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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龙对着龙案上写了几个字的宣纸出神,若侧,一边磨墨一边望了望那纸上的字迹。
“卫呢?”龙问。若幽想了想,放下墨答道:“应是在秘书监。”龙点点头,提着笔又默然无语。半刻,写下两个字,又停了笔。
若幽望着,忍了一阵,还是开口道:“皇上当真要废了册后圣旨么?”龙然无语,垂眸望着笔尖。若幽看了看他,轻轻地又道:“那一日皇上采来的芙蓉花,子姹小姐可是拣了最鲜艳的一朵别在发髻上呢。”见龙手下顿了顿,她继续垂眸恭谨地道:“皇上差奴婢前去传话时,奴婢亲眼所见。”
“皇上,凌老太君入宫求见。”刘斯急匆匆地进来传禀,打破了室内有些让人窒息的气氛。“凌老太君?”龙望着底下刘斯的脸,凝眸了半晌才道:“传请大殿内相见。”
“是!”刘斯俯身颌,快步退下。
龙望着门口片刻,也弃拂袖站起了身。
紫阳殿大殿,凌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一身整齐宫装由府内命妇伴着立于殿内右首,龙还未入殿就已望见,蹙眉望了望一旁的刘斯,大步进了殿里。
“老太君!”
凌老太太闻声回头,从容容拉着旁边命妇一道行下跪礼。龙连忙伸手扶住她,礼让赐了座。客套寒暄二三之后,龙打起精神温言相询:“太君今日不顾劳累入宫见驾,可是有甚要事?”
老太肃颜回道:“回皇上。今日老身入宫。确是有事要恳请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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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喜儿迈着碎步掀帘进了内殿。走到正在翻书地子姹面前说道:“老太太今儿入宫来了呢!”
“老太太?”子停下动作头望着:巴着眼睛地喜儿。目光闪了闪。“她入宫来做什么?”喜儿摇头道:“不知道。我只刚刚听三喜说。凌老太太入了宫里。如今正在紫阳殿与皇上说话呢!还有。昨儿个二少爷也进宫里来了!”
子姹一听不由失笑:“宵儿入宫来不是很正常地么?他三天两头进宫一趟。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不是啊小姐儿急道:“昨儿可不是皇上召见他。而是二小姐华宫召见他呢!”
“秦子嫣?”子姹被勾起了注意力,撑腰站了起来,手里的书也随之放下了“你还听到些什么?”喜儿想了想,说道:“我还听到三喜说,好像昨儿二少爷走后不久,皇上也从华岫宫出来了,脸色很不好,当时他还听见殿里有二小姐与皇上的吵闹声。”
子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了最后,一颗心竟是没来由地沉了沉。她扶着桌沿,两眼怔怔望着地面,——秦子嫣召见凌宵做什么?她跟龙为什么吵起来?这本来不关她的事是一旦扯上凌家和凌宵她这心里,好像总觉得牵着条什么线似的时半会儿也放不下来。
“小姐,你说,这老太太进宫是不是为了大少爷呢?”喜儿琢磨着说。子瞟她一眼,说道:“凌云的事他自会有主张,岂用得着老太太出面?”“那你说是为了什么?她那么大岁数,巴巴地进了宫来不成是为了散心罢?”喜儿噘着嘴,不明就里地道。
子姹叹了口气眉目里有些忧心,但又不是那么确定地:“我担心是宵儿有事可是要想知道的话只有亲自去看看。可是我因了这肚里的孩子必得使得老太太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这会儿可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你不必去了!”
喜儿正要劝说子姹一同前去看看门外却传来一道高亢清脆的声音,子姹眉头一皱,听声音已知是谁来。才与喜儿对视了一眼,秦子嫣的身影就已经盛气凌人地出现在门口。
“担心么?”她在离子姹约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冷笑道:“我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子姹默然不语。喜儿听完却吃了一惊,脱口道:“[郡娘娘这话什么意思?”秦子嫣冷眼瞪视着子姹道:“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今日天黑之前,你必会收到废立皇后的旨意,而秦子姹你,再也没有机会跟我这个皇后的位子!”
子面上忽地变了变“出了什么事?”
秦子嫣呵呵冷笑不止“介时你自会知道!秦子姹,你以为你真的那么有本事,果真能令到皇上可以为你不顾一切么?你想必是忘了,皇上不是你一个人的皇上,他是整个大溏的君王!在他眼里,江山永固与社稷安定是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超越的,即便是他想护着你?当他最需要身边人的支持的时候,你帮不了他!有我可以帮他!”
她说得猖狂,一旁的喜儿早已气得几乎冲将过去。子姹好容易稳住上下翻腾的心神,咬紧下唇拉住她,转头缓步走向秦子嫣,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你听着,无论这皇后是谁当,也无论他是不是真爱我,秦子嫣,这里是我的住处,从今以后我不准你踏入这里半步!今日这是最后一次,倘若再有,你就别怪我无礼!”
“你——”
秦子嫣指着她的鼻尖,却也说不出话来。面前的子虽然比她矮上半分,但是浑身的果决和无畏却使她也有些心生怯意。她往后退了两步,隔着一道纱幔瞪着她,却被她再一次指着门口冷喝道:“出去!”
秦子嫣含恨怒视了半刻,而后一跺脚,扭转身昂首走了出去。
子姹收回胳膊,脱地扶着身旁的案面,喜儿慌忙扶住她,一个劲说道:“不会的!小姐你不要听她,她一定是气疯了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千万别气着了身子”
“喜儿,”她反握住她的手,蹙闭上了双眼“她说的都是真的”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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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的映射,铜镜子里映现出一张失神的脸,长长的发丝披在双肩,仿若是因了这股心神恍惚而特意幽黑得发亮。子手拿着木梳,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目光投向镜中的一切,却仿佛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焦点。
废止册后的诏书已经了,正摆在她身后的桌面上。刘斯来传旨的同时,也带来了即将册立秦子嫣为后的消息。眼下她拿着梳子,唇角浮现起了一丝嘲弄,有些事情到底还是未到时候,是以失败也是在她意料之中。她抬起头,再度梳起了及膝的长发。
一脚停在珠帘外头,望着铜镜前的她好半晌,方才举步入内。子仿若不觉,气定神闲地做着自己的事,——梳完了头发,又从一旁锦盒里拿了条丝带,伸到脑后去绑垂落的发丝。立在她身后的人影伸出双手接过丝带,默然继续着本该她来做的一切。
子一点也不慌,就任由他摆弄着,直到一切弄置妥当,他在身后扶住了她的肩“怎么不唤人伺候?”子姹才缓缓回道:“有些事,还是自己亲手做起来比较好。”
他一顿,目光已变得犀利。但片刻又黯了下去:“圣旨收到了?”
子姹抬头扫了他一眼,唇角又用了先前那一丝嘲弄“你身边的人做事,向来妥当。”
他抿着唇,扶住她肩膀的双手也不由用了些力气“你倒是平静得很!”
“我有什么理由不平静?”她冷笑,悠悠起身,踱到殿中央“从头到尾我都没期望过你会真的立我为后,可是你却信誓旦旦,如今事实已摆在眼前,证实了我的预言,你反而责怪我的平静——是了,我倒忘了!我应该恭喜你才是,恭喜你终于找到了一位能够辅佐你成就大业的贤良皇后!”
“秦子姹!”他上前猛一伸手,一把擒住了她的左肩“你一定要这样说吗?!我不妨提醒你,事情会变得这样也是你自己造成的!”
子姹被他这一抓疼得闷哼了一声,但她很快就恢复了神色,漠然道:“我造成了什么?我又做过什么?龙,只要你肯放我出去,那么我永世也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也用不着再为了别的什么而顾及我!”
“你还是想离开我!”龙咬牙低吼,心里突来的一阵疼痛使他蓦地红了眼眶:“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会比任何人都更加真心地待你,难道我在你眼里竟比不过别的男人!”
子姹恨恨道:“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真心!你不配提‘爱’这个字,你眼里只有权势,哪里为我想过一丁点?你身为皇帝又如何?同样也有自己说过却又做不到的事!龙,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要跟我许下任何诺言!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他怔怔地听着,好半晌才点头道了个“好”字,声音却如脸色一般冰冷。“我知道你是不会再相信我从此以后,我再不向你许诺便是!但是,你也休想离开我身边,休想——让我再也看不到你!”
一颗清泪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刷地跌落在地板上,原本不该有声响,却莫明地让人听出了些敲打着什么的声响——子姹呆呆望着走向门口的他,忽然也有些什么热热的东西在灼疼了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