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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梅尔从里屋出来了,塞巴斯蒂安看到她整个变了一个人:一件南瓜色的皮裙,短得不能再短,两条长腿暴露无遗;脸上也化了点妆,眼睛大大的,迷迷蒙蒙的。塞巴斯蒂安想到了“昏昏欲睡”一词,觉得用到此时的梅尔身上正合适。她的嘴唇涂成了暗红色,油光光的;头发也故意弄得乱蓬蓬的。但她看上去并不太像不修边幅,而是让人觉得她刚从床上起来,而且随时都想再上床的样子。
梅尔的耳朵上挂了两颗闪闪发光的金珠,几乎垂到了她的肩头,挨着了她身上的一件黑色小背心。太短小了!塞巴斯蒂安想,短小得任何一个不处于昏迷状态的男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女人身体的诱惑。
性!塞巴斯蒂安的脑子里都是这个字。这是那种野性,不是不受任何约束的随便就能得到的性!
塞巴斯蒂安断定自己会说一些难听的话,但话一出口却变了样。
“天哪,你打扮成这个样子究竟要上哪儿去?”
梅尔描过的眉毛向上一挑:“你说什么?”
塞巴斯蒂安做了一个非常鄙视的手势,尽量不去看梅尔的两条腿。她洒了一身的不知是什么品牌的香水,呛得塞巴斯蒂安几乎说不出话来:“你看上去就像一个——”
“不错,”梅尔很得意,咧嘴笑着,来了个漂亮的旋转“这就是我化的荡妇妆,很灵验的。多数家伙不管你长得漂亮不漂亮,只要你穿得尽可能暴露,该盖住的地方捂紧就是。”
塞巴斯蒂安摇摇头,不想去自行破解,问道:“你为什么要打扮成这个样子?”
“这一行当的工具,唐纳凡。”梅尔把她那特大号的钱包挎到肩上,里面还有她的另一件工具。“如果你想跟我走那就出发吧。我到路上再告诉你。”
梅尔的装扮使塞巴斯蒂安现在再也感觉不到她带给他的兴奋。梅尔上车时——天哪!她的裙子又滑开了一英寸——塞巴斯蒂安的心头掠过一丝快意,那种某一类女人在商店大购特购商品时才会有的快意。
但是,梅尔与他以前遇到过的女人都不一样。
梅尔等他坐到驾驶员旁边的座位,对他说:“走吧,我在车上跟你把事情说清楚。”
车子像箭一般驶上大道。梅尔车开得又快又稳,对事情解释得也简单明了。
在过去的六个星期里,这儿发生了一连串的抢劫案,抢劫的物品都是家用电器,什么电视机、录像机、音响设备等等。许多受害者都在安德赖特保险公司投了财产保险。警方倒是有几条线索,但都不可靠。
而且由于在每次抢劫中,每家都是顶多损失几百美元,所以很难断定劫匪有什么主要袭击目标。
“安德赖特保险公司不是什么实力雄厚的公司,所以很害怕这么多人都索赔,我这几个星期就一直在忙这件事。”
“你的车需要检修了。”塞巴斯蒂安听出车子发动机的声音不太正常,便对梅尔说。
“是的,不管怎么说,我四下打探了一番,你猜怎么样?结果发现有几个家伙在一个厢式货车上卖电视机一类的东西。不过,不是在这儿附近。他们要么在萨利纳斯,要么跑到索莱达。”
“你怎么发现的?”
她朝他轻轻一笑:“不停地走,唐纳凡,一英里一英里不停地走。”
尽管塞巴斯蒂安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拿眼睛去看了看梅尔那双晒成褐色的修长的腿。“我绝对相信。”
“我发展了一个引线,他与警察有过几次不愉快的交手,有点狡猾。不过他这种人对我倒不反感,也许是因为我是私人侦探口巴。”
塞巴斯蒂安咳了几声,清了清喉咙:“噢,不错,我想是的。”
“他有一些伙伴,”她接着说“他们大概都看中了他因人室抢劫坐过几年牢,是个有前科的人。”
“你有一些很不错的朋友。”
“这很正常。”她说,声音里带着笑“他给我提供情报,我给他一点报酬,让他在一般情况下不至于再去撬门撬锁。他经常在码头以及那些藏污纳垢的场所溜达。昨天晚上在一个酒吧里,他喝得有点过量,与一个已喝醉的家伙谈得很投机。有人付钱的时候,我这个朋友比平时更喜欢喝两口。他们两个就这样喝着酒混熟了。我这个朋友听那个家伙喝醉后谈到他刚刚往金塞地运了一车家用电器。现在,既然两个人是好朋友了,他就领我这个引线到酒吧的后院去看了一个仓库。你猜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打折销售的旧家电。”
梅尔显得很高兴,咯咯笑了两声说:“一点不错,唐纳凡。”
“你为什么不马上去告诉警察呢?”
“嗨,这些家伙不一定就是抢劫犯,不过,这也是个不小的收获,”梅尔抿抿嘴唇,将车速降了一档“我的收获。”
“我想你是不是担心他们会不合作?”
梅尔又笑了笑,眼里放出炽热的光,显得更加美丽动人“不用担心,唐纳凡。我会保护你的。行了,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几分钟后,他们把车停在了那家酒吧前面。梅尔已告诉他该怎么做,他虽说不喜欢,但还是听从了她。塞巴斯蒂安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连窗子都没有的低矮的房子。
破烂不堪。塞巴斯蒂安想。许多酒吧在白天看上去都是破烂不堪,但这家酒吧恐怕到了晚上也一样是破烂不堪。
酒吧是用空心煤渣砖建成的,经营者把它漆成了绿色。这令人憎厌的绿色很多地方都已剥落,露出了下面的灰色,像一个疮痂掉后露出了下面苍白的新皮一样。
差不多是正午时分了,但酒吧前面的停车场上还停着十几辆车。
梅尔把车钥匙放进钱包里,对塞巴斯蒂安皱一皱眉:“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别太”
“像个人?”
梅尔想说别太温文尔雅,但没能说出口。“别太彬彬有礼。千万别喝白葡萄酒。”
“我一定照办。”
“见机行事,唐纳凡,你会做好的。”
塞巴斯蒂安见到的只是梅尔一摇一摆的臀部,能否做好他心里没底。
梅尔一推开酒吧的门,塞巴斯蒂安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污浊的香烟味、汗臭味混杂在一起。投币唱机中正播放着一首曲子,声音嘈杂,尽管塞巴斯蒂安许多类型的音乐都很喜欢,但他还是希望这种音乐能尽快结束。
有几个人站在吧台,胳膊粗壮,上面刺着纹身,大都是些蛇和骷髅。有四个油光满面的人在打台球,不时传来台球的撞击声。有人眼睛瞟过来,带着轻蔑和讥讽看一眼塞巴斯蒂安,但目光在梅尔的身上逗留的时间要长一些,色迷迷的。
塞巴斯蒂安把分散的注意力重新集中。这帮人好对付!像这样的人,他们的智商一般都不高,都在一百以下。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想到梅尔还会
梅尔走到吧台前,那用皮裙兜紧的**一下子坐到了一条凳子上,鲜亮的嘴唇很性感地撅起。“至少你应该给我买一杯啤酒。”梅尔嗲声嗲气地对塞巴斯蒂安说,这声音使他浑身发麻。梅尔眼睛稍微眯起,向他使个眼色。塞巴斯蒂安记起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听着,宝贝,我跟你说这不是我的错。”
宝贝?梅尔回过神来。“是啊,你什么错也没有。喝醉酒不是你的错,和你那些狐朋狗友玩牌输了一百元也不是你的错。拿杯啤酒,好吗?”她向酒吧的招待喊道,两条美丽的腿翘成了二郎腿。塞巴斯蒂安伸出两只手努力装出一副很阔气的样子,坐到梅尔身边的一条凳子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是跟你说过我上班时那个爱小偷小摸的家伙把我的钱偷走了吗?你能不能别再纠缠不清?”
“噢,可以。”啤酒端了上来,她用鼻子闻了闻。塞巴斯蒂安正要伸手摸自己的后兜,梅尔突然想起,酒吧里所有顾客的酒钱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那只钱包值钱。而且,那钱包里面很可能装满了绿票子,除此之外,还有几张金光闪闪的信用卡。
梅尔对他轻轻地“嘘”了一声。
塞巴斯蒂安立刻明白过来。而且想着梅尔过后肯定会责备他的冒失的。他的手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又一个子儿没了?”梅尔用一种轻蔑的口气说:“你可真行!”她极不情愿地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钞票“你真是一个失败者!哈里。”
哈里?塞巴斯蒂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我会赢钱的。我刚才玩的时候,赢了十块钱。”
“啊,是的,是的,你会财源滚滚的。”她背过身不再理他,啜饮着啤酒,眼睛扫视着整个酒吧。
里科向她描述过那人的长相。梅尔一下子就能认出那个被里科的伙伴称之为艾迪的家伙。按照里科喝酒时认识的那个人的说法,艾迪是一个非常滑稽的家伙。他只是在白天做事,把偷来的货物分批运到别处或是卖掉。而且,据里科说,这家伙还特会怜香惜玉。
梅尔的腿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着,和艾迪对视了一眼。梅尔微笑着,抛了一个媚眼,发送的信号是复杂的。对艾迪,她的微笑似乎在说:嘿,你好,大个子。我一生都在寻找像你这样的人。
对塞巴斯蒂安那意思是说:注意那边那个胖胖的、秃头的家伙。
塞巴斯蒂安转过身去看了看:秃头,不错。塞巴斯蒂安想。但他身穿无袖的t恤衫并不显得特别胖,身上的肌肉很多。
“听着,亲爱的。”塞巴斯蒂安把一只手放在梅尔的肩上。梅尔一松手把他的手抖掉。
“我烦透了你一个个的借口,哈里。真他妈烦透了。全都是骗人的鬼话。你没有钱。你输光了我的钱。你甚至拿不出50块钱来修电视。你也知道我爱看电视。”
“但是你看电视太多了。”
“噢,好啊。”她的火气上来了,转过身来对着他“我端盘子洗碗工作到半夜,而你却总是跟我过不去,就因为我喜欢坐下来,把脚放在桌子上看一会儿电视。看电视又不花一分钱。”
“但现在要花50块钱修理费。”
她猛推他一把,同时站了起来。
“你他妈的玩牌时输了两个50元,而且其中还有我的钱。”
“我说过,别再就这事纠缠不清了。”他现在完全进入了角色,觉得挺有意思的,也许是因为他想起了梅尔曾让他在争吵中对她厉害些。“你这个狗娘养的臭娘们儿,你就会撒泼。”
塞巴斯蒂安一把抓住梅尔,尽量把戏演得更像些。梅尔的头向后仰去,两眼喷火,一副不屈的样子。那样子性感?噢,是的,非常性感——那嘴唇撅起的样子。而塞巴斯蒂安还得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梅尔从塞巴斯蒂安的眼里看到些什么,虽然很短暂,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怦怦地跳着,就像在敲一只大铜鼓。
“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他狠劲儿一推梅尔,想要加强演戏的效果。“如果你不愿意这样下去,你可以滚蛋。”
“你最好别动我。”梅尔声音发颤,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但这是需要。“我告诉过你,如果你再打我,后果会怎么样。”
打她?天哪!“给我滚出去!克丽斯特尔。”他把梅尔朝门口推去,头撞在了一个肉墩墩的胸脯上。他抬头一看,一个穿着汗津津t恤衫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你这蠢货,这位女士要你把手放开。”
塞巴斯蒂安看着艾迪撇着嘴笑,梅尔在他身边抽泣着。塞巴斯蒂安也想尽力表现一下自己,便从凳子上站起来,与那个怜香惜玉的骑士对视着。
“少管闲事。”
艾迪一拳把他打倒在凳子上。塞巴斯蒂安心想,这铁锤一样的拳头在他胸膛上留下的印记,恐怕好几年都消不掉。
“想让我把他拉出去好好揍一顿,是吗?”
梅尔擦干眼泪,好像在想着要不要这样。这一会儿真让塞巴斯蒂安浑身冒冷汗。“不,”她把一只颤抖的手放在艾迪胳膊上“他不值得。”她一边说一边又对艾迪献媚地一笑,仰起满是爱慕的脸看着艾迪“你可真是太好了!一个弱女子在这个世界上只能靠你这样的男士了。”
“过来坐到我的桌子上好了,”他用一只像树一样粗的胳膊搂住梅尔的腰“我给你买酒,管你喝个痛快。”
“那太好了!”
她跟着他摇摇摆摆地走了。为了把戏演好,塞巴斯蒂安做出要跟过去的样子。一个打台球的家伙朝他咧嘴笑笑,在他掌心拍了一下。受到这种善意的警告,塞巴斯蒂安走到酒吧尽头,慢慢地喝他的啤酒。
塞巴斯蒂安一直等了一个半钟头,为了防止露出破绽,他甚至不敢再要第二杯啤酒,忍受着酒吧招待的白眼,慢慢嚼着花生豆,杯里的啤酒剩下半英寸时,他便不敢再喝了。
塞巴斯蒂安真想一走了之。这可不是他的玩法——坐在一个乌烟瘴气的酒吧里,看着一个相扑运动员一样的家伙跟与他一道来的女人坐在那儿亲昵。即使是他没有什么感情投入,他也感到很不舒服。他甚至内心阴暗地想,是不是每当那些像火腿一样粗的手指在她大腿上摩挲时,她都高兴地咯咯笑。
如果他从这里走出去,叫上一辆出租车,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那她也是活该!
而在梅尔看来,一切进展顺利,可以说好极了!艾迪先生——梅尔这样称呼他,他也很高兴被这样称呼——醉意越来越明显,不过还没有醉,只是有点飘飘然,话也明显多了起来。男人都爱在弱小的女人面前吹牛,尤其是他喝多了时。
艾迪说他刚刚挣了一大笔钱,也许她愿意帮他花掉一点儿。
她说她很愿意。不过她再过两个小时就得去上班,一直要干到夜里一点钟,但干完以后
看到他已被恭维得有点迷糊了,梅尔又给他讲了自己辛酸的经历:她怎样与哈里一起生活了半年,哈里怎样花钱如流水,怎样不能让她高兴她的要求不高,只是想要些漂亮的衣服和开心的欢笑。而现在,事情真是太糟糕了,糟糕透顶,因为她的电视机也坏了。她一直在攒钱,准备买一台录像机,以便录下她工作时不能看的电视节目,而现在,电视机却坏了。更气人的是,哈里挥霍完了他自己的钱,又挥霍完了她信用卡上的钱,现在他们连修电视机的50块钱也拿不出了。
“我就是爱看电视,你知道吗?”她手里拿着酒杯,这是她喝的第二杯啤酒,而艾迪正喝第七杯。“每到下午,电视里就有我爱看的时装表演,所有的女人都穿着漂亮的衣服。后来他们让我换成了白班,我就看不成了。我赶不上潮流了。而且,你知道”她往前探了探身,显得不愿意让别人听到她说的话,两个**也蹭到了艾迪的小臂上“节目里有一些**的镜头,我一看到就浑身发热。”
艾迪看到她把舌头伸出来,在嘴唇四周舔着,不禁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我想一个人看那种节目没什么意思。”
“要是有人一块看那肯定更有意思。’’她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艾迪就是惟一有可能与她一块看的人。“要是我有一台能用的电视机,那可就太好了。我喜欢白天,你知道。当大家都在工作或是购物时,你可以在床上。”她叹了一口气,手指尖儿绕酒杯口划了一圈儿。
“现在是白天。”
“是呀,不过我没电视机。”她咯咯笑着,好像她听了个很滑稽的笑话。
“我可以帮你弄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