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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到盛暑之时,左敛言却流了一身汗,倒不是顶上金乌过炽,而是他现在的心境所致。他不耐地挥着手想拨去透过树荫洒下的点点金雨,然而这只会惹来思绪更加的浮动,对于驱暑并无作用。
自从离开客栈后,他就一直思考一个问题: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他该和她一同上山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摆明是在做一件极为愚蠢的事。
然而,就让她自己一个人上山吗?相信他的道德、他的良心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
“喂!你一个人在嘀嘀咕咕什幺?快来看呀,这山上的风景好秀丽啊。”走在前头一身轻似飞燕的夏侯熙,活脱像只蹦蹦跳跳的兔子,不时回头以着清脆甜笑催促老牛拖车般的左敛言。
所以他就很没志气的跟在她**后头一块上山了,顺便像个仆役似地帮她背了好几大袋装满食物的包袱。
也许,他不能帮她打跑任何山贼,但至少他可以和她为伴,在真遇上危险时也好有个照应,这就是他随后跟上的真正原因。
认真说来,熙儿其实非常单纯,单纯到不晓得她这样有勇无谋的一味往前冲,很可能招至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压根不体谅他那满腔爱意尚未尽诉,以及若是她不幸受到任何伤害,他会肝胆俱裂的伤心个半死。
这家伙的冲动个性真是教人头痛不已,一点也不知道别人会为她担心。
“你有没有良心哪!我背了这幺重的东西,怎幺可能快得起来?”只怕到时山贼来了,他连跑都跑不赢人家,只有乖乖被宰的份。
唉!看来他早该使出下下策以药迷昏她才对,现在也不至于这样进退维谷、苦不堪言。
踅回脚步,夏侯熙爱娇的说:“你知道人家是个弱女子嘛,像这幺重的东西,当然得由你来背罗!我想你不会忍心看我被包袱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吧?”
没错,他的确是不忍心。
可是,他不也同样是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唉,这时候若是有四书在身边就好了,他一个人能抵三个人用,既使有再多重如巨石的包袱也不怕。
“别这样嘛,古人不都说能者多劳,你就当自己是个能人好罗!”瞧见他仍是一脸的怨气,夏侯熙只好自怀里抽出香帕,意思意思的为他拭汗,体谅他的辛劳。
顿时,一阵馨香拂面飘来,随着每一次重重的呼吸沁入四肢百骸,晕得他头昏目眩,目光对不准焦距。
“你”左敛言张口欲言,却只是吸进更多迷人的香气,一双深邃多情的黑眸笔直望进夏侯熙的灵魂深处,似想把她看个玲珑通透。
在这一刻,他何止是愿意为她背包袱而已,他还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因为他确切的知道,自己肯定是爱上眼前这个有着天仙之姿、个性却呛辣十足的女子了。
想着那时因为她怕黑,所以让她像个孩子似地腻在背上,不忍当真弃她不顾;以及见到她奄奄一息倒卧寺庙地上时,他是多么害怕失去她。
如果可以,他绝对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向老天爷交换回她的,只求别让心爱的她,承受一丝丝的痛苦折磨。
这些种种,不都是出自于因为爱她,所以才会有的反应?
问自己爱她什么?
呵!不就爱她的甜甜娇笑,爱她的贪嘴好吃,爱她的一切一切,当然,就连她的泼悍性子,也不例外的一并纳入那饱满充实的爱意里。
可是熙儿呢?她又是怎幺想的?她能感觉到他那份对她时时刻刻都在以倍数增加的痴迷爱恋了吗?
“为什么这样看我?”夏侯熙似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慌着神色往后退去一步。
“我就想这样看你。”他跟着上前一步,试着在话中吐露一些什么。
“你、你看我的眼神很怪,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她很是直接,又有些忧心的探问。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他不喜欢她眉心的小结,那宛如在告知他的失败。
完了完了,出事了!其实早该在他第一次拿这种会令人脸红心跳的目光看自己时,就出声警告他的,没想到不知道现在挽救来不来得及?
“你不能喜欢我。”神情显得为难,她声如蚊蚋的低道。
“为什么?”他反问。
早就猜到她的答案不会令人满意,不过他并不生气也不恼火,只是胸口有些莫名的疼痛罢了。
“因为我不会喜欢你。”哇!他的眼神怎幺越加炽热烫人,害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会喜欢我?”他打算追根究柢问个明白。
是他硬要问的,别怪她把气氛弄僵。“因为你一点也不符合我找丈夫的条件。”
丈夫?!他只说喜欢她,又没说要娶她。
尽管如此,左敛言还是开口问:“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夏侯熙清清嗓子,如梦似幻的缓缓说道:“他,必须要有湖海般广阔的胸襟。他,必须要有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势。他,必须要有勇者一般的强健体魄,最好是虎背熊腰、力大如山,这样走起路来才会雄赳赳、气昂昂的。当然,在武功修为方面,他也必须胜过我才行。最重要的一点”她艳雅的容颜轻轻飞染上一抹羞赧的嫣红。“他必须声如洪钟,因为我爱极了说话有精神的男人。”
左敛言指天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在这么感性的时刻放声大笑!真的,他明明就有努力捂住嘴巴命令自己不准笑,可最后还是压制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笑意,结果只好破了功。
夏侯熙冷冷地看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跌倒在地,然后又是遏止不住的一阵阵狂笑,好象她刚才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我说的话有这幺好笑吗?”她极不开心的踹他数脚,要他懂得适可而止。
左敛言遭这突来的狠毒报复,只得立马止住源源不绝的笑意,敛容正经道:“好了,别踹了,再踹就要出人命了。”
夏侯熙收回玉足,很是不满他刚才的态度。“谁教你取笑我在先,那就别怪我无情在后。”
“算我不对,我不该嘲笑你的择夫条件,既使它真的很怪。”左敛言现在总算是甘败下风了。
“怪?哪里怪?”不会呀!她觉得很好啊!
左敛言瞥她一眼“我不敢说,我怕说出来你会杀我。”性命诚可贵哪。
“不会,我不会杀你的,你可以相信我。”她向他保证?况且,侠女的人格是不容置疑的。
“那我说罗。”左敛言唇边还是夹杂有几丝笑意。“我总觉得你开出来的这些条件,不像是在找丈夫,反倒比较像是捕头在追缉江洋大盗。”也难怪她会说他不符合条件,原来她心仪的对象就是江洋大盗!唉,看来他也只好知难而退不能强求了。
夏侯熙愣了好半晌,才意会过来他话中的戏谑。
“你别跑!看我不把你全身骨头拆了才怪。”她扯着泼辣的悍劲上步并两步的追着那早就逃得远远的可恶鬼,发誓非把他拆成一块一块的排骨干不可。
就在夏侯熙已然将他手到擒来时,却反让他出其不意的捂住了嘴巴,定定地搂抱在怀中不放。
“嘘,你听。”他附在她耳旁轻声细语道。
本已打算出招对付这个急色鬼的夏侯熙,经此提醒,蓦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随风传来的打斗声。
是打架的声音,而且就在不远处!
太好了,她就要有机会和山贼比画两招了!一想到这么令人期待的事情就要发生,她就忍不住的想要尖叫。不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的嘴正被人捂着,就是想叫也叫不出来。
“你就待在这儿等我回来。”扳开捂在嘴上的手,夏侯熙低声嘱咐着。
左敛言一迳沉溺在怀里的软玉温香中,以致任何话他都没能入耳。
“喂,是不是要我再踹你一脚,你才会放开我?”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玩!
不甘不愿,左敛言再用力搂了她一下,才勉强收回双手。
“你呀!是个姑娘家,又长得这么标致,别动不动就拿脚踹人,稍微注意一下形象,不然吓跑了我,到时谁娶你呀!”他咧着坚毅的嘴角,那张会勾人心魄的俊颜朝她扬起一个充满承诺的笑。
左敛言要白己千万别心急,反正这趟上京之路还远着,他有的是时间来对她慢慢洗脑,不怕娶不了她。
“谁、谁要你娶了!”她略显结巴的啐道-!都是他挂在唇边的那抹痞笑惹的祸,是它害她鹿撞心扉,打乱心跳原有的节奏。“你根本不符合我开出的条件,所以——”
“我知道,你就喜欢名震五湖四海的江洋大盗嘛!所以文质彬彬的我为了获得你的青睐,决定努力朝这个目标前进,终有一天会成为江湖中响当当的知名大盗,到时,娘子,你是嫁定我了。”左敛言趁她张嘴吃惊之际,倾身自那红扑扑的粉颊上偷了一记甜滋滋的香,而后像长了翅膀似的疾速跑走。不跑不行哪,因为从震惊中恢复正常的夏侯熙,正高举夺命铁拳向他招呼而来。
“你这可恶的狂蜂浪蝶,不只在口头上占我便宜,还、还”抓着袖口猛力擦拭被他亲过的地方,夏侯熙又羞又怒的恼着他。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嘛!好歹她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呀。
“还怎样呀?”像是故意气她般,左敛言嘻皮笑脸的装傻问道。
“还偷亲人家!”她心火燃起,指着他嚣叫道:“如果我爹知道你轻薄我,看他不把你大卸八块才怪。”如果爹不动手,那她就伙同其它姊妹一起来。
“哇,你真心急!这幺快就想带我回去拜见岳父大人。本来我是打算等我们的感情稳固些,再回去见你爹的,没想到你竟是这般迫不及待,那为夫的也只好配合你罗!”这媳妇儿真是深得他意呀。
原以为那张独一无二的花般娇颜,不可能有更美丽的时候了,没想到,热火沸腾的怒气,竟使得本就酡红的粉颊益加明艳动人,柔柔摇曳出娉婷一袭春。
“哼!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尽管被惹得七窍生烟,夏侯熙还是聪明的选择吞下这口出不了的鸟气。因为知道自己口拙铁定说不过他,所以也就不愿白费力气,干脆把全副心神转至前头的热烈厮杀上。
她还是要去送死?
“熙儿别去!”左敛言心一惊,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你放手!我一定要趁此机会见识山贼的身手到底是何等了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试问,世上有多少人想遇山贼都还遇不着呢,如今让她碰巧遇上了,说什么也要去瞧一瞧。
况且,她打心底就不信那群山贼有多厉害,难道会比她还高竿吗?
“你坚持一定要去?”思绪快速转动,左敛言有了主意。
“对,非去不可。”
“那好,我也跟你一起去。”至少万一有刀砍来,他可以表演英雄救美的替她挡刀。
夏侯熙瞠着疑惑的眼,讷讷地问:“你也要跟?”他又不会武功,干啥去凑热闹?
“放心,我绝不会成为碍你手脚的累赘。”似是知晓她的顾忌般,左敛言提出相当的保证。“如果不让我跟,那你也甭想去,咱们就耗在这儿聊天杀时间好了。”他一副说得出做得到的模样。
权衡轻重,夏侯熙决定让他跟。
“你要去也行,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得答应躲在没人看得见你的地方,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擅自离开那儿。”这样一来,她才能心无挂碍的和山贼打个痛快。
知道无论如何是劝不动她改变主意了,不过没关系,他同样也是吃了秤坨铁了心,非像个影子似的紧紧贴在她身后,帮她挡去任何妄想伤她丝毫的阻碍。
“成,只要你也答应我绝不逞能,万一遇上武功恰恰小赢你一点点的对手时,一定得抽身就走,打死不能恋战。怎幺样,你做得到吗?”
“当然。”
“那好,成交。”嘴角噙着慵懒的笑,他将右手伸向她。
“成交。”她故意用力握住,以报方才之仇。
夏侯熙狡黠地朝他眨眨无辜大眼,却忽略了在那双蕴含精光的眸底,有着一抹成功的算计。
一片空荡。
事发现场半个人影也没有,若不是地上还遗有凌乱的打斗痕迹,他们当真要以为方才听见的只是一场幻觉哩!
“人呢?都跑哪去啦?”夏侯熙简直不敢相信老天爷会这样待她。“都怪你!”她悲声怪调的娇嗔道。
“怪我什么?”左敛言凉凉地指着自己鼻子问。
太好了,这下没了山贼,看她和谁打去!
“都怪你走太慢!你看,现在人全走光了,害我想一展拳脚都没机会。”她眼里迸出不容错认的杀意。
左敛言实觉无辜至极。“你还有脸怪我?我都还没说你呢。”
“我?我怎样?”夏侯熙红唇高傲的翘着,眸底却酿着好多心虚。
“要不是你坚持吃完那些糕饼才肯动身,我们又怎幺会等到戏都散场了才到?”说到底该怪谁呀?还不都是她的贪吃惹祸。
“还不都是因为你一直抱怨包袱太重,所以我才想把东西吃掉一些好减轻你的负担。”那可是她的一番好意。“再说,人家禁不得饿嘛!我若是不吃得饱足些,万一和那些山贼打到一半就没力了,怎幺办?难不成还指望你伸援手来救?”
“那可难说,世事一向没个准。”她呀,门缝里看人,简直把人瞧得死扁!老天保佑,就别真有要他伸援手的一天,否则非教她尝尝苦果不可。
“就凭你?!”她掩嘴咯咯直笑。
“别以为只有拳头解决得了问题,有时候这儿”他以食指轻敲脑袋。“才是胜负的关键。”空有蛮力,不如运用智力来得实际又聪明。
总而言之,那群山贼没碰上夏侯熙算他们造化好,否则光被她气都气死了,哪还用得着动手拚个你死我活?
蓦地,一声饱含惊吓的尖叫介入了两人的舌战中,乐得夏侯熙是一马当先的冲向声音来源,而左敛言则是提步紧追在后,深怕她会跑出视线范围。
刀起刀落,利刃嗜血,勾勒出一幅殷红血月。
“你没事吧?”刁翊收好刀,俯身问着显然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女子。
“没没事”陆思齐瑟抖着不胜娇弱的身子说,一排贝齿仍不住打着寒颤。
“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我们得快些离开。”刁翊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搬开倒卧在她身上的沉重尸体。
没人知道那天杀的山贼到底还有多少?如果再来上四、五十个,他肯定没把握能平安将她送离这儿,到时“刁翊”这两个字不只得倒过来写,江湖上人人敬重的刁二爷,更是得鼻子摸摸的提早收山去也。
“二爷,幸好您及时赶回,否则我”陆思齐努力表现出坚强,却让眼角的一滴泪水破坏了。
盛满畏怯的幽怨墨瞳,一瞬也不瞬地死瞪着那把就插在身畔不到半步的森森白刀,陆思齐知道自己是宁死也不愿受辱,然而,生死一瞬的恐怖滋味,仍令她胆散魂消、心有馀悸,连遭逢家变时都不曾掉下的泪,却在此刻无预警地决堤。
被她这幺一说,刁翊那张粗犷的脸,立刻跃上抹不相衬的红潮。“你快别这幺说,其实是我不对,是我不该留你一人在这儿让可恶的山贼有机可乘。”
哎呀!他刁翊是个天生就拿女人没辙的大老粗,更何况现在是要他去安慰一个眼泪掉得比闹水灾还严重的女人,这不啻是要他的命吗?
陆思齐不语,只一迳掩面嘤嘤低泣。
“你、你别再哭了!要不,我真不知怎幺安慰你好?”慌着一颗向来天不惧、地不怕的心,刁翊请老天爷让她快快恢复正常,否则下一个得失心疯的人会是他。
然而大老粗就是大老粗,连劝人收泪都粗声粗气的,以致本是一番美意,落在来人耳里却成了另一回事。
“大胆山贼!扁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良家妇女!”御风而至的夏侯熙劈头就是怒声娇斥。
好喘,可是不打紧,因为她已经成功地将这句反复练习很久的话顺利说出,并以威风凛凛的姿态站在这恶贼的面前,种种表现堪称完美!呵,这可是她迈向侠女之路的重要第一步呢!
不会吧!还有山贼?
“在哪?在哪?”刁翊抽出刀,忙着勘查四周,到处找寻山贼的踪迹。
陆思齐骤然噤声,戒慎戒惧地等待着山贼从四面八方涌来。
哇!这山贼长得可真是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恭维,然眉宇之间竟有股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可惜哟,却是个恃强凌弱的山贼。
“不就在我眼前!”他是故意在装傻吗?还是山贼天生都比较笨?
眼前?!
“有吗?”怪哉,怎幺他就没瞧见半个鬼祟人影?
呵!这山贼竟有着她梦寐以求的虎背熊腰,以及傲煞众人的强健体魄,可惜哪,却是个专掳良家妇女的yin贼。
“别再继续装淳良了,咱们都心照不宣的知道那个山贼——就、是、你!”夏侯熙素手一指,山贼身分立即道破。
“我?!”雷霆一吼,天地为之震动。“你说我是山贼!”刁翊当她疯了般地狂笑着,心底一口高提的气儿,瞬间落下。
还好,这下不用拚老命了。
啧啧!这山贼说起话来真是声如洪钟,精神极了,简直就像是从她梦中走出来的如意郎君!可惜仍改变不了他是山贼的事实。
“废话少说,看招!”
不给刁翊平反的机会,夏侯熙起手就是绝学尽出,攻得他险象环生、疲于应付,不敢小觑这位实力傲人的红粉娇娘。
当左敛言拖着虚软的步伐终于抵达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场惊天动地,再加吓死外行人的风云之战。
原来,她还挺行的嘛!
一直以为熙儿只是口头上逞强而已,讵料,她是真有这度一手高超的武艺在身。看来以后还是少惹她动气为妙,最多就少占她一些些便宜罗!
在确定夏侯熙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后,左敛言将视线转至似受到山贼攻击的姑娘身上。“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陆思齐轻摇着头,柔顺地让他搀起。“敢问公子,那位姑娘可是同路?”
“是的,我们正要前往桃园镇,因为那是进京的必经之路。”他边说边打量起她来。
这位姑娘相貌甜美可人,白裳素净秀丽,举止端庄有礼,应对之中带有浓厚的书卷气息,像这样一个拥有高贵气质的大家闺秀,必定是出自以书香陶冶性情的富贵世家。
“我们也是。”陆思齐唇畔淡然含笑,犹如春风醉人。
“你们?!”左敛言眨眨眼,努力想找出她话中所指的同伴,然后目光往旁边地上一瞟那具死尸,啊!他懂了。
“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他敛容,表情肃穆的说。
“不,你误会了,他并非我的同路人。”垂眉不瞧那血淋淋的尸首一眼,陆思齐赶忙释疑道。
不是同路人?“那他是”
“山贼。”已完全从惊吓中平静下来的陆思齐,云淡风清的说。
“什幺?他才是山贼!”指着地上那具面朝下的尸体,左敛言诧异地皱起整张俊脸。
如果死在地上的才是真正的山贼,那现在和熙儿打得如火如荼兼不亦乐乎的,不就是
为挽回这个错得离谱的天大误会,他不借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虎穴也就是那两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战场,然后想着这样好象太不明智了,所以又再退回原地,改以双手圈着嘴的方式喊道
“熙儿,快住手,那人并不是你立志要杀的山贼啊!”呼,好累!
“什幺?他不是山贼?!”夏侯熙倏然停手,柳眉倒竖。讨厌,人家打得正顺手呢!
“我本来就不是山贼。”刁翊也极为配合的同时收掌。呵,想不到这小姑娘的武学造诣还挺扎实的,不论是在出拳或是扫腿方面,全都看得出来是货真价实,一分也不造假。
快步越过左敛言,夏侯熙直朝那抹白净的人影说:“姑娘,你别怕,尽管放心大胆的说出他到底是不是山贼?有我在这儿,没人伤得了你半分。”凭恃着一身的好武艺,夏侯熙猖狂地向那个长得像山贼,却不是正牌的山贼挑衅。
“说说说,你快向这个不明事理的丫头说明白,省得我的一世英名尽毁她手中。”随后跟上的刁翊,也学夏侯熙一样的挤在陆思齐身旁,要求还他个公道。
想他刁翊素来是江湖朋友口中的英雄人物,今日竟被个黄毛丫头当成山贼的唾弃,这要是传了出去,叫他往后还怎么立足?
“公子”夹在两张穷凶极恶的面孔之间,陆思齐为难的向左敛言求救,而这一切全看在夏侯熙那双泛着微红雾气的明瞳里。
“听我说,你们这样会吓到陆姑娘的。不如,你们各退一步,别让她受这么大的压力,行吗?”左敛言以着十足的保护者姿态,将佳人纳入羽翼下细心照顾着。
刁翊率先退去,反正清者自清,他不怕被人抹黑。
“陆姑娘?”夏侯熙面无表情的凝眉诘问,意思是:你真厉害,居然趁我打山贼的时候,立刻和这位美丽动人的姑娘熟络起来。
“她姓陆,闺名思齐。”左敛言有些懂得藏在红雾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但他仍是扬起一贯迷人的笑容道。
“知道得这幺多,怎幺,你跟人家很熟吗?”夏侯熙抿唇低道,那嗓音之轻,只落人左敛言一人耳里。
酸哪!这句话酸得人耳朵都快聋了,然而左敛言却笑得像尝了满嘴蜜一般,甜津津的。
“你们悄悄话说够了没?能不能先还我清白呀!”被晾在一边的刁翊,捺不住性子的抢声催促。
漾着一抹友善的笑靥,陆思齐终于挺身主持公道“夏侯姑娘,其实是你弄错了,刁二爷真的不是山贼。”
“丫头,听见了没?是你弄错了。”完全没点幸灾乐祸的成分,刁翊仅是实事求是的说。
“弄错?可是山贼明明都长这个样的呀!”难道不是吗?夏侯熙委屈地拧起弯弯黛眉。
“臭丫头!我是哪儿长得像山贼了?”刁翊很不服气的戾吼道。他不过是长得比一般人高大些、魁梧些、凶猛些、难看些罢了,仅此而已。
全身上下都像!
可这话夏侯熙没敢说出口,仅是收起本想挥出的拳头。一副失望的表情低喃道:“真对不住,都怪我一心挂念着那位姑娘的安危,以为正在尖叫的她一定是受到了欺负,才会错把好人当山贼的打了起来。”
末了,她不忘加上这么一句:“不过,你真的长得好象山贼哦。”爹说,心里有话就要大声说出来,不然憋久会生病的。
“你——”亏她前面将话说得那么有诚意,结果,却又跑出这幺句令人气喷的浑话来。“算了,我刁翊向来就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不会真跟你个丫头计较这些。”况且她也是出自一片好意,虽然稍嫌莽撞了些、胡涂了些、不敬老尊贤了些,但本质上她是善良的。
“你说什么?”以为自己耳背听错的夏侯熙,不甚笃定地再次确认。
“我说我不会和你计较。”刁翊不厌其烦,再重复一次。
“不不不,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夏侯熙喜上眉梢地挨着一头雾水的刁翊直问:“刁翊?!你是刁翊?你当真是刁翊!”
“没错,我就是刁翊本人,敢问姑娘有何指教?”这丫头怎幺啦?干啥拿那一双漂亮的眼直勾勾地望着他瞧?难不成
这时,夏侯熙突然激动地尖叫出声,而众人在被吵得忍不住捂住耳朵时,砰地一声,她居然笑着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