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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海岸向来是个偏属宁静的区域。
带着盐味、不冷不热的海风带走了些许烦闷情绪,远离都市的喧闹,仿若世外桃源;伴着海浪前进的阳光轻拂在每个人身上,感受着大自然奇妙的气息,确实能够抚平人心。
沿着平直的滨海公路走,无意间在东北角发现了条蜿蜒曲道,这地方比一般的观光景点更隐密、静谧,却也引来了相当多的人。
虽然在白天时几乎无人造访。
但,入夜之后,可一点也不安静。
闪烁着形形色色光彩的大灯,改装的引擎相互叫嚣着,黑夜中更显险恶的环境反倒引来许多跃跃欲试的人
是的,越夜,这里越是热闹。这条被冷落的公路在夜中俨然成了赛车场般,群聚着人。
喧闹的最高潮,源自一辆以惊人速度驶来的鲜红色跑车。
所谓的“惊人速度”当然不是指一般那种远远超过高速公路或马路上速限的时速,而是——没有人会在美名为“私人赛车”、实际是飚车的场合中,用时速六十抵达会场吧?
虽然这速度不算超级龟速,不过在这种比谁的油门够力的地方,还遵守着市区速限,不是异类是什么?
没想到此车一出现,现场除了咒骂声不少,欢呼声更是此起彼落。
一个穿着邋遢的少年显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到,问着旁边的人:
“这家伙在干什么?”
被问的那人赏了个白眼给他。“你新来的啊?看到有人跟迅翅在‘尬’,还问这种蠢问题?”
“迅翅?”少年傻傻地重复了一次,接下来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前又出现另一辆蓝色跑车。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从蓝色跑车中走出来,面色不善地拍了下已经熄火的鲜红跑车,鲜红跑车的车窗缓缓地降下一半。
“我输了。”年轻男人对着车内的人说,看似极不甘愿地递出自己刚从车内拆解下来的新款音响。
“谢了。”
在一声听来不大清楚的道谢后,由车内伸出一只手接过,接着车窗便关了起来;在众人听清楚她说话的同时,鲜红跑车已经消失无踪了——
“今晚我累了,先走一步。”
如同他的名号,迅速飞去的翅膀,消失在夜空之中。
少年推了推身旁的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转过身来,瞧了眼少年,有点轻蔑地笑道:“连迅翅是谁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混什么的?”
瞧眼前少年矬矬的样子,男子咧嘴笑,看来爱说八卦的并非只有女人。“大爷我今天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迅翅可以说是我们这一带最出名的,像刚刚那样,跟别人飚车,还有办法用这种速度到达终点,根本无法想象之前他的车速到底是多少。”
这其中多多少少有点夸大,毕竟跟迅翅尬过的人都知道,会造成尬车两方这么大的差异,并不只是加速的问题,最关键的仍是那令人惊艳的驾车技巧。
不过,反正大家都这么说,即使夸大了些,也离事实不远。
“哇”少年眼中写满了崇拜。“他是哪个车队的?我想加入!”
男人眼里明显写着“就凭你”不过还是回答了问题。“他不隶属于任何车队,是个神秘侠。”
“我还蝙蝠侠哩,还说我!”
*
驾着车慢慢前进,吴苡萱将今晚的战利品放到了车后座,决定去吃消夜再回家。
反正她一个人住,没有门禁,也没什么特别的负担,自由自在,早一点或晚一点回去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差别。
从只剩她一个人开始,她就过习惯了这种自己好、全家好的生活。
没有需要顾虑的事情,只除了偶尔会有些寂寞。
这样一想,她也就毫不考虑的将车转向,驶往那临时起意的方向。
就去找“他”聊聊天吧!
夜晚的街道上根本没几辆车,平顺的路况让她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下车之后,她走向在一片昏暗停车场中唯一点着灯的摊位,随意拿了几样卤味,便跟老板闲聊了起来。
“今晚倒是早来我这里报到了,一切还顺利吗?”
老板林至圣一边动手处理,一边语带关切地问。
“今天来的全是肉脚,也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干脆早早回家睡觉。”吴苡萱耸耸肩,无奈地说。
反正这老板早知道她是做什么的“迅翅”的真面目恐怕也只有他最清楚了;毕竟,当初介绍这发泄情绪管道给她的,就是眼前这个看来乖乖牌的卤味摊老板。
“这倒也是。最近越来越多人只爱飙速度,根本不懂得何谓技术,确实让人心寒。不过,你有捞到加班费吧?”
吴苡萱叹了口气。这么晚了还在外头辛苦打拚,虽然表面上看来只是转转方向盘、踩踩煞车,但其实飚车并不若大家所想的只是踩下油门而已,因为速度快,相对的危险性也高,稍一不留神就可能出意外,所以耗费的心神可是十分惊人的。
三更半夜的还在做这种苦劳,若不拿点补偿,实在说不过去。
“你也会心寒?我还以为你没有心呢。”吴苡萱似真似假地取笑着。“不知道是哪个人把我推入火坑的?”
“说得好像自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林至圣笑了起来,爽朗笑声有一种温暖人心的作用。
闲聊了一阵子,吴苡萱想起今晚拿到手的音响,转身回到车上,取出战利品。
“哇!”林至圣眼睛一亮。“这不是mb-371吗?”
“是啊,最新款的。这市价应该不低吧?”
就是因为不小心瞥到了这东西,今晚她才决定下场,不然以那瘪三的实力,比这一场实在有辱她的名声。
“那就给我吧。”
反正会拿出来,就表示她没打算拿它去更新她那辆“小红”的配备,自然是要交给他“处理”了。
“一样八二分。”干脆地把东西放在桌上,吴苡萱拿出自备的环保筷开始吃起卤味。“直接汇到我户头。”
“你最近很缺钱?”
林至圣有些讶异地问。她向来不曾主动说如何“分赃”没想到今天
此时刚好有客人上门,两人中断了交谈。
“不缺,只是习惯了。你不是一向都这么做的吗?”吴苡萱摆摆手,表示不想继续这话题。
“对了,你在找工作了吗?”一会儿后,林至圣回到她桌前。“虽然靠这个暂时还活得下去,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要不回家给爸爸养?”
吴苡萱接续每次林至圣的经典台词,绽开一抹笑容,顿时让林至圣失了神。
虽是早就熟悉的一张脸,但突然之间,他发现她的脸蛋真的十分精致。
“我知道你不会——”看见她的表情,林至圣聪明地把话转了个弯:“那你现在是想打打零工,或做专职工作?”
“都可以。”又夹了一块海带进嘴里,吴苡萱想了一下。“虽然我读的是企管,但我对商业方面的事可没什么兴趣。”
“随你开心。反正就像你说的,暂时还不急。”
林至圣看了一下手表。“时间算晚了,你要不要早点回去?”
“反正一个人住,回家也只有我一个人,急什么?而且又不是没有这么晚回家过。”
吴苡萱无所谓地耸耸肩。
“听起来好像很寂寞哦?”林至圣将大掌压上她头顶。“如果一个人无聊就搬回家住啊。”
“别说傻话了。”
用力甩开那弄乱她头发的手,吴苡萱摇头拒绝。抬头看了看挂着寥寥几颗小星星的夜空,没有付钱就离开了卤味摊。
*
“为什么你没去?”低沉的男声问着。
回答的声音显得轻快许多。“没去哪里?”
“会议啊。”
雷知彦白了一眼正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男子,没好气地说。
“那个喔,谁要去啊。”男子耸耸肩,手从对方的左胸滑到右边,不甚在意地说:“谁都知道八成是因为老头想去赏雪,谁要陪他去那里!冷死了。”
面对男子三两下就猜到会议地点为什么会在那地方,雷知彦暗暗吃了一惊,却没有针对这件事情继续下去,转而说了其它。
“哦?可是你老爸老妈很可怜地去参加了,当我问他们你在哪里时,他们的表情可精采了!”
“你心眼好坏。”
笑骂一句,男子取来纸笔,迅速在上面写了些什么,抬头对还站着的雷知彦灿笑。“对了,这次的主展还是要拜托你啦。”
“又是我?”雷知彦不甘心地哇哇大叫。“我只不过要你弄一套新西装给我,为什么要牺牲这么大啊。”
“那做三套给你嘛!”从他这边出品的西装,一套少说也要十几万,难得他出手这么大方。
可惜雷知彦似乎不怎么领情。“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这次该换你了,反正我们的身材差不多。”
“这你就不对了!”男子笑着取来了针。“雷大总裁啊,你可是社会栋梁,跟我这种米虫一比可是天差地远。知名度高低和看秀人数多寡绝对有关!”
说话的同时,针线一直在雷知彦身前飞舞。
“雷大总裁?”对这个称呼,雷知彦可有意见了。“我可还不是总裁喔!”
“奇怪”男子似乎心不在焉地胡乱应了两句。“老头应该会在会议上宣布总裁人选的不是吗?”
“是没错。”
雷知彦笑看着他。“他是宣布了,不过不是总裁人选,而是两个总裁候选人,一个是我,另外一个叫雷绚臣。”
话落,就见男子手一僵,竟将针往前一插,惹得雷知彦大叫起来。
“你干嘛!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戳我干嘛?”
“如果你是开玩笑的话,我会再戳你一下。”雷绚臣冷静地说。
雷知彦拨了拨头发。“谁跟你说玩笑话!你老妈还说要给你娶一门媳妇,让你好好收收心呢。”
“什么?!”
听见雷绚臣惨叫一声,雷知彦有趣地说:“看到你这表情,也不枉我大老远跑这一趟了。”
雷绚臣放下手上的针线,脸色彻底改变。
“你老爸他们怎么猜都猜不到你会躲到这里来吧?”
他们两个此刻身处的位置是在中部郊区的一栋小屋中,一栋被雷绚臣视为躲避的专用小屋,这木屋大约四十坪大小,对于常常来暂停以及把这里当成办公室的雷绚臣来说已经十分足够。
为了躲开家人的唠叨,加上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雷绚臣只好三天两头往这边钻,一方面巩固自创的服装品牌,一方面躲开来自家庭逼他进雷氏企业工作的压力。
过去他母亲一直不断地打听他的“基地”所在,幸好他早有先见之明——所有能进到这栋小屋的人,都是不可能跟母亲有任何联系,或被他下了封口令,是以到现在还没有过家人找上山的事发生。
知道他这个秘密基地的亲人,只有雷知彦一个。
说来好笑,大家都以为雷家第三代的两个候选人会为了总裁之位争得你死我活;而就算不为了大位,也应该会为了权力斗争反目成仇,却没想到他们私下其实非常要好,只是仙乐在台面上做做对立的样子。
严格来说,雷绚臣几乎是不管雷氏的事情,即使进了公司,也只是为了满足母亲的野心罢了。
他心里其实很明白孝顺跟愚孝是不同的。
“不会吧娶妻我倒没什么意见,但那个总裁位置是怎么回事啊?”
“你对娶妻没意见?”雷知彦原本幸灾乐祸的变了下,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哭天喊地咧。”
“这有什么好哭天喊地的?只要我娶了,过没多久就换你了不是?别忘了你经我大两岁啊,哥!”
他相信知彦的爸爸绝对会非常关心知彦的终身大事,因为知彦从小就没了妈;不过,姑丈可是父代母职的最佳榜样,让知彦从来不曾抱怨过没有母爱。
如果自己被逼着结婚,姑丈肯定会用这个借口要知彦尽快结婚。
“平常没听过你喊一声哥,现在听起来好不真实。”
“哼!”两人拌嘴了好一下子,这才冷静下来正视这个算得上是危机的事情。
雷绚臣愁眉苦脸地看着雷知彦,然后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又同时笑了起来。雷知彦终于忍不住发问。
“为什么你不怕结婚?我以为像你这种崇尚自由的人一定无法忍受有家累。”
雷绚臣似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谁规定结婚之后就不能有自由啊?想成为我雷绚臣的妻子,总要知道她老公是个怎么样的人啊!”雷知彦可不笨,一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你可真是坏到底了,竟想搞个现代冷宫给人住?”
“我可没邀她进来。”雷绚臣耸耸肩。“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我真的不可能如‘她’所想的,结了婚就变了一个人。”
“说的也是。”雷知彦笑笑。“都怪外公还搞什么候选人的花样,我看你这几个月难熬了。”
“那老头有说期限到什么时候吗?”因为没去开会,他只得先跟雷知彦商量好细节,好想个方法来反制父母那边的反应。
雷知彦想了一下。
“我记得是半年。”
“干嘛不两个月就好?”
雷绚臣抱怨了一下,皱起眉头。“明天肯定会有接不完的电话。”
雷知彦心知肚明谁会打电话找他,又笑了笑“那你就认真点跟我竞争,别老让舅妈担心。”
“我会走到这地步还不是你害的!”
一想到爷爷为什么会指名要他跟知彦竞争,他就觉得一肚子火。
现在想来,根本就是被设计的。
当初因为知彦这个企划部主任身体不好,临时找代打,刚好那几天他手上没案子,就好心去帮忙,然后不小心地接触了几个企划案,顺带挑出也些财务上的纰漏,情势就演变成天天被电话疲劳轰炸,逼着他进公司工作,甚至还搞出总裁候选人这种无聊事。
事情演变至今,真的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现在在心情——后悔莫及。
偏偏爷爷跟母亲根本就是契若金兰,都是不肯放弃的个性。要不是外表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父女,他还会以为自家爸爸是被招赘进来的
不过,他母亲确认是爷爷选的,想来应该是一眼就看上晕媳妇跟他臭味相投。
雷绚臣一边想着,重新将手上的线打了个结、剪掉。然后小心地将衣服从雷知彦身上脱下,却粗暴地一掌拍上他胸膛。
“你最后又吃了些什么?六块肌都快统一了,小心肚子跑出来。”
“还真逃不过你的眼呢,最近是吃了不少消夜,也没什么时间去健身对了,这次的秀你打算怎么弄?”
私事说完,话题自然往正事上去,雷知彦关心地问“是说还有满长的时间,大概还有五个月不是?”
因为表弟的这个品牌发表会问题在固定的日子举行,算算时间,应该还很充裕。
雷绚臣回给他一抹自信笑容。
“有我办事,你还担心什么?”
“我有担心的可不是衣服的部分。”雷知彦撇撇嘴。“是想我跟档的模特儿是谁。”
虽然离发表会的时间还很长,但其实有些热门的人选是必须早早就敲定档期的,假使人选到现在还没有决定,的确是有些匆忙。
雷绚臣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但见他脸一沉,却什么话也没说。
“果然还没找到”雷知彦叹息一声,深知表弟的个性,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看了下表,雷知彦知道自己今天是赶不回台北了,索性拿出手提电脑,开始处理公务。
由于手边暂时没有别的工作,雷绚臣一时兴起,突然靠了过去。
“还说不是总裁呢,公司的事不都你在处理?”
“没办法,谁叫我要当‘乖小孩’呢。”语带小小讽刺,希望某个“坏小孩”能够良心发现。
“可怜的孩子。”
状似怜悯地虚情假意一番,雷绚臣重新浏览报表,突然沉了声音问:“这份报表谁给你的?”
“老张。”
老张是公司的元老级员工,做事情认真负责,予人一种忠厚老实的印象。
“注意他最后的动静,另外,盯紧他的户头。”
雷知彦听到他压低了声音,在心里大喊不妙:冷静地细看了一次报表,然后呼出长长一口气,没有说话。
“臣哥,新的模特儿来试镜了!”
“就来了。”
雷绚臣平静回答,跟着便离开了。
雷知彦继续处理公事,大约十分钟后,突然听见雷绚臣的大呼小叫,这才走出那间小办公室。
“怎么了?”
雷知彦先问一旁的助理小陈,转头看到雷绚臣正对着一个美女大吼大叫,满脸的不耐。
“这雷总经理,你也知道的”
在场的只有小陈跟着雷绚臣最久,自然知道了一些有关他们的事,久而久之就习惯这样称呼眼前的这位大人物。
“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雷知彦了然地问。
“是啊连卡崔娜都来了,他还是不满意。”
要不是冲着雷绚臣自创的gc品牌在国外也颇具名气,怎么可能请得到这种大咖来试镜!
偏偏
雷知彦听完,马上笔直地走向正在发牢骚的雷绚臣,以及站在一旁、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外国名模。
“嘿!兄弟,连卡崔娜都来了,你还不打算让她当我的搭档?”
卡崔娜可是北美当今最抢手的秀场名模,不光是身材,脸蛋更是上选。雷知彦早听闻过她的名声,于是想说服一脸不满的雷绚臣。
“不。”
简单一个字,就把大家捧在手心的名模给打回,现场莫不一片哗然。
“搞什么!臣哥架子可真大”一旁的窃窃私语因音量未收敛,马上换来一记大白眼。
雷绚臣无奈地说出理由:“外国人的骨架跟我原先设想好的模特儿差异太大。我要的是能够撑起我的衣服、完美展现它特点的人。光是靠名气跟脸蛋有什么用?”
要吸引人气,光一个雷知彦就可以让会场挤爆,实在没必要再多加一个名气虽满分,却不能完美呈现服装风情的模特儿。
一旁陪着卡崔娜来的经纪人一听,脸都绿了,当下怒气冲冲地拉着她离开。
雷知彦叹也口气,说:“不要就不要,干嘛说得那么白?你是真的不打算维持人际和谐了?”
明明时装界就很注重这些,怎么这个表弟连在这行也搞特立独行?
是因为其实他的“经营内容”并不算完全的时装,所以才敢这么嚣张?
雷绚臣一反刚刚的苦脸,笑着。
“其实也不是那个模特儿不好,虽然她无法当主秀,却还可以替整场秀加分。尽管骨架仍是个大问题,不过有些服装版型她应该可以诠释偏偏她那个经纪人太讨人厌了,我不喜欢有人到场子来还跟我谈条件,还摆这么高的姿态。”
“啥?”就为了这理由,把他的福利给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