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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雨呆呆的坐在床上,半小时前她刚刚拒绝了安凤言去游湖的邀请。

    不久,刘洛也打电话过来软硬兼施的央求她去看画展,她以身体不舒服回绝了,她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去凑什么热闹呢?

    朋友的关心让她感动,但过度的热忱只会让她烦,因此她毅然的拔掉了房间的电话插头。原谅她的不知好歹吧!

    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又听到了电话声,她迷糊的坐起身,才知电话铃声是客厅里传来的,不问断的像是已经响了很久,妈和佣人都不在吗?哦!她想起来,前些逃邺叔和二婶由国外回来,嚷嚷着要吃家乡菜,爸和妈邀请他们今晚过来,妈和佣人一定到市场采购去了。

    电话铃停了,不一会儿工夫又响了起来,宁雨无奈的叹口气,起身到客厅去接那通顽强的电话。

    怔愣的望着那响个不停的物体,宁雨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窜人心头,无来由的产生胆怯,手有些僵硬的拿起话筒,放到耳边。

    “喂”

    (我回来了)一道低沉且无比熟悉的声音由话筒的另一边传来。

    是他,真的是他!这个植入她灵魂的声音,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人。他没有出意外,他活着!宁雨握话筒的手颤抖着,眼泪立即流出来。

    她捂住嘴巴不敢出声,怕一开口就控制不住情绪,她不能激动,她脆弱的心脏不允许的。

    (我)他明显的犹豫一下,(你说,不做鬼妻,只做人妻是吗?)

    是啊!是啊!她无声的喊着,杨大哥把话传到了,真的传到了。

    (谢谢你把我从地狱里拉了回来,半年来,若没有你的话伴着我,或许我早完了。你又哭了是不是?)他叹了口气,(我想逗你笑,可现在我却说不出一句笑话,我也弄不懂此刻的感觉。)他停顿了一会儿,(我想见你我就在大门外。)

    “李斯!”宁雨犹豫好久才开口,声音哽咽。

    (你终于说话了!)他那边吁了口气,(我以为你不想理我呢,怕你恨算了,我刚下飞机,回了趟公寓,那里依然干净如昔,知道你一直去打扫,我才敢确信浩林对我所说的话。其实,当初得知你苏醒过来的消息就让我欣喜若狂了。我保证今后再也不让你为我担惊受怕,以我的生命起誓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现在最想把你抱在怀中,出来!我想看你瘦了还是胖了?)

    “好!”她哽咽着,放下电话就往外跑,不料却被沙发绊了一下,跌倒在地毯上,刚想起身只觉一阵心慌,一瞬间她竟使不出任何力气,恍若灵魂出窍一般的难受。

    半响,她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身。她没再往门口走,而是静静的坐了下来,想起了她的病。

    她还能活多久呢?乐观的说,五年?十年?她终究要死的。想到此,她恐惧的打个冷颤。刚刚那一剎那的虚脱不就是预兆吗?

    此时,门铃响了。她望着大门的方向,她知道是他,她只要鼓足勇气走出去,穿过小院,就可以看到魂牵梦萦的他,就可以扑进他的怀中,她空虚的心就会立即被填满,但她却一动也没动。她没力气,她动不了了,她的心这样告诉她。

    然后,电话又再次响起,她是有力气接电话的,于是她拿起话筒。

    (宁雨,怎么了?)是李斯担心的声音。

    “我让我想想、想想再见面好吗?”她的眼泪还在不停的流,声音却出奇的平静。

    李斯那边静默了一会儿,像是反复斟酌了很久,(好,如果你不愿意见我等你的电话。)然后是一阵长长的沉默,他没有挂断。

    宁雨也舍不得挂,她矛盾得不敢见他,却想听他的声音。

    (你又在哭了,我知道!别哭了好吗?)李斯无奈的叹口气。

    宁雨泪如雨下。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不在他面前设防,所以他了解她,即使她摀住话筒,他仍然可以听见。

    (你若再哭,我可不管你开不开门、同不同意,我都会翻墙跳进去。)李斯突然说道。

    “不你别来,我没有哭。”宁雨了解,他一定会说到做到。“我会再打给你,你先回家休息。”说完,她颤抖的率先挂上了电话。

    等了一会儿,门铃没有响,电话也没有再响。直到她隐约听见门外母亲佣人的对话声,才在她们进屋之前神情恍惚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

    五天后,宁雨鼓足所有的勇气拿起电话,她没等李斯开口说话,她几乎是一口气讲完她所要讲的。

    “李斯,我想我们毕竟是分开十月有余,这段时间虽不算很长,但对你我之间的感情确实是一个考验。我知道我们当时爱得很深,可时间是我们之间的天敌。对我来说,十个月太久了,当时的热情淡去,炽热也早已不存在,我发现我不如自己想象般爱你。对不起,我想是我的心智过于天真幼稚,也或许是我感情的一时冲动,在你离开近一年的时间足以让我冷静下来,思考我们之间的问题。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你也不要误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当时我被劫持、坠楼都不是你的错,至于我让杨大哥传给你的那些话,也只是一时的感情冲动,不具有任何意义,恋爱的时候谁都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不是?原谅我的自私,我也清楚当初对感情太不负责任,没有完全弄清自己心里所想就对你说一些奇怪的话,你就当我任性吧!你不是也知道我一直被家人宠爱吗?还有戒指我会拜托杨大哥给你送回去,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再见面,就这样吧!你保重!”

    她快速的挂上电话,接着是大口的喘气,然后像虚脱一般的躺在床上,泪沾湿枕巾。

    曾有一瞬间,她以为她死了,灵魂飞出身体,那样就再也不会痛了!

    在杨家的李斯怔然的听着手机里的声音,然后是苦笑,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傻站着干什么?谁来的电话?该不会是你电话费欠缴,刚刚是通知你去缴钱的录音吧?”丽娟坐在杨浩林身旁笑着说道。

    李斯转过身“有这么长的录音吗?”然后自嘲的道:“是宁雨打来的,劈哩啪啦的讲了一大堆,我还不知道她有这么好的口才,看书念都没她刚才说得快。”

    “对了!你什么时候跟宁雨结婚啊?我这个做媒人的可等不及要喝喜酒了。”丽娟嚷嚷着“你在国外被你那有钱的老爹扣住,又是生病,又是忙生意,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别再节外生枝,赶紧把宁雨娶回家。”丽娟并不知李斯的秘密身分,她以为李斯一直在他父亲那儿。

    “对啊!”杨浩林赞同的点点头“宁雨也等你够久了。”这段时间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宁雨对李斯的感情很深很深。

    “恐怕会有点困难。”李斯摊摊手“她刚刚在电话里要跟我分手。”

    “什么!怎么可能?”

    杨浩林和丽娟两人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斯。

    “我也被弄胡涂了。”李斯笑着说,只是笑容中含着淡淡的苦涩。

    分手谈何容易,除了她,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扑到他怀里痛哭,只有她能唤出他的柔情,能让他心怜,其他人只会令他心烦,躲都来不及又怎会心生怜惜呢?

    ----

    宁雨在房间里动手收拾着行李,宁婷敲门后走了进来。

    “妈跟我说,你要去帛琉度假是真的吗?”宁婷开口问。

    “是啊,机票都订好了,舅舅总说那里如何如何漂亮,也一直邀请我去玩,我现在没工作,空闲时间又多,正好可以去看看。”宁雨轻笑着。

    “听说李斯已经回来了。”宁婷小心翼翼的说。

    “哦,我知道!”宁雨一直弯腰整理衣服,让宁婷看不到她的表情。

    宁婷疑惑的皱起眉“妹,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你。这段日子,虽然你嘴里不说,但我们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在等李斯回到你身边。现在他回来了,你反而要走,你那么死心眼,我不相信你不再爱他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吗?”宁雨低声问。

    “我是不喜欢,可你喜欢啊!怎会突然问要走呢?”

    宁雨苦笑“我不想让他承受随时都会失去我的恐惧,那种滋味我尝过。”

    “什么?”宁婷惊愕的瞪大眼。

    “我知道我的病随时都会发作,虽然有葯物可以控制,但谁又能保证脑控制多久呢?”宁雨悲哀的说。

    “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宁婷太过震惊,结结巴巴的问。

    “我还没出院就已经知道了。”宁雨不再整理衣物,静静的坐到床边。

    宁婷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说:“我和妈怕你知道后会意志消沉,对你的身体更加不利,所以决定瞒着。只有爸爸说瞒不住的,看来还是爸爸最了解你。”顿一下她又接着说:“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离开吗?你决定跟他分手了?”

    宁雨点点头。

    宁婷无奈的叹口气,实在弄不懂那个姓李的家伙有什么好?时至今日妹妹还为他着想!她真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妹妹一定是中邪了。

    她走出房间,急忙把打听到的真实情况告知父母。留给他们两老操心吧!反正她“刺探”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其实宁雨带的行李并不多,去舅舅家当然只是个借口。她知道她在逃避,而且想逃得远远的。之所以这样做是怕自己会后悔,会抑制不住奔回他的身边,会心软得再也舍不得离开,那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前功尽弃吗?

    在李斯离开的时间里,她深深体会到什么是彻骨的空虚,什么是汗出如雨的恐惧。在每个寂静的深夜里,她一遍一遍的祈祷他平安,这种痛她不想让他承受。

    ----

    出国的前一天,杨浩林曾打电话给宁雨,劝她留下。

    (宁雨,再考虑一下吧,每天都有生老病死,每天都有意外发生,我们现在活着,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天灾、人祸,太多太多的意外了,所以不要因为你的病就轻易的下这种决定,至少也该给李斯一个机会。)他从宁婷那儿得知宁雨去度假的真正原因。

    “杨大哥,我明白。我知道我很固执,但是请给我时间,让我换个环境,静静的考虑一下吧!”宁雨委婉的说。决定离开他,心如死灰,不离开,她矛盾得无法思考。逃开吧!她真的需要远离一切想一想!

    她这样说,杨浩林也明白再劝无用,只有祝她一路顺风。

    在机场,父母来送她,在他们眼中,她一直都是需要照顾的孩子。那边目的地,舅舅一家人肯定也早早的等在那里了。亲人的关怀令她感动,但若可以,她真想什么都不顾,中途转机时干脆失踪算了。可她不能啊!

    飞机刚起飞时,失重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现在已经好多了。她不经意的从身旁的窗看出去,惊觉机翼下掠过的竟是千奇百怪的云海奇景!暴风雨要来了吗?如此漆黑昏暗,却有一种诡异的美感。她一时被迷惑住了,静静的看得出神。

    直到空姐推餐车走到她座位旁,询问她旁边的人需要点什么。

    “不用!谢谢!”李斯礼貌的说。

    这声音!宁雨惊愕的转过头,瞪大眼看着他。“你”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儿?刚刚的那位外国女人呢?

    “好巧!”李斯笑着向她点了下头。

    稍稍恢复平静的宁雨说:“你为什么来?”

    “捉逃妻。”李斯轻笑着。

    “我不是你妻子。”宁雨痹篇他深邃的眸光。

    “我没说你是。”他挑眉,坏坏的向她眨眨眼,然后笑出声。

    宁雨无言以对,他还是老样子,油腔滑调的逗她。但他瘦了,瘦了好多。他们从去年分开到现在已经十个月又十八天没见面了。她好想他啊!想得她心都痛了,多想不顾一切的扑到他怀中,就像无数个梦中的场景一样。

    她猛地转过头,不敢再看他,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控制不住啊!咬着唇,她在心里拼命的告诉自己,硬下心!硬下心!

    “我们说好分手了。”宁雨垂着头说。

    李斯只是笑看着她,半晌才叹口气无奈的说:“你自作主张之前也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呀!”

    “我考虑过。”宁雨绞着双手低声说,若不是为他着想,她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明明自己所爱之人就在眼前,却硬是狠下心装作若无其事,太困难了!

    李斯脸上的笑容敛起,没好气的骂:“倔丫头!我真想狠狠的打你一巴掌。”

    闻言,宁雨身体往后挪一下,心里却想着,你若真舍得就好了!

    “唉!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的破坏力有多大,对我影响有多深。”李斯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轻柔的继续说道:“幸好,还有个杨浩林在我已经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没有那么强的心脏让你一再刺激,瞧!我的心脏也很脆弱,我们只有合而为一才能变得完好。”

    “你都知道了?”宁雨慢慢的抬头看他。

    “我能知道什么?”李斯故意瞪她一眼。

    宁雨咬着唇,很清楚她心里的防线正在迅速的溃散,李斯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每句话都在加速这个过程的进行。她阻止不了,也控制不了,否则她也不会选择逃避。

    李斯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机身剧烈的摇晃起来,警示灯也亮了,机舱内一阵慌乱。

    机长广播说只是一般坏天气,穿过这段云层就没事了。但过了一会儿,仍不见好转,窗外暴雨雷电,原本镇定自若的空姐,脸上神情也出现惊慌。

    宁雨害怕起来,对着李斯大叫道:“谁教你上这架飞机的?谁让你跟我来呀?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你不该来!不该来!”

    “没事!没事!”李斯安慰她“有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他抓住她的手,经历过太多生死之间的事,他早麻木了,害怕倒是有,却是因为她。

    宁雨反握住他的手,死死的握紧。李斯为了安抚她的惊慌,想到一个办法。在她耳边轻轻的唱道--

    “在清晨芬芳的蓓蕾中,微风下草波向远方轻流,在那生长着雏菊的野地里,我看见我爱人在缓步漫”

    宁雨的心果然平静下来,她想起了十年前他们的生死与共,这首陪伴她度过黑暗的歌,眼里含着泪,没被吓哭,却被感动哭了。

    她好傻呀!

    他们在一起一小时就有一小时的幸福,一天就有一天的幸福,一年就有一年的幸福,或许老逃邝赐,还会有更多,五年、十年、二十年,若分开连一分钟的幸福也没有!

    李斯的歌还在唱着,机身渐渐恢复平稳,窗外光芒万丈,飞机穿过了雷雨区,机舱内一阵欢呼。宁雨含泪笑着,扑到他的怀中,嘴里说:“不分开,不分开!再也不分开,死都不分开!”

    李斯长长的吁了口气,笑着轻抚她的背,或许他该感谢刚刚那团厚云层,让她回心转意,没再钻牛角尖!

    “接着唱好吗?我想听。”宁雨柔声要求。

    “好!”李斯笑着点头,只要她不再固执,要他做什么都行。

    低沉轻柔的歌声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当我们快乐地漫游的时候,我们不说话也没有笑声,在清晨芬芳的蓓蕾中,我在爱人的两颊上亲了吻。一只云雀离大地吟唱着飞升,一只云雀从云端向下界歌鸣,在这生长着雏菊的野地里,我和她手搀着手地在漫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