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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有一次,儿子刚开始蹒跚学步时,我带他去亲戚家。路上,儿子乐呵呵地挪动着一双小脚丫,一步一步慢慢地练习着。走着走着就摔倒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家”以外遇到这种情况。

    那时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儿子趴在地上,回过头无助地望着我。那眼神,满含委屈与不解,让我这做父亲的立刻产生扶起他的冲动。可当时我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了一句我自己都觉得很无情的话:“站起来。”

    儿子满脸委屈,我看得出,他准备哭了。我依旧站在那里没动,静静地看着儿子。儿子终于没有哭,他用了很长时间,缓慢地、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回过头,对我笑了。

    我也笑了,并立刻牵上了儿子的小手。

    从这次以后,儿子每次摔倒都是自己站起来。

    由这件事,我回想起自己以往的一些经历。

    只说一件吧。我父亲是一个极其淳朴、憨厚、善良的人,且少言寡语。读高中时,我在学校住宿。那时,家里的条件很艰苦:几乎全部的生活所需都来源于贫瘠的土地。为了让我们兄弟姊妹读书,只能靠卖余粮来解决。

    一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你父亲来找你了。”

    我向老师请了假,跑到宿舍旁,见父亲正站在那里。见到我,父亲满脸兴奋地对我笑着,并摊开粗糙的手掌。我看到父亲那粗糙的手掌中,有两张褶皱了的五元钱。

    “给你。”父亲兴奋地说。

    要知道,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十元钱对我这样的穷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很兴奋,亦很诧异,问父亲哪来的这么多钱。父亲自豪地说:“开拖拉机挣的。”我接过钱,父亲简单地嘱咐我几句,就走了。

    至今仍不能忘记这件事,是因为我见到了在我心中一直谦卑的父亲,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自豪与自信,这种自豪与自信一直影响着我;亦或说,在我心中一直不自信的父亲,以他那次满满的自信,让我在以后,也一直都自信满满。

    人的一生要经历数不清的事件,但几乎每个人都有这种体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一生中都会根植于记忆的深处,无法清除。

    父亲给我的十元钱,那是他用四十八小时不停的工作换来的。我固执地认为,父亲的内心不仅有表露在脸上的自豪与自信,更有一种他想传递的强大的力量:让我自信,让我更好。

    而我对儿子说的那句话:站起来!不也是我向儿子传递的一种信号吗?

    这就是牵引。父亲牵引我,我牵引儿子。牵引的力量,循环往复,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