。“呼吸新鲜空气心情就会变好”?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被自己母亲当傻瓜耍,有谁心情好得起来?

    望着窗外耀眼的阳光,他陷入了回忆里。

    在他十九岁那年,父亲秦伟清因为操劳过度而骤然过世,母子两人顿时失去依靠。由于他还未成年不能继承医院,就由叔父秦伟雄担任代理院长。然而叔父虽然热心,能力却远不及他父亲,由于员工管理不善,接连着发生好几件医疗纠纷,医院的声誉逐渐下滑。

    最气人的是,许多有心人士开始动他们家的歪脑筋。他们家有大笔家产,新寡的倪春红又年轻貌美,再加上孤儿寡母好欺负,成了标准的大肥羊。

    在父亲葬礼上居然就有人跑来向倪春红献殷勤,那副嘴脸简直让人反胃。从那以后更是麻烦不断,追求者像苍蝇一样蜂涌而来,几乎没一天能平静。加上医院经营不善,引来一大堆财团想并吞他们,当真是内忧外患,秦寒涛不止一次看到母亲偷偷哭泣。

    虽然那时他还只是个孩子,却一次也不曾忘记,父亲在临终前叮咛他:“我走后你就是一家之主,妈妈和这个家都要靠你保护。”就为了这句话,孤立无援的他鼓起勇气和敌人一个个奋勇周旋,最后终于把那群登徒子全部赶跑。然后他成为医生,从叔叔手中接下医院,重整当年的声势。

    一路走来他从不曾后悔过,他的人生就是用来保护医院跟母亲,不惜一切代价。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把这两样东西从他身边夺走。然而,妈妈却自己离开了他。

    到底是为什么?他自认没有做错事,为什么她就是要一意孤行,完全不体谅他?

    妈妈现在正应该是无忧无虑安享晚年的时候,她偏要招惹尘埃掉进感情陷阱里,实在太让他痛心了。当年父亲总是把她照顾得好好地,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才会让她到了这年纪还这么天真,完全不知人间险恶,轻易就上了姓岳的当。

    最该死的是那个岳百贤,用甜言蜜语哄骗她,教唆她欺骗自己儿子,简直卑鄙透顶。这种烂人,等拿到母亲的钱以后,还会珍惜她吗?不可能的!

    还有他那个女儿

    秦寒涛不由得轻咳一声,掩饰心中的不自在。他不是木头,软玉温香在怀里抱了几个小时,不可能毫无感觉。而且她洗发精的味道还蛮好闻的

    他忍不住骂自己:你疯啦?那只是在取暖而已,没有任何意义!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抱过就算了,有什么好想的?

    不过话说回来,在风雪中抱着她唱军歌,一定会成为他一生难忘的回忆。那个时候,他们两人生死与共,抛下一切争执,只能同心协力试着活下去,确实是少有的经历。很讽刺地,那还是他近几个月来最为放松的时刻。只有在那时候,他忘了他所有的烦恼,也终于不再想念敏倩

    想到邱敏倩,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狠狠地摇头:够了!他跟敏倩早就已经分手了,不要再想了!

    敲门声再度响起,没等他答应就自己开门进来。在这家医院里,有这种胆量的人只有理事长倪春红和副院长秦伟雄,也就是秦寒涛的叔父。

    秦寒涛放下手边工作:“叔叔。”

    对这个叔叔,秦寒涛多少有些感激,因为有他代理院长之职,他才能平安继承医院。然而在内心深处,对叔父的软弱和无能总是有几分不屑,还有同情。

    秦伟雄长得跟他父亲有三分像,算是相当温文儒雅,但是少了父亲眉宇中的英气与自信。他的眼神总是闪烁不定,显示他意志不坚,容易受诱惑。虽然是个不错的医生,却不是当领导人的料。他代理院长的期间,把医院弄得乌烟瘴气,让秦寒涛花了很大的功夫收拾烂摊。现在让他留下来当副院长,只不过是为了表示对长辈的尊敬而已。

    秦伟雄脸上仍然挂着常见的缺乏自信的微笑,关切地问侄儿:“寒涛,你还好吧?”

    他苦笑一声:“马马虎虎。”这种状况哪好得起来?

    “你还没听到消息吗?”

    “什么消息?”

    “牙医科主任是敏倩的同学,他说他昨天才去喝了敏倩的订婚酒。”秦伟雄有些抱歉地说。

    这话对秦寒涛而言,不啻当头一棍,他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邱敏倩跟他交往十年的前女友,分手不到一年就订婚了

    看到他的表情,秦伟雄十分懊悔:“唉,我真是多嘴。不该告诉你啊!”秦寒涛回过神来,强笑着说:“算了,我早晚会知道的。让你告诉我总比从其他三姑六婆口中听到来的好。其实她订婚也是好事啊,她一直很想结婚,现在总算如愿了。对象是谁?”

    “好像是一家大葯厂的小老板,蛮有钱的。”

    “是吗?”他表面轻松,其实心中一阵阵抽痛。

    他本来也打算要娶敏倩的,连戒指都选好了,可是

    秦伟雄知道他心情低落,重重地叹了口气。“偏偏在这种时候,你妈妈又不在,没办法安慰你。我说这大嫂也真是的,年纪不小了还这么任性,搞什么闪电结婚。她知不知道别人讲得多难听啊?她自己无所谓,你的面子怎么办?真是一点都不替儿子着想。”

    秦寒涛原本心情已经够差了,再听到这话,就有如火上加油。他恨恨地说:“我的面子倒还是其次,等她被姓岳的骗了哭着回来,伤的就不只是她自己的面子,还有她的感情!她那么娇弱,哪经得起打击?为什么她就是讲不听呢?”

    叔父忧心忡忡地说:“我说寒涛,你该不会打算就这样由她去吧?”

    “怎么可能?”他冷冷地说:“我只是还没想出办法劝醒她而已。”

    “你可得快点。”秦伟雄说:“我打听过,那个岳百贤是个伪君子,表面上好像为了怀念亡妻一直不续弦,其实花心得很,招惹了一堆女人,连学生都不放过。”

    秦寒涛蹙起眉头“你是怎么查到的?我之前也请了侦探打听他,一点把柄都抓不到。”

    秦伟雄苦笑:“你找错方向了,这种事不脑瓶侦探查。岳百贤在学界很有名气,又擅长哄女人。吃过他的亏的女人不是被他骗得团团转,就是怕惹祸上身不敢张扬。这种时候要靠的是特殊的管道。”

    “什么特殊管道?”

    “我有个朋友的太太在他们学校做行政工作,她就听说不少传闻。据说还有个女孩子为了岳百贤跟男朋友分手,还说甘愿给他做小呢。”

    秦寒涛往桌上重重一拍,怒喝:“混帐!这种无耻人渣居然也敢对我妈出手!”

    “我看我们直接杀到岳家跟他们摊牌吧。他们都敢背着你自己去结婚了,你又何必给他们顾面子?趁着还来得及,给你妈当头棒喝,免得日后后悔。”

    秦寒涛一咬牙。没错,长痛不如短痛,他必须要马上打醒妈妈的爱情梦。

    “叩!”“哎哟!”

    听到这声巨响和伴随而来的惨叫,美妍和其他研究室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这已经不知道是霜影第几次撞翻东西了。

    霜影从加拿大回来以后,就变得非常反常。总是心不在焉,整天差错不断。先是进研究室时撞到门,然后是打破茶杯,拿书时又把书掉了一地,美妍甚至看见她笔直地走去撞柱子。

    以往的她,虽然一读书就会浑然忘我,离开书桌后却是脑筋相当清楚,不会有这种状况发生。最奇怪的是,她最近常常一坐下就开始瞪着萤幕发呆,连别人跟她讲话都没听见,而电脑根本就没打开。这种状况,只能用“魂不守舍”形容。

    同学们都认为,她在加拿大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她撞到了张奇的桌子,一本厚重的字典掉下来砸在她脚上。不但疼痛,还得听张奇的责骂。

    “你走路小心点好不好?”

    “对不起。”霜影无精打采地回答。

    张奇一挑眉,又露出惹厌的笑容:“我说岳同学,你该不是故意的吧?莫非是在暗恋我,想引我注意吗?这我可消受不起啊。”

    这话听得其他同学都是一肚子火,然而霜影却无动于衷,把书捡起来放回桌上,又像游魂一样晃悠悠地飘走了。

    张奇心中暗恨:什么态度啊!

    霜影回到座位上,旁边的美妍小声问她:“喂,霜影,你最近真的很奇怪耶。到底怎么了?”

    霜影只轻轻摇头,叹了口气。这已经不知道是她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回到台湾已经超过一个星期,她的“暴风雪症候群”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她脑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秦寒涛,而只要一想到他她就会呼吸困难,脑部机能完全停摆。要命的是她每天都得面对秦寒涛的母亲,更加深她的痛苦。每天夜里她都会梦到跟他在暴风雪的小屋中相拥的情况,总让她在醒来后感到强烈的心酸。

    即便是像她这么迟钝的人,也知道自己已经恋爱了。

    第一次恋爱,偏偏爱上一个毫无希望的对象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且不论她跟他现在是处于敌对状态,在他心里还留着一段维持了十年的感情,她怎么比得过?

    她向来不是个爱哭的人,但是每次想到这里,她就觉得眼眶发热,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

    中午时整个研究室的同学一起去吃完午饭,经过一家书店,大家又进去找书。霜影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在“两性、恋爱”的书架前徘徊。上面的书名看起来都很诱人“如何赢得他的心”、“开创你的恋爱运”都是很响亮又有说服力的名字。但是真的有用吗?有哪一本书可以教她如何处理对秦寒涛的感情呢?

    她的心中充满烦恼,没注意到有一对不怀好意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大家买完书走出书店,正要回学校,却听到前面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来来来,潜力美女看过来!女情圣服务社为你服务,保证你情场得意,一生甜甜蜜蜜,快来哦!”宣传的是两个女郎,一个正扯开喉咙大声宣传,另一个则默默地发着传单。

    “女情圣服务社,帮助你改头换面,追求完美的爱情,请多多捧场!”

    虽然她喊得筋疲力竭,路人顶多只是接过传单,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没有人去跟她接洽。

    美妍兴奋地拍拍霜影:“喂,霜影,你快看,那就是女情圣服务社耶!”

    霜影早就忘了那本杂志,加上此时正是心事重重,更是兴趣缺缺。“什么是女情圣服务社?”

    这时张奇大笑了起来:“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丑女服务社嘛,专门帮没人要的恐龙遮丑去骗男人的。对了,岳同学,你那时不是还说要好好教训她们吗?”

    霜影一楞:“咦?有吗?”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那时还说得义正辞严,什么女孩子要端庄的,这么快就忘了?”他嘲讽地看着她:“还是你其实自己也想去试试看?”

    霜影被说中心病,不禁面河邡赤:“才没这种事呢!”

    “那你就实践你的誓言,去好好教导她们淑女之道啊。”

    霜影咬牙,望着前方那两个努力宣传的女孩,脑中逐渐浮现一些模糊的印象。

    没错,她想起来了,她的确说过这话。但是现在她的观念有些变化,这个服务社帮助一个女孩得到幸福虽然方法可议,却也功不可没。

    要她去指责这些人,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些?

    只是,看到张奇若有深意的眼光,她忽然觉得好心虚,好像自己的心情被看穿了,她其实也是个渴望爱情的花痴女。

    为了维持尊严,她一咬牙,走向那两个女孩。张奇也拉着其他人跟在后面看热闹。

    “两位小姐。”

    那个快要喊破喉咙的女孩看到她,以为有客户上门,开心得不得了。“是!这位小姐有什么指教吗?我们随时为你服务!”

    霜影深吸一口气,开口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觉得你们的作法是不对的。女孩子应该矜持一点,这样不择手段倒追男人,只会伤害我们女性的尊严,请你们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女情圣服务社最年轻的社员林君仪楞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小姐,我觉得你这观念过时了,现在是人人要努力表现自己的时代,如果为了矜持而不主动出击的话,可是一辈子也谈不了恋爱哦。这就叫痛失良机!”

    主动出击这四个字刺痛了霜影的心。她哪有办法主动出击啊!

    “你错了,姻缘是天注定的,一个女孩子只要够端庄温柔,自然会有理想的男性来追求她,根本不用耍那么多花招。”

    发传单的女郎,也就是君仪的二姐林君苓,不慌不忙地回答:“我知道这位小姐一定有很多男性追求,但是世界上还有很多女孩子孤零零地没人注意,难道她们都不端庄不温柔吗?”

    霜影觉得火气涌上头顶:她哪有很多人追啊!

    心情激动,不觉讲话口气也急了:“我看过你们的报导,你们的服务主要都是放在改造外表上,这样太肤浅了!”

    “你要不要再把报导看一次?我们可不只注重外表哦。而且,有了内在美,再把外在美修饰一下又有什么不好?”

    正在唇枪舌剑的时候,张奇偷偷走到霜影背后,假装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霜影一个没注意,手上提的书店纸袋掉在地上,里面的书滑了出来,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书名。

    “如何对单恋的他表白,”张奇故意大声把书名念出来:“哎哟,原来霜影喜欢读这种书啊?难道你恋爱了吗?谁是那位幸运男子啊?正好,干脆让两位女情圣帮你指点迷津吧。不对,既然你买这种书,是不是就表示你的端庄跟矜持不够力呢?哎呀那可糟了!”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强烈的羞耻让霜影满脸通红,随即又毫无血色。她呆站着,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击。

    其他的同学面面相觑,有人对张奇的行为不以为然,但也有人暗笑霜影太装腔作势。美妍气得半死,却不知该如何反击张奇。

    君苓和君仪本来对上门踢馆的霜影没什么好感,看到她受窘却也有些不忍。君苓弯腰捡起书袋交还给霜影,回头对笑得嚣张的张奇说:“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可能帮不上这位小姐的忙。”

    “哦,因为她无葯可救了是吧?”张奇笑得更得意了。

    “不是,我们的服务对像您这样的男性比较有效,可是我想这位小姐不会看上您的。”

    这话一出,张奇马上止住笑瞪她,反而是美妍放声大笑了起来。“说得好啊!哈哈!”

    君苓向霜影一点头,拉着妹妹走开了。两人都没看到,背后的霜影脸上感谢的表情。

    君仪边走边抱怨:“真讨厌,连着几个月没生意,出来发传单都有人找麻烦!这就叫祸不单行吗?”

    “没办法,现在的人太复杂了,没有几个人愿意好好谈一场恋爱,都是有目的的。”

    她们的第一次任务“潜力美女求爱大作战”成功后,服务社的确是名噪一时,接到不少查询电话。但是那些电话内容都很奇怪,有的是要她们帮忙介绍金龟婿,还指名要英俊多金的,不管她们再怎么说明公司做的是恋爱顾问不是婚友社,对方就是听不进去,把社长也就是她们的大姐林君虹弄得啼笑皆非。

    要是真有办法嫁金龟婿,君虹早就抢第一个嫁了,哪还需要开什么服务社?

    此外,由于第一个客户后来成了电视节目主持人,也有不少女孩跑来要求服务社帮她们进演艺圈,更让她们一个头两个大。

    总之,几个月来,服务社没有接过象样的案子,眼看第一个任务领到的酬劳又快要用完了,爱钱如命的君虹又开始吵着要结束营业,两个妹妹只好赶紧出来宣传拉客人。

    君仪丧气地说:“发传单发了半天,都没人过来接洽,只有人跑来念我们,我看是没救了。穷途末路啊!”君苓不以为然地摇头:“呆子,没人过来才是正常吧?有谁愿意当街承认自己没有魅力,没有男人运?真正的好客户都是私底下接洽的。”

    “可是,真的能找到好客户吗?”君仪没信心地问。

    君苓笑了笑:“老实说,我刚刚就看到一个有希望的客户。如果运气好的话,她很快就会上门了。”

    “谁?是谁?”妹妹急着问。

    “稍安勿躁,等着瞧吧!”

    霜影走在回家路上,心情万分颓丧。

    今天真是丢人丢大了,去教训人家不该倒追男人,自己身上却掉出恋爱指南虽说对方以德报怨帮她出气,还是无法消去她对自己的失望。

    她有什么资格批评人家?她自己不就是个自作多情又不敢主动追求的胆小表吗?搞不好连那个服务社也不屑收她的钱哩。

    装着恋爱指南的书袋塞在她的手提包里,她越想越不是滋味,打算拿出来扔掉,却发现纸袋里放着一张传单,正是“女情圣服务社”的传单。想必是那个帮她捡书的女孩偷偷放进来的。

    霜影露出苦笑。在对方眼里,她一定是卑微渺小又可怜吧?

    想把传单丢掉,却又不太好意思。毕竟是人家的好意,先留着吧。

    回到家中,她发现家里有客人。在中式布置的客厅里,红木沙发上坐着两个不速之客,一个较年长,一个还年轻。一看到那年轻人,她差点当场晕过去。

    手足无措之下,她又“哗啦”一声把鞋架给撞翻了,鞋子掉了一地。

    “对,对不起!”她忙着捡鞋子,捡起两只又掉下三只。心中乱成一团。

    秦寒涛!他怎么会来?

    他看到她,想起雪地互拥的事,也有些发窘。对她微微颔首,就把注意力转回面前的岳百贤和倪春红。他在心里提醒自己集中精神,今天他和叔叔是来作战的,不能为一些无聊小事分心。

    霜影虽然心情激动,看到叔侄俩的表情也知道他们来意不善。她收拾好东西走近父亲:“爸,他们,他们来做什么?”她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秦寒涛理直气壮地说:“我跟叔叔是来接我妈回家的。”

    倪春红嫣然一笑:“寒涛,我就知道你想妈妈,你们先回去,明天我就跟岳叔叔一起回门。”

    “妈!”他不耐烦地说:“不要装傻了,我是要你离开这个家!”

    “儿子你真傻,我跟岳叔叔已经结婚了,夫妻当然要住在一起,怎么能离开这个家?还是你要岳叔叔跟我们一起住到秦家来?那也行,就看岳叔叔跟霜影愿不愿意了。”

    秦寒涛气得差点翻白眼,旁边的秦伟雄开口:“大嫂,你赶紧清醒吧。这桩婚事太不恰当了,别人说得多难听啊!你总得考虑寒涛的立场吧。”

    倪春红惊讶地说:“别人?我家寒涛什么时候怕过别人的闲言闲语了?伟雄,你这么看不起寒涛啊?”

    秦伟雄被她抓住语病,顿时无言以对。秦寒涛翻了个白眼,接下去说:“妈,我的确不怕别人的闲话,但你呢?我怎么能眼巴巴看着你嫁给一个骗子?”

    霜影跳了起来:“你说谁是骗子?”正因为是自己心爱的人,她更不能忍受听到他侮辱父亲。

    秦寒涛冷笑:“我想岳小姐大概不知道吧?你这位柳下惠再世的爸爸,外表是个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私底下却诱拐女学生,把人家骗得晕头转向,还甘愿给他作小,可真是有一手啊!”霜影大怒:“你胡说!没凭没据少含人喷血,不是,含血喷人!”她原本也希望秦寒涛把倪春红带回去,但是他实在太超过了!

    “我当然有证据。你不信的话,我可以把证人请来讲给你听。”

    “那只是谣言!爸,你快把这两个人赶出去,太过份了!”这句话总算没说错。

    然而岳百贤却非常平静:“霜影,这不是谣言,全都是真的。”

    “什么?”霜影大惊失色。

    “当年的确有个女学生向我表白,说想跟我在一起。我说我无意再娶,她却说她愿意作小,还跟男朋友分手。我劝了她好几次,连她男朋友都叫我不用劝了。最后她休学出国,我从此没再见到她。”

    霜影怔怔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倪春红说:“告诉你只会让你心烦而已,而且你爸爸不希望你会一时冲动作出什么傻事。你只需要知道,这全是那女孩一厢情愿,你爸爸并没有做出见不得人的事。”

    除了岳百贤之外,全部的人惊讶地看着她。秦寒涛不敢置信:“妈,你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知道。”她情意绵绵地看了新婚夫婿一眼。“百贤早就告诉我了。那个女孩写给他的所有信件,百贤都给我看过。还有其他女人给他的情书,也全都放在我这里。”

    秦寒涛和霜影同时叫出来:“这种东西你还留着?”

    “那当然。”岳百贤老神在在地说:“那毕竟是人家的心意,就算不接受也该留着。况且留下来也可以作证据,免得将来惹出什么是非,却有理说不清。”

    倪春红非常感动:“啊,贤,你真是太睿智了!”

    秦寒涛心中暗骂:“什么睿智?只是老奸巨滑而已吧?”

    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他今天是注定要失败了。望着叔叔一眼,他正对自己露出抱歉的微笑,显然也无技可施。

    想到父亲居然这么信任倪春红,岳霜影不禁有些失落,但又为爸爸的清白得到赞卖而高兴。

    “秦医生,现在已经证明我冤枉了你爸爸不,是你冤枉了我爸爸,你总该道个歉吧?”她真想把嘴巴封起来。

    秦寒涛却面不改色“老实说,这只能证明令尊很懂得保护自己,并不代表什么。”

    闻言,她更是不满。“你这人实在是”

    “不过呢,我没有收集充分证据就跑来叫阵,的确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犯这种错了,从此我再也不听那些街头巷尾的流言,你岳百贤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亲自确认。”他打断她的话接续说道。

    她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你说亲自确认是什么意思?”

    他扬起一抹微微冷笑“我要搬到这里住。”

    在场两个女人同时叫了出来。

    “不行!”岳霜影气急败坏地拒绝。

    “好啊好啊,太好了!”倪春红高兴地叫好。

    “你、你跟我们家非、非”她脑中混乱,一时想不出那个成语,急得猛跳脚。

    而一旁的秦寒涛实在看不下去,好心地提醒她“非亲非故。”

    “对哦,谢谢。”她很有礼貌地道谢,接着又继续开火“你跟我们家非亲非故,搬进来做什么?”

    “那我付房租不就得了?”

    “不是这样”

    倪春红兴高彩烈地打断她的支吾“真好,寒涛搬进来,我们家就更热闹了,很好啊。”

    岳百贤也点头附和“秦医生,欢迎你。”

    “爸!”

    他微笑着对身旁的女儿说:“霜影,秦医生搬进来后,春红就不用整天挂念儿子,这也是好事,况且家里多得是房间。”

    “您真是大方啊,岳教授,那我就不客气了。”秦寒涛讽刺地说:“不过,到时候要是被我抓住你的狐狸尾巴,可千万别怨我啊!”岳百贤笑了笑,眼中充满自信。

    然而岳霜影却是头痛得不得了。她光是看到秦寒涛就已经手脚不听使唤了,现在还得跟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天天见面,岂不完蛋了吗?因为她不是天天撞墙脑震荡而死,就是会被倒下来的书活埋而死,而且家里的碗盘会全部被她打破,以后也许只能用椰子壳装食物。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她一定要找人帮她才行。

    在极端的不安和紧张中,她脑中突然浮现起一个念头。看来,她必须藉助那些人的专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