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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的大雨,伴着轰鸣的雷声,大风将残破的窗户吹得东倒西歪,啪啪作响!不大的破庙侧殿里,蜷缩着三个年轻女子,大红的嫁衣,在这漆黑阴森、到处透露着陈腐之气的庙宇中,显得格外诡异。
屋里没有灯,偶尔闪电会将破庙照亮,一道道利剑般的电光,每一下,都仿佛直劈入地,扎眼的白光,震耳欲聋的惊雷声,让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女子惊恐地缩起身子。
青末用力拽着大姐的胳膊,低泣道:"大姐,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好怕!"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终于能看清几个女子的样貌,三人皆是豆蔻年华,各有风华。绝美的左脸,能让所有女人嫉妒、男人倾慕,只可惜,她们的右边脸颊上,被划了两道深深的刀痕,几乎毁了整个右颊,在这电闪雷鸣的夜里,看着颇为狰狞。
轻拍着小妹的肩膀,青灵面如死灰,低喃道:"过了这座山,就出了皓月国了,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摆脱成为礼物的命运?!"
"我不甘心!"倔强的眼死死地盯着破庙外雷电交加的雨幕,青枫紧咬着的下唇几乎破皮流血。
缓缓抬起头,靠着青枫的肩膀,青末懂事地小声安慰道:"二姐,你别害怕,听说你要嫁的那个楼丞相,是难得的谦谦君子,文治武功无不出类拔萃,他应该不会亏待你的。"最可怜的是大姐,要被送进宫里,传说穹岳王喜怒无常,嗜血霸道,温柔娴静的大姐怎么受得了!
青枫嗤之以鼻,"谁稀罕!"
转过身,一手握着大姐的手,一手握着小妹的手,青枫狠狠地低吼道:"我好恨!凭什么穹岳国主一句话,就可以为所欲为!凭什么皇上的无能,要我们青家去承担?凭什么他杀死了我们的爹娘,还要我们作为他进贡的礼物去讨好穹岳?凭什么!"
青灵轻柔地抚摸着青枫因为嘶吼、仇恨而变得扭曲的脸,低叹道:"就凭穹岳是六国之中的霸主,各国朝拜。就凭皇上是一国之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谁让我们只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命运从来都不是掌握在她们手里的!
甩开青灵的手,青枫豁然起身,背过身去,不甘地回道:"女子又如何!我就是不去穹岳!"
看看二姐倔强的背影,再看看大姐忧虑的脸,青末怯怯地说道:"就连这张人人倾慕的脸,我们都毁了,他们还是要把我们送到穹岳去!二姐,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不是吗?"
手轻轻抚摸着如今仍旧痛入心扉的脸颊,青枫深吸一口气,咬牙回道:"就是死,我青枫也绝不任人摆布!尤其那个人,还是双手沾满了爹娘鲜血的昏君!"
青灵一惊,急道:"枫儿,你想干什么?"
青枫缓缓转过身,双手紧握成拳,坚定地说道:"姐,我要留在皓月,留在爹娘身边,即使留下来的,是我的尸体!"迎合着枫儿的话一般,一道惨白的闪电直劈而下,亮光照在枫儿的脸上,青灵看见了她的坚持和决绝。
罢了,青灵紧紧抓着青枫的手,忽然觉得如释重负,淡笑道:"好!姐姐陪你,反正活下去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不用去想将来要面对的一切,或许是一种解脱!
半蹲在地上的青末也赶紧起身,抓着她俩的手,急道:"姐姐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末儿无论如何,也不离开你们!"
青灵迟疑了,心疼地看着一脸单纯的末儿,她或许还不明白死的意义,她才十五岁啊!
迎着末儿那双清纯的大眼睛,青枫也心如刀绞,但是一想到她要许给那个战场上出了名的冷酷屠夫,青枫立刻打了一个寒战,说道:"大姐,末儿这样单纯善良,留她一个人在世上,也只会受苦而已,今天我们就在这破庙里,一家团聚吧!"
看着三双交叠在一起的手,青灵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青灵用力点头,说道:"好!一家团聚最好!"
三人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房梁,默契地相视一笑,这是爹娘离世以后,她们第一次笑,因为过了今天,她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利落地解下腰间的红绸腰带,将这身绚丽的红衣扒了下来,只着一身素白中衣,轻抛红绸穿过房梁,三人站在残破的方桌之上,将脖子套入红绸之内,没有迟疑。
青灵看了一眼身边的姐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枫儿,末儿,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
"嗯!"青枫、青末用力点头。三人手牵着手,轻踢方桌,红绸倏然紧绷,三条鲜活的生命渐渐流逝。
押送青家姐妹去穹岳的士兵在破庙的正殿休息,眼看着快停的雨,忽然又有瓢泼之势,闪电惊雷越见疯狂,像是要把这间本就飘摇的破庙劈个粉碎。其中一个小兵缩了缩脖子,现在还是春天,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春天下这么大的雨呢!他随意扫了一眼青家小姐所在的侧殿,这一看可把他吓个半死,在一道道闪电的白光下,三条直挺挺的影子在半空中荡来荡去,衣袂翻飞!
小兵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跌在李旭面前,惊呼道:"鬼有鬼啊!"
"什么?"李旭一怔,顺着小兵的视线看过去,三条飘摇的影子也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青家小姐上吊了!李旭急忙起身踢开侧殿的房门,只见红衣满地,三双殷红绣鞋就在眼前晃荡着,李旭吓得后退一步,嘴上慌乱地叫道:"快快把她们弄下来!"
一群士兵手忙脚乱,终于将三个女子弄了下来,三人全部面色发黑,双目紧闭。
李旭盯着最靠左边的青末,急道:"她怎么样?"
小兵小心地摸了一下青末的鼻息,咽了咽口水,回道:"她死了。"
李旭颤抖着手指向青枫,急道:"这这个呢?"
小兵探过鼻息后,收回手,看李大人的脸上苍白,小兵吓得也不敢回答,只是轻轻地摇头。
都死了!李旭冷汗直冒,这青家姐妹是穹岳王钦点的进贡人选,现在就这么死了,他焉有命在!只怕皓月国劫数难逃了!就在李旭万念俱灰的时刻,小兵忽然叫道:"大人,青家大小姐还有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绝对还活着。
"真的?太好了!快把她弄上车,请大夫!"终于还有一个是活着的!李旭指挥着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把嫁衣胡乱套在青灵身上,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地上的另外两具尸体。
破庙外的惊雷一声响过一声,刺眼的白光如一道道利剑,地上的尸体显得更加孤寒。小兵心里害怕,却也不忍心两个可怜的女子暴尸破庙,拿起地上的嫁衣,小心地盖在她们的身上。正当他想起身离开的时候,一道不同于闪电的红光一闪而过,地上毫无鼻息的两人忽然睁大了眼睛。
"啊——"小兵的尖叫声响彻破庙!
已经走到主殿外的李旭不耐烦地喝道:"你又鬼叫什么?"
"她她们"这一次,小兵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路狼狈地爬出侧殿。
两具女尸至于把他吓成这样?李旭生疑,再次走进侧殿,却发现刚才毫无声息的两个女子胸腹奇迹般地微微起伏,眼睛虽然紧闭着,脸色却也不那么青紫了!
"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李旭狂喜,她们没有死,他的命总算是保住啦!"来人,来人,把她们带走!"风雨中,士兵把两人扛出了破庙,正要送到青灵所在的马车上,李旭忽然叫道:"等等。"
这三个人又是毁容又是自杀的,这次没死,难说下次会搞出什么事情来!从这里到穹岳,还有十多天的路程呢!心中一番计较,李旭沉声说道:"把她们分开,一个人装一辆马车,不许她们再见面。还有,在她们饮用的水里下迷醉散,一定要活着把她们送到穹岳国!"
"是!"三人立刻被塞进了三辆马车内,到达穹岳之前,她们将再无机会见面,也再没有机会走下马车。青家姐妹,你们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谁让你们长得倾国倾城,谁让你们才情逼人,谁让你们名扬六国!穹岳国点名要的女人,别说是毁容了,就是死,你们也必须死在穹岳,一切都是劫数!
早春,姹紫嫣红的季节。穹岳国强大昌盛,京城焕阳自然处处风光,还未进城,已能听见城内热闹非凡的喧哗之声,官道两旁,还有不少进出焕阳城的商贾、平民,好不热闹。
清风拂面,鸟语花香,眼看着马上就要到焕阳城门了,李旭是又喜又怕!喜的是奔波了十多天,有惊无险,他们总算就要到了;怕的是,那三位小姐的脸
马车内,一只纤细的手臂正奋力地抓住并不高的窗棂,可惜还没碰到,就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还差一点!卓晴再一次尝试伸出右手,这次好一点,指尖能碰到窗沿了。深深地喘了几口大气,卓晴左手尽量使力撑住身体,好一番折腾,她才勉强让自己坐直了身子。额头上的汗随着脸颊滑落,右脸上的伤口疼得厉害,也让卓晴更加清醒了一些。
她被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已经好多天了,有人每天都会给她喂食含有大量含咪唑安定成分的药物,后面的几天,她都是假装深度昏迷,他们灌了几口也就放弃了。她的脑子现在还算清醒,只是依然四肢无力。
顾云在哪里?她们在办公室被袭击之后,是否一同被带走,这伙人是谁?想要干什么?什么地方需要选择马车作为交通工具?她现在身处何处?卓晴一向精明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可惜脑子里环绕的是一堆问题。
行进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马车外,一道熟悉的男声恭敬得有些谄媚地响起,"大人,青家三位小姐已经送到了,您看"
她认得这个声音,这几天时常会在车外响起,他应该是这次绑架行动的执行者。外边的环境似乎有些嘈杂,卓晴仔细倾听,一会儿之后,一道略微低沉的男声冷冷地回道:"皇上已传了口谕,青家大小姐即刻进宫,二小姐送入楼相府,三小姐送入夙将军府。李大人辛苦了,请回吧!"
皇上?进宫?目前世界上哪个国家还在实施君主专制?原来她已经被运出中国。从他们的对话中,她可以肯定的是,一起被绑架的有三个人,顾云是否在其中?卓晴屏住呼吸,继续倾听。
马车外,李旭立刻躬身行礼,回道:"多谢穹帝恩典。"
礼官没有多看李旭一眼,目光扫过三辆马车,问道:"哪一辆是青大小姐的马车?"
李旭指向最中间的马车,赶紧回道:"这辆就是。"
两个身着宫装的男子迅速走向马车,牵起缰绳,随着礼官一声,"回宫!"
一行人进了东城门,缓缓行去。城门外,还有两队人马。见仆识主,李旭只看了一眼,已经知道,左边一身蓝衫,斯文有礼的,必是丞相府的人,右边灰布劲装,健硕高大的,自然是将军府的家将了。
李旭点头以礼,笑道:"两位大人,这辆马车上的是青二小姐,那辆马车上的,是青三小姐。"
两人派人上前牵了马车,对着李旭微微拱手之后,分别朝着南、北两个方向离去。
三辆马车分别被领走,小兵低声问道:"李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旭扬起马鞭,大声喝道:"走,连夜赶回皓月国。"
穹帝居然连宫门都不让他们进就将他们遣走了,更是看也不看一眼,就将两位小姐草草送人!不过转念想想也是,她们就是小国送过来的几件礼物,难道穹岳国还要大肆迎接,设宴款待不成?李旭回头看了一眼三个方向渐行渐远的马车,低叹一声,"三位小姐,你们自求多福吧。"
马车再次跑了起来,速度不快。卓晴背靠着车壁,缓缓掀开一点竹帘,明媚的阳光让她立刻闭起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看清窗外的世界,卓晴不禁一愣,这是什么地方?
她多久没有见过这样湛蓝的天空了,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青草味,道路两旁高耸的树木每一棵都粗壮繁茂。朝马车前方看去,卓晴一怔,四个身穿蓝色长衫的男人骑着黑亮的骏马走到前面,他们还留着长发!打扮太怪异了。
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火红色的古代嫁衣,卓晴隐隐感觉到事情似乎不是绑架这么简单。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从发髻上轻轻扯下一缕,黑发?不对,她的头发是棕色的!而且,没有这么长!卓晴一向沉稳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快,她将宽大的衣袖撩起,右臂上的皮肤光洁如玉,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这不是她的身体!她的右臂上有一条十厘米长的伤疤!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晴紧紧地把手握成拳,她必须冷静下来才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惜没等卓晴冷静下来,马车忽然一个急停,差点把她甩出车外。道路两旁,茂密的树丛里忽然蹿出一百多人,全是布衣打扮,年纪从十几岁到几十岁都有,他们手里拿的是扁担锄头!
兰子奇一愣,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盗匪,原本已经准备出鞘的剑缓了缓,朗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谁知这群人不由分说,只听他们中间一个健硕的男人大喊一声,"抢!"没有任何章法阵势,一群人一拥而上,目标就是唯一一辆马车。
兰子奇和三个护卫立刻拔剑以对,可惜他们人实在太多了,几个男人爬上了马车,扬鞭就跑,看马车跑走了,这些人也不恋战,四处逃散开来。刚才大喊"抢"的健硕男子一路跑,一路喊道:"回去告诉楼相,想要回他的女人,就让他亲自到牛家庄来!"
如果不是地上还丢着几把锄头,马车也不见踪影,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一切就像是一场闹剧!护卫愣愣地看向兰子奇,问道:"怎么办?"
"回去禀报!"还能怎么办!兰子奇一脸苦相。他只是相府一个小护卫,景总管随手一指,让他来接个人,哪里想到京城脚下会出现这种事情!
狂奔了半个多小时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一片喧哗。不一会儿,一道响亮的男声有礼貌地在车外叫道:"姑娘请下马车。"
卓晴低咒,她倒是想下马车,问题是她现在手脚发软,坐起来都困难,怎么下马车?
车内久久没有动静,吴斯向身后的一群大男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吵,人家是姑娘家,他们这样吵,怕是受惊了吧。吴斯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刻意放轻了声音,小声说道:"姑娘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见楼相,才抢了你。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见到楼相,就放你走!"
马车内又是一番沉默,一群人面面相觑,那位小姐不是吓晕了吧?
就在吴斯不知道怎么办时,马车里,一道女声冷冷地传来,"说够了就进来扶我。"冰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让马车外的人没来由地一颤,大家闺秀都这么说话的?
吴斯抓抓头,回头看看身后的兄弟,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朝他努努下巴,让他去扶。去就去,难不成他吴斯还怕一个女人!吴斯暗暗咽了一口口水,一脚跨上马车,掀开车帘,一头钻了进去。不期遇上一双冰眸,看清眼前的女子,吴斯倒吸了一口凉气。
马车里,女子一身红衣半靠着车壁,微扬的眸子冷冷地直盯着他看。吴斯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有这样的眼睛,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没来由地呼吸困难。还有她的脸,两道深深的刀痕毁了整个右颊,乍一看很是可怕,这就是皓月国送来的美女?吴斯纳闷,他们不会是抢错人了吧?
就在吴斯打量卓晴的时候,卓晴也在观察着他。眼前的男人三十出头,一头蓬乱的头发用布条扎了起来,身上的布衣满是补丁,看起来很破旧,他的穿着打扮,像古人!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压下心中的不安,卓晴伸出手,抓住吴斯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可惜太久没有用力,卓晴一下子又软倒了下来,吴斯赶紧扶着她的手,这女人真瘦!
扶着卓晴来到车门边,掀开车帘之前,吴斯忽然抓起车里的盖头,盖住卓晴的脸,才将她带了出来。
卓晴四肢无力,只有半靠在吴斯怀里,由他搀扶着勉强行走。火红的嫁衣将她窈窕的身姿展露无遗,每一步都无限娇弱的样子,盖头盖住了她的脸,真是让人无限遐想。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啧啧叫道:"哇!这皓月国的女人,当真是水做的!连走路都和村里的女人不一样啊!"随着少年的调笑,一群人也开始起哄。吴斯狠狠瞪了少年一眼,扶着卓晴到石凳上坐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小五子上前一步,把吴斯拉到一边,笑道:"吴哥,我听说皓月国专出美人,而且这次送来的小姐,更是各国闻名啊,反正都已经抢了,不如让大伙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子,好不好?"
"不行!"吴斯大吼一声,骂道,"我们今天这么做,只是为了要给恩公讨一个公道,抢她本来就是迫不得已,你们这么做,和那些土匪恶贼有什么区别!"
小五子缩缩脖子,嘟囔道:"吴哥,我们就是想看看所谓的倾城美女长啥样子,没想要对她怎样!"吴哥平时老好人一个,今天这是怎么了?
迎着村民们不解的眼神,吴斯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低声劝道:"就算是这样也不好!"哪个女子不惜颜,她的脸不知怎么给毁成那样,被人看见,怕是要伤心难过的。
"吴哥"小五子还想说什么,一块红绸倏地被利落地甩在地上。小五子一回头,一张布满刀痕的脸映入眼帘,惊得他大叫起来,"哇!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美女啊!"
环绕着看热闹的村民也吓了一跳,一时间偌大一群人,安静得有些吓人。卓晴平静地回视着灼人的视线,在惊讶、恐惧、同情、怜悯的眼光洗礼下,微微抬起头,冰眸一一扫视众人,村民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她以为,会劫持人质的,终归不会是什么善人,但是眼前的,却是一群看上去无比憨厚的村民。
卓晴微微安下心来,问道:"你们刚才说,我是谁?"这个身体不是她的,她现在要搞清楚,她到底是谁?
小五子咽了咽口水,回道:"你是皓月国的女人啊,是进贡给皇上的,不过听说皇上把你赏给丞相了,但是你这个样子,估计丞相也不会要了吧!"
"小五子!"吴斯低喝一声。
卓晴脸色如常,继续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牛家庄,前面就是穹岳的京城焕阳了。"
穹岳?焕阳?不知道!深吸一口气,卓晴看向围观的一群人,朗声问道:"你们听说过中国吗?"
所有人都动作一致,摇头。
他们说汉语,做古装打扮,却不知道中国,据她所知,她生活的世界里应该没有一个这样的地方。而她,居然还换了一个身体,不管她多么不愿意相信,她还是清醒地知道,自己到了一个她所未知的地方,进入了一个"礼物"的身体。
天!她的头还在疼!
"姑娘,你没事吧?"吴斯有些莫名地看向卓晴,刚才她还气势凌人,现在怎么一副痛苦的样子?
卓晴没有心情理会任何人,她需要冷静!
"吴哥!吴哥!"从村子里传来一串兴奋的男声,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刘羽朝着吴斯一路冲了过来,推开围绕的村民,举着一张纸,献宝一样地叫道,"你们回来了,我写好了,吴哥你看看!"
吴斯推开刘羽的手,尴尬地笑道:"看什么,我又不识字。"
小五子也撇撇嘴,起哄道:"就是,我们这儿只有你识字!叫我们看,我们也看不懂啊!"
刘羽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笑道:"我我也只是和爹学了两年字,后来他死了,我就没人教了。"
"那也比我们强!"抢过刘羽手中的纸张,小五子左看右看也没看懂,不解地问道,"吴哥,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写这东西啊?"
吴斯用力拍了一下小五子的脑袋,拿过那张纸,小心地折好,叹道:"官府不是说了吗,要有状子才行,我们请不起状师,只有自己写了。楼相如果真的来了,我们也好有东西诉说冤情不是?"
"我看这东西写也白写!"斜睨了卓晴一眼,小五子腹诽,这女人都毁了容了,楼相还会来吗?
官府的人说了,状子可是至关重要,能不能为恩公洗刷冤屈,就看它了。吴斯看了一眼端坐一旁的卓晴,眼前一亮,请求道:"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看看?"这位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名门,她一定识字!
卓晴思索了一会儿,回道:"拿来吧。"她也想知道,这些看着朴实敦厚的村民到底为了什么事情要劫人,而且这个地方的文字她也没有见过,趁这个机会看一看。
展开纸张,卓晴一下傻眼了。卓晴的妈妈是国学教授,纸上为数不多的繁体汉字是看懂了,但是,这圈圈叉叉又点点是啥意思,难道这里的文字是由汉字和符号构成的?这可难为她了。
"咳咳!"卓晴重重地咳了几声,看向年轻的刘羽,问道,"麻烦你,我能不能请教一下?"
刘羽傻傻地点头。
"这个圈圈叉叉是什么意思?"
"呃"刘羽脸上一红,抓抓头发,讪笑回道,"是恩公给我们村子的粮食和棉被的意思。"他就学过两年字,不认识的字,只好画个图代替一下呗。
原来如此!这么说,他是把不认识的字画图代替,还好,这里的文字应该是繁体汉字。
继续看下去,卓晴的眉头又蹙了起来,问道:"那这个点点又是什么意思?"
刘羽嘿嘿笑道:"是那个沉冤得雪的意思。"爹曾经教过这个词,说是很有学问的人才会用的,只可惜没教他怎么写。
卓晴嘴角一僵,意思说这些点点就是雪了?有创意,太有创意了!她忍!
继续看下去,不一会儿,纸上又画了一个像网状一样的东西。"这一坨?"按照他的思维模式,卓晴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是渔网的意思!"
"不是啦。"刘羽嘟囔道,"是牢房的意思。"
这是牢房?
"我真是"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将状子扔回给吴斯,卓晴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也能算状子?她忽然很想看看那个楼相看见这张状子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听了他们这样一问一答,小五子狠狠地朝着刘羽的脑袋拍下去,嘴上骂道:"死刘羽!吴哥叫你写状子,原来你是在鬼画符啊!"
"哎哟,别打了。"刘羽护住头,委屈地叫起来,"我本来就不会写啊,是你们硬逼着我写的!"
"还顶嘴啊你!"眼看着两人就要扭打起来。
"别吵了!"吴斯大喝一声,颓废地蹲坐在地上,憨厚的脸上满是失望。手中的状子被他紧紧地握着,全都皱在一起。"没有状子,我们怎么帮恩公洗刷冤屈!"
都怪你!小五子瞪了刘羽一眼,在吴斯身边蹲下,小心劝道:"吴哥,要不楼相来了,我们给他跪下,咱不会写,还不能说嘛!"
"我就怕,咱们一群粗人,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楼相要是一个不耐烦走了,咱们怎么办?"他们不是没去官府说过,除了被轰走,他们连个当官的都没见到!不是这样,他们何至于抢楼相的女人!
小五子指着卓晴,说道:"她不是识字嘛!让她写!"
卓晴冷冷地别过头去,对他们视而不见。这群人,光有热情没有脑子,有状子也没用。
吴斯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她面前,才不过三十多岁就已布满风霜的脸上,满怀着恳求,"姑娘,绑了您,是我们不对,但是我们真的走投无路才这么做的,求您!帮咱们写一张状子吧!"
卓晴一惊,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她,实在不习惯被人跪拜。她起身后退一步,声音依旧冷漠,心却也有所动容,"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强行掳人,都是犯法的,就算那个楼相真的来了,你们所说的冤情不一定得到理会,倒是会给村子惹上麻烦!"
吴斯挺直身子,一脸的无所谓,大声回道:"掳人是我的主意,我会一人承担,只要楼相能来,能给恩公翻案,就是要我吴斯这条贱命,我也心甘情愿!"反正他的妻儿都在那场疫病中死了,死活都是他一个人!
吴斯话音才落,原本安静的村民纷纷激动地跟着叫了起来。
"不,掳人是我们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
"能给恩公翻案,死了也值!"
"对!"
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每一张质朴的脸上都是一副英勇赴死的表情。
卓晴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闭嘴!"清冷的女声冷冷地响起,村民们立刻闭嘴,一双双满怀希望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卓晴拎着吴斯的衣袖把他拖起来,无奈地叹道,"要我写状子,你们总要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才行。"
卓晴承认,她被这些淳朴的赤诚之心感动了,为了报恩,他们不惜与相府抢人,手中握的,不过是简单的扁担锄头。想到他们连笔都握不好,趴在桌子上东勾西描的窘样,想到那张满是圈圈叉叉的状子,卓晴不禁莞尔。
"姑娘答应了!太好了!"村民们欢叫起来,只见牛家庄村口,一群人涌了上来,把卓晴团团围住,七嘴八舌。
"事情是这样的"
"恩公是一个大好人"
"我告诉你,官府"
宽大的书房被一扇青玉屏风一分为二,左边,简单的紫檀书桌,几幅水墨丹青,彰显着主人雅致脱俗的性情;右边,临窗的矮几旁,两个俊秀非凡的男子对面而坐,眼睛专注地盯着矮几上的一点。
一会儿之后,楼夕颜嘴角轻扬,笑道:"你输了。"
二三四,九点小!他又输了。无趣地推开骰盅,齐天宇低骂道:"不玩了,再输下去,齐家都要输给你了!"
楼夕颜无所谓地笑道:"齐大公子说笑了,我赢的这点小玩意,对齐家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
是九牛一毛,但是他不服气,他家是开赌场的,从小到大,赌骰子可是他的拿手本领,没理由每次和夕颜玩骰子,都是他输啊?一定是他出老千!齐天宇虽然腹诽,也没胆子搜楼夕颜的身。
看看窗外,早已经是月上梢头,齐天宇揶揄道:"天都黑了,你的小美人怎么还没到啊!不是藏起来不让我瞧吧?"他可是中午就过来了,美人没看到,反而输了好几千两银子。
看他一副猴急的样子,楼夕颜无所谓地回道:"你若喜欢,待会儿接回府上就是了。"他虽不像夙大将军一样,对女人不屑一顾,却也不喜纵情声色。
"你想害死我啊!"齐天宇故作害怕地怪叫道,"皇上送你的礼物,谁敢抢!再说,你都没见过小美人,说不定见了你就舍不得了,我可是听说青家二小姐长得倾国倾城,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要才有才,要貌有貌"
齐天宇说得正欢,一道低沉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
推门而入的男子,皮肤黝黑,刚毅的脸,如刀削石刻一般,冷硬得毫无表情。齐天宇也的确没见过这块石头有表情,不等他开口,齐天宇急道:"景飒,小美人是不是接回来了?"
景飒冷着一张脸,犹豫地看向楼夕颜。
深知景飒的性格,楼夕颜心中已然明了,事情有变。楼夕颜脸色如常,淡笑说道:"说吧。"
景飒冷然回道:"青小姐的马车在京城脚下被劫了。"
"劫了?"齐天宇目瞪口呆,真的有人敢劫夕颜的女人,活够了吗?
"当时一百多个村民一拥而上,劫了青小姐,并且扬言说,要主子亲自到牛家庄才放人。属下已经派人去查过,牛家庄是一个距京城三十里的小村落,都是一些贫民居住在里面,全村老幼,不过两百余人。"
齐天宇兴奋地大笑起来,"一共才两百余人就出动一百多人和你抢女人?"
"派去的侍卫回禀,已经将牛家庄找了个遍,没有发现青小姐的踪影。他们坚持,见不到主子,不放人。"下午听闻青枫被劫,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村民的一出闹剧,派人把人抢回来便是,谁知这些村民竟也不简单,仿佛早就知道他们的意图,将人藏匿得很好,态度也十分强硬。
楼夕颜眼神微闪,唇角似有若无地轻扬着,轻笑道:"这么说我不去看看都不行了!"
夕颜这表情齐天宇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