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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灰蒙蒙的细雨从天上飘落,路上行人稀少。找了一天仍没有巴拉士的消息,祁海之送小小回房后,自己也转身进屋。
很快把自己清洗干净的甄小小,兴冲冲的跑进对门祁海之的房间里,见他正在收拾东西,马上惊讶地叫起来。
“祁哥哥,你在干什么?!”
厢房里,他一身布衣,又回复了昔日喇嘛的装束,胸口那串紫色念珠,看在小小眼里,竟是莫名的刺眼。
见她进来,祁海之停下手,神情看似淡定,眉宇间却有明显的沉郁。“小小,我决定回去找次仁大土司,换回我爹的自由。”
“什么?你要回去?”小小谤本没法子相信自己的耳朵。
祁海之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小小脸上,又挪开视线,打量已经整理得差不多的厢房。
“我从小丧母,我爹却没再娶,辛苦多年把我们兄弟三个抚养成人,我没法子在这个时候弃他于不顾。”
“祁哥哥”
他话音未落,小小已经紧张地跑过去,拽住他的袖口。“那经书怎么办?你没有经书,回去也没用。”
“办法总是会有的,我不能让我爹替我试凄”
“不,他们要的是经书,不是你,你知道吗?你空手回去,那些人是不会放过你的!”小小慌了,控制不住情绪地大叫。
“小小!你冷静些!”祁海之双手按住她的肩头,似在说服她,更似在说服自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希望次仁大土司听了我的澄清后,能手下留情。”
“没有办法,我们可以一起想,你不要一个人走,我舍不得你走”小小心酸难过,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顺颊而下的晶莹泪珠,让祁海之的心为之揪紧。
他知道她有多关心自己,也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但在临别之际,向她表白、告诉她自己有多喜欢她、有多舍不得离开她有这个必要吗?
次仁大土司为人乖戾阴恻,没有经书,这次回去肯定凶多吉少,能不能留下一条命都不知道;就算活着,也是在暗无天日的监牢中度过,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再见她。表白了,势必让她更难受,不如就当彼此发生的一切,船过水无痕
小小从他晦涩的眼眸里读懂了他的想法,更是抓紧祁海之不放。
“祁哥哥,你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你还要走?!次仁大土司要是会手下留情,他就不会一直派人对我们穷追猛打,更不会干出绑架你爹的事!”
“绑架?哦,是了,不过或许他只是认定我偷了经书,想吓唬我才这么做我的意思是说,他也许根本没打算要把我爹怎么样。”
祁海之不想让小小为自己担心,故意淡然笑道:“小小,我这一走,不放心的只有你。你做事莽撞又少心眼,老这样一个人行走江湖也不是办法,还是早点回中原,回到你师父身边吧”
“不!”小小听了马上冲动地大叫。“我不要回中原、不要回师父那里去!”
“你本来就是出来历练的,不是还想参加三年一度的灵力修行吗?不回去,怎么参加?”他扬眉,状似不以为然地打断她的话。
“因为呜我不要离开你!”小小颤抖着身体,泣不成声。
“好了,不哭”祁海之意识到酸酸的感觉已经由他的眼眶蔓延到鼻骨,却还是淡笑着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珠。
“我只希望你能做好自己的事,说不定若干年后,仙班中还有你甄小小的位置呢!到那个时候,我就特别为你画一幅独一无二的唐卡”
小小听了,顿时嚎啕大哭。“我不要参加灵力修行了,我不要成仙,我也不要唐卡,我只要祁哥哥”她抱紧祁海之狠命地哭。
小小伤心欲绝的哭声,几乎动摇了祁海之的心,但他很快控制住自己。
“小小,你的心意我当然明白,但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你是如此,我也是。这一切,就当做了一场梦吧!”
低沉的嗓音里,有着说不出的痛。“对不起,没能让你做一场好梦!”话一说完,他毅然拉开怀中已惊骇成石的小小,转身出门。
极度震惊的小小,发现眼前的身影即将离开自己的视线,陡然回神。
“祁哥哥,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她带着哭腔,拔腿就跑,却忘了厢房门口还有门槛,脚一绊,身子往地上直直摔去。“啊--”
“小小!”听到她的惊呼,祁海之赶紧奔回,伸手去扶。在免去她跌得鼻青脸肿的同时,颈后已被她双臂死死攀住。
“祁哥哥,别丢下我好吗?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小小惊恐万分地将小脸搁在他肩上,虽然一时的呼吸不稳让她猛力咳嗽,但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手臂更是绞成麻花一样的使劲抱着他,深怕自己一不留神,他就会不见了踪影。
祁海之看着眼前鼻眼通红的俏丽少女,忽然有”丝冰凉的悲哀勒住心头,他别开脸,狠下心说:“你不要缠着我,我不喜欢、也不需要你跟我一起回去!”
顷刻间,小小如遭雷击,不由自主放开祁海之,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远,整个人不住轻颤,眼前发黑地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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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甄小小从昏迷中苏醒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还站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人。
“小姑娘,你醒了?太好了!”妇人高兴地凑上脸。“来,吃点葯,吃了葯再睡吧。”
小小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坐起身,惶恐地转头,扫遍整个厢房都不见祁海之的身影,胃都痉挛了。
“大嫂,祁哥哥呢?”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面前的妇人,她颤声问。
“祁哥哥?那个俊喇嘛吗?”妇人微愣,随即笑着答道:“他说他有事,先走了,拜托我来照顾你。”
走了?!祁哥哥竟然狠心抛下她走了眼前的一切顿时模糊不成形,小小躺倒在床上,目光空泛无神。
“小姑娘小姑娘?”
中年妇人的声音彷佛从天外飘来,小小茫然回头,就见她噙笑坐在床缘,手里端着一个葯碗。
“来,吃葯了,吃了葯很快就好。”
小小直直地看着她,突然--
“我没有病!”她激动地大叫,声音却又沙又哑。
“是的,是的,你没有病。”妇人笑了笑,轻轻将她扶起。
“我真的没有病我只是、只是”她深吸一口气,想起祁海之临走前的那句话,泪水又情不自禁涌了出来。“大嫂,我好难过”
“体力差当然会难过啦。”妇人说着,一口一口地喂她喝葯。等她好不容易吞完所有的葯,又体贴地扶她躺下。“好了,在这儿安安稳稳睡上一觉,你又可以精神抖擞了。”
“是啊,精神抖擞”不知是不是葯效发作的缘故,她头昏昏的,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但仍口齿含糊地说:“我还有好多事要做,身体不好怎么行”
“对,先养好身体再说”
“不,我要去追祁哥哥,迟了会来不及”小小的声音愈加微弱,脑袋却在瞬间清醒,她突然明白了祁海之说那句话的苦衷,惊喜道:“啊--他说不喜欢、也不要我跟他去,那不是心里话,他是怕我试凄!”
正在收拾桌子的中年妇人,被她毫无征兆的叫声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那个俊喇嘛,也就是你的祁哥哥啦,他怎么了?”
“他爹被坏人绑架,要他拿东西去赎”
“是这样啊,那不管怎样,出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顾好,你还是快点睡,休息好了,再去找你的祁哥哥。”妇人心疼地看着她,就像看自己的女儿。
大嫂的话让小小无法反驳,她合上眼,想了想不甘心又问:“大嫂,祁哥哥怎么会请你帮忙?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什么话让你转达给我?”
“我在厨房做事,掌柜的来说要找个人伺候姑娘,我就来了,我并没有和你的祁哥哥说过话”
“哦,没关系,我只是问问。”小小昏沉沉地躺回去,不管怎么说,和大嫂说过一阵话后,她现在感觉好多了。
反正师父让她下山,就是为了多历练,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磨难,她都要勇敢面对,只是
“我没办法承受失去祁哥哥”她忍不住低声呢喃。
熬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忽然道:“小姑娘,你不是喜欢上他了吧?他可是个出家人,能陪你白头到老吗?”
“我也是从小修道啊”小小声音软绵绵的,模糊得连自己都分辨不出。
在玉虚宫,师父就常说,修道是为了感悟天地造化,而不是为了束缚人。情爱既是男女之间最自然的感情,一旦产生了,就没必要刻意回避。
巨于祁哥哥,他虽是喇嘛,却不是终生事佛的那一种,只要他愿意,还俗并不难
她清楚记得,卓玛曾经说过,祁哥哥做喇嘛是暂时的,他是为了增长学识,才拜敦洛喇嘛为师,最终还是要回家的当然,这些话她并没有向祁哥哥求证过。
熬人闻言,第一个感觉就是匪夷所思,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又直嚷嚷着要去追男人,怎么会是道姑呢?
“小姑娘,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休息够了,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会跟着消失”
她虽然没有明说,小小也知道大嫂当她脑子有问题。
不过也是,又是喇嘛又是修道,在普通人听来,不是胡言乱语,又是什么?
大嫂也没说错,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自从认识了祁哥哥,她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论在哪里,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和祁哥哥在一起,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绝对没法子达成
小小终于听话地闭上眼睛,在葯力的作用下,很快跌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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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好沉,直到隔日将近午后,小小才醒来。
她睁开眼,看见屋外树枝上鲜嫩的绿芽,心情不觉地好了很多,马上去追祁海之的念头,也有所改变。
虽然从小被虔诚的父母送进玉虚宫,但她一直在快乐的氛围中长大,让她伤心的事除了昨天的分离外,几乎就没有了。她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所以,她要和祁哥哥一起快快乐乐地活着。
她知道,没有如意多轮经,次仁大土司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而她就算去了后藏,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留在这儿继续找巴拉士,看能不能有办法把经书拿回来,那样的话,或许还有救祁哥哥和他父亲的机会。
可是去哪儿找巴拉士呢?
想到这个令人头疼的难题,小小叹了口气,想着待在房里也不是个办法,便穿上衣服,决定出去走走。
出了客栈往东,就是小镇上最热闹的街道,摩肩接踵的人们,加上川流不息的店铺,其热闹拥挤的程度,即便是人口众多的大城镇,也不过如此。
她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前走,忽然发现右边墙角围着一大群人,于是好奇地凑过去问:“什么事这么热闹?”
旁边有位胡须花白的老伯看她一眼,笑道:“李员外家的小姐前天上香时走失了,员外府正悬赏五千两银子到处找人呢!小姑娘,你一个人上街,也要多长些心眼才对啊。”
“悬赏找人?”小小一听,顿时眉眼大亮。
天啊,这么简单的法子,她怎么从没想到过?
小小转身就往回跑,刚想找人四下张贴寻人告示时,忽地想起巴拉士的重要标志--那只老鹰!
巴拉士行踪诡秘,见过他的人肯定不多,但以他爱现的个性,那只老鹰说不定会随处乱画,就像有人喜欢乱刻“某某到此一游”一样。如果连着老鹰的图样一起悬赏,会不会事半功倍?
小小带笑的小脸还没来得及展开,又突然僵住--那天匆匆一瞥,老鹰到底长什么样,她根本没往心里去。没有具体图案,她怎么悬赏?
小小正在烦恼之时,突然瞥见一间书砚坊,她紧皱的眉马上舒展开来。
“小二哥,我要买纸买墨,要一大掴笔砚也不能少对了,还有油灯,嗯两盏,要松油多一点的、时间烧得够长的那种!”她匆匆跑进书坊,人还没站稳,就大着嗓门嚷嚷。
店伙计一愣,随即答应着。“好的,请您稍候。”他手脚俐落地裹起一大包东西递给小小。
小小岸了帐,转身冲回客栈,从里面牵出一匹马,头也不回地往古墓方向跑。
她的想法很简单,等她画出那只老鹰,她就连着寻人告示,往四处那么一贴,就不信巴拉士还不无所遁形!
迸墓很快就找到了,小小大着胆子点起油灯、背上包袱,三两下来到墓室正中央的棺椁边。
“好了,小小,安心画吧,祁哥哥还等着你去见他呢!”小小自言自语道。
她将油灯搁在一旁,先给自己送上一个鼓励的笑,而后盘腿坐下,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纸笔,开始画老鹰。
咦,怎么回事,那老鹰瞧着也没什么特别,怎么一到她笔下,就变成了四不像呢?
薄润的红唇抿成一条线,小小对着老鹰琢磨了半天,干脆丢掉手里的画,重新取饼一张白纸。正要落笔时,从棺椁中发出的一声闷响,让原本还若无其事的她,惊得魂飞魄散。
“啊--”她吓得不轻,不但纸笔落地、脸蛋惨白,整个人也在霎时抖成了筛糠。
曾经学过的捉鬼经文,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她双眼死死地盯着棺椁,就等着一生中最恐怖的画面出现。
弊椁里又是一声闷响,让小小的心跳倏地猛然停住,紧接着--
“碰!碰!碰”
有节奏的闷响不断传出,眼前却没有变化。墓室里,一身尘土、惊骇到几乎晕厥的甄小小,原本死灰的脸蛋,终于渐渐恢复了些血色。
于是,她蹑手蹑脚爬起来,什么也不要了,深怕惊扰棺中亡灵似的,踮着脚尖一小步一小步往出口方向挪,直到看见洞外的光亮,才露出一丝惊魂稍定的笑。
她弯着腰,正要钻出地洞,身子却停了下来,因为--那个声音突然没了。
“奇怪”小小喃喃自语,明亮的眼眸这时已恢复了往日的灵动,也不知是好奇心驱使,还是寻找巴拉士心切,她竟然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大胆举动--重新回到了棺椁边!
难道这具棺木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小围着棺木绕了几圈,好想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可就是没有勇气掀开棺盖。
打搅死者不好,这也是那天祁哥哥没有打开棺椁检查的原因,她今天自然也不好乱动,可是
“碰!碰!碰!”
突然间,棺椁里又传出那种怪异的声音,还是那么有节奏。
小小虽然被惊得往后连退了三步,但心中并没有刚才那么害怕,尤其当她发现棺椁一角并没有完全密合、尚有一丝缝隙时,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提起油灯、大着胆子凑脸朝里看去。
原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副残缺不全的骷髅,所以当她发现棺椁里,除了一条黑漆漆的台阶甬道外什么也没有时,不禁又错愕又惊奇,难以置信地轻咦一声。
这居然不是装死者的棺木,而是个秘密通道的人口!那奇怪的声音,正是从这个甬道的尽头传出。
小小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过了好半天,在确定这一切不是幻象时,她终于一咬牙,决定下到通道尽头,一探究竟!
弊盖很快地被移开,小小举起油灯,踏入甬道,目光所及,五彩斑烂的壁画随处可见,还有不少精雕细刻的装饰,其富丽堂皇,即使大户人家的宅院,也要甘拜下风。
她强忍满心的惊讶,顺着声音的来处往前走。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有微弱的灯光传来,接着,光线越来越亮,到最后,眼前竟一片璀璨。
通道尽头,居然是一问堆满奇珍异宝的密室!
而声音的来源,则是密室东墙前,一个身材削瘦、手拿凿锤的高个男子,全神贯注在敲凿墙壁发出的。
那似曾相识的背影,即使不看脸,小小也马上认出了他是谁。
“巴拉士,你这个阴险小人,无耻变态、贪婪恶毒的盗墓贼,还不快把祁哥哥的经书还来!”
她异常激动,也不管打不打得赢对方,当下就甩掉油灯,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