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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冷的第二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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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宫?!”

    龙煜陡然一震,腾地站起。龙琰杂长而乱的话他只捕捉到了两个字,就是那最最摧心肝的两个字——冷宫。

    是她,是她!四年了,竟是头一次如此真切地听到关于她的点滴。可是,她却居然把它唤作了“冷宫”她不知道那原本是他打算送给她的别宫,也不知道不让她见客也不让她出门,是因为他在害怕会有人趁机伤害她。

    胸口一阵翻涌,心痛一如当年。“皇上!”卫龙上前,欲言又止。他摇摇头,颓然叹了口气,抬手扶住了山石。低头望着手里尚未被龙琰抢尽的果脯,唇畔又起了些苦涩。这是她的讯号吧?知道小孩子必会藏不住心头欢喜,拿出这个,就定会引起大人的注意来,她是在告诉他,她已经在那里住得够久了么?

    是,四年了,的确够久了。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冷峻的薄唇上苦涩又加重了几分,实在是因为心里太揪疼,太凄苦。抬眼望去,龙琰已经被卫玠带来的太监带着去了花亭里,小小的孩子坐在石凳上,跟宫人们显摆着“仙女姨姨”送给他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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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小喵儿走了?”

    子姹坐在大殿里着棋,喜儿进来望了望四周,问道。子姹头也没抬,口里悠悠道:“已经走了。”喜儿耸了耸肩,说道:“小腿儿跑得可真快,我还想再拿些点心给他呢!”

    “用不着了。”子姹眼望棋盘,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喜儿端着茶盘上前,放在案上,自己也在对首坐了下来。“小姐,你说,这娃娃究竟是哪儿来的呢?这里又不像宫外,偶尔有个顽皮的小孩儿误闯了进来也是情有可原的,这宫廷禁苑,又四处有侍卫把守着,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宫里又怎么着?”子姹淡淡地“这么。多年了,就不兴人家再生个孩子出来?”

    口里这么说着,但手间的棋子。仍是顿了顿才落了下去。这娃娃头一回来的时候,自己也只顾着出神,都忘了问他家世了,回头再想起,他却已经告辞离去。今日来这第二遭,倒是问了问他爹爹姓名,这小鬼头却答:“先生说了,子不言父过,不言父讳,爹爹的名字做儿子的不能提起。”子姹当时看他的神色,猜得出他是在骗人,但是却也被小鬼头的机灵逗笑,也不知他这先生是谁,还能教学生“不言父讳”?

    但是,到底还是隐隐猜到了与龙煜有关,要不然谁。家的孩子能这么无所顾忌地在御花园里走动?若真是龙煜的孩子,那么,能够让侍卫让道进来就不奇怪了,没有人会忍心苛薄一个孩子的,尤其是这么一个可人疼的孩子。

    喜儿听了她的猜测,不由微愕:“你是说,这娃娃是他。的孩子?那小姐你——”

    “不过是个孩子,这么紧张做什么?”子姹垂眸,仍望。着棋盘,想起龙琰的一言一笑,心头一软,幽幽说道:“便是再大的事,孩子总是无辜的。他是谁的孩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要利用一切机会出去。”

    喜儿凝神:“那么小姐的意思是”

    子姹挑了挑眉。放下棋子起了身来,施施然走到喜儿身前,望着她:“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也该做点什么了吗?”喜儿怔了怔,看着她眯眼笑了笑,一派悠然地跨出了殿门。

    晌午的阳光正好,竹林里一定如往常每一天一样清幽怡人。飞花伴着子姹一路穿过了庭园中间的林子,到了外殿的白玉石廊下。这里景致依然,柔风依然,竹制的躺椅静静放于栏杆之内,喜儿体贴,已经铺好了雪白柔软的丝褥。

    子姹缓缓坐下,侧着身子,歪了下去。怀里的丝帕轻轻覆于面上,透着白玉兰的幽香,在这里,她们是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所以无时无刻,她都可以继续着自己的习惯,比如每日规定于这时间出来廊下晒太阳。

    然而,今日或许会有些不同罢?究竟是因什么,她却不知道。她轻轻眯了眼,任长发无拘无束地垂在丝褥上,粉紫的袍子落在身上很服贴。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也很舒服。

    很舒服的阳光下,宫墙外也缓缓走来了一个人,侍卫长贺翎领着侍卫们慌忙下跪:“臣等叩见皇上!”

    龙煜脚步略停,已有刘斯示意贺翎开了大门。

    迎面,是扑鼻而来的一阵翠竹幽香,还有的,是一庭清幽里传来的一阵细微的竹叶悉唆声与溪水流淌之声。原本迟缓的脚步到了眼下,更为迟缓。

    不知道有过“近乡情怯”之愁的人,会不会较能体会此刻这种“近人情怯”的心情?龙煜站在石级上,望着半坡的宫殿门廊下侧身而卧的人,双眼里一贯的冷凝变成了无边的痛楚。

    轻纱覆面的子姹,听见大门轻微的开启声,双眼微睁,又轻轻闭上。也许,在这清幽之境里显得有些陌生的声音才是她感到异样的原因吧?终于来了。天知道,她在这里望了下面的侍卫更替已有四年,等待这双脚步声也已有四年。

    “呵”她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分毫。

    龙煜上了石阶,以生怕惊醒林中鸟儿的轻缓步伐,踏上了半坡的平地。只要再上去那汉白玉砌成的台阶两三级,他就可以触到她侧放于腰间的手。然而他没有,他甚至心情激荡得有些难以自持。他没有料到,她就那样没有任何缓冲地出现在他面前,原本他以为,至少在进殿之前,他还可以趁机定一定心神的。

    于是,看着她静静背向他而卧的那道身影,他有些犹豫了。他知道他迟早是要来见她的,迟早要面对她激愤不已怒斥他的那一天,可是,如今这时机好不好呢?皇后一家还没有被压制下去,他又要如何、又用什么来抚平当年对她的伤害?他永远都会记得,馆陶宫里白色纱灯随着寒风飘荡的那些日子,于她,是对沂儿的痛,于他,是对她的痛

    幽幽的叹息随风缱绻,明黄的袍子终于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悄悄地转了个身,又面向了下坡的石阶。

    子姹蓦地睁开眼,炯炯的目光被雪白的丝绢一衬,更显是灼亮有神。

    “既然来了,为什么又要走?”

    她撑着扶手缓缓坐起,侧身望着陡然望了回来的龙煜,面上平静安然,及膝的青丝无拘无束披散在肩头,绝美的容颜一如当年。只是,只是,那眉目之间有了那道浅紫的疤痕,不但多了两分忧郁,更有了三分决然。

    “姹儿”

    他不由得唤了出声,不因她的娇美,也不因她的呼唤,却因了她眼眸里那一抹显而易见的安静和唇畔那一朵浅若水痕的嫣然。

    “你也是误闯来的么?”她望着脸上闪过了一丝茫然的他,轻轻缓缓地叹了口气“这个宫里近来倒是偶有误闯而来的贵客,既然来了,总归要见见才好。”

    龙煜望着这样的她,不知怎么地,心里却“嘶”地一疼,把脸撇开了,咬着牙道:“对不起”

    对不起呵。子姹唇畔勾起一丝异常柔软的弧度,盈盈下了地。曳地的袍子在地上飞起了一阵十分优雅的涟漪,而后贴着她脚畔的地面轻轻停住。

    她面上苦笑了一声,眯眼望着天边浮云“比起这三个字,我倒宁愿听一听沂儿生辰时,你是不是都有记得?”

    “姹儿!”龙煜一惊,双眉蹙起。她竟然提到了“沂儿”——而且还如此平静!难道说,过往的一切仇恨真的在这四年的平静生活里消失殆尽了么?!

    片刻后点起了紫雾香的大殿里,隔着桌案,子姹给龙煜斟茶。

    “这是花草茶,想来比不上你喝惯的龙井云雾,便当是尝尝鲜罢。”她望着他扬唇浅笑了一下,也替自己斟了八分满。龙煜不语,就着那股香气将杯口贴近了唇边。馥郁的茶香似乎氤氲了他的部分意识,喝了一口,鼻尖处却有些酸酸的了。

    “这些年,就喜儿一个人伴着你在此,你怪不怪我?”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明明是个威武的君王,但语气却就像个忐忑的孩子。子姹垂眸,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况且来的人多了,也闹心。”

    龙煜抬起头,双唇紧抿望着前方帘栊,想是茶香太浓郁,冲得他鼻腔里酸意更浓。

    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子姹捧着香茶,拢着嘴儿轻轻吹拂着茶沫,杯上白晳的十指一根根如同肩畔发丝一样顺直自然,没有因紧张而有过于用力的痕迹,也没有因有意掩饰什么而刻意装出的从容。龙煜望了半刻,终于伸出手掌将其一把握住,用着坚定且悔恨的目光,望着她。

    “容我准备几日,就来将你接回去!”

    子姹顿住,眼睛望着覆住自己手掌的那只手,片刻,抬起眸来:“算了,出去指不定又惹出什么是非了,倒是在这里呆着省心呢!”

    龙煜情急蹙眉,咬牙说道:“姹儿,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

    子姹听完,弯了弯唇角,晶亮的眸子定定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