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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立秋泪(一)

作者:故宋壮武将军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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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佑元年的夏天已在一片悲风血雨中行将走过,全完了。

    江淮垮了,浙西危在旦夕,江东不在了,京湖不在了,我们还剩什么?

    这一战,士气极为低落,累年积恨,本就文贵武贱压了三百年的武人最终又被打算法一撞,文臣再被清洗精光,死贬流罢,顶着昏君奸臣彻底压垮了脊梁。

    结果,蒙古大军一至,大批投降,大量绝望,不战而降。

    托贾似道大德!家国打的穷困潦倒,处处捉襟见肘!现在,军中绝饷,一度绝粮!无钱可补,无粮可充!

    我在南国的小镇里已经绝粮了,现在正跟个要饭的一样四处凑集粮饷,我寸步难行半步难进,府库早已打光能进的早都进了军粮,只能找乡绅借钱借粮!

    昏暗的厅堂里我两眼血红含泪不落,倒他妈八辈子血霉了!

    这时候已经彻底哗啦了,文武对立,双方互相坑杀从幕后走到了明面,文官一度不敢轻易出城,生怕武将外面埋伏了人直接半路给他灭掉!

    自己窝里都乱成这样,你说还打什么?刚开始我们可不是这样!支持法令,因为我们知道打一仗要耗多少钱,可打算着打算着我们发现变味了,不是打钱是打我们的命的!结果武将大量死去,文臣大批清洗,活着的人捉对厮杀,贪污,内讧,昏君,耗尽了最后一份气力,到最后好多文臣武将彻底绝望,对宋廷的失望使得他们放下武器,停止抵抗。

    丁家洲之战后,文官弃城而逃者不在少数,平日大谈殉国一到动真格撒丫子就跑,平日被打压进灰尘的武将不再抵抗,开城投降。

    我们对这样的武将没有怨恨,不管换谁,哪怕是我,平素被文官欺压几十年,到最后要送命了他跑了让我去死,我也会开城投降。

    丁家洲大战后,蒙古大军以吕家为先锋,二十万精锐为主力,向临安进攻!

    史书只记载这个,再次漏掉了奴隶军,降附军,他们总数已超过四十万,后面不停滚雪球越滚越多!就算我全盛时期,五十个打一个,我能不跑吗?

    更何况我现在死伤惨重,人家一百个打我一个!半道到处都是拦路的,我被打的一路南撤就这还几次差点没走了!

    丁家洲之战后,宋廷彻底对江淮一线大量军队失去控制,抗命无计,包括我在内,对朝廷旨意极度恶心,因为贾似道,因为这个杂碎,因为昏庸到极点的赵家!我们真的失望透顶,我不再服从临安的任何命令,面对蒙古大军我只能跑,去临安?去你妈的头!

    诏令勤王,本将愤怒至极军中抗命,一剑抵在信使脖子上,丁家洲一战后我的记忆一片血泪恨怒,我打,我打你妈了个球!手下弟兄被打的死个净光居然还能找到我!滚,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将军,实在没粮了”

    园庭里一个老人颤巍巍握着我的手,爬满脸庞的泪水,缺牙的嘴里,还在说着话;

    “只有这些了,止这些了!”

    “诶,老先生,够了,够了!”

    我噙着泪转身而去,身后子孙垂首落泪,老人被后辈扶着,看着我孤身一人,低着头,独自远去。

    要饭的要来了军粮,军中启程,走出小镇。

    记忆里军旗黯淡,短去的队列不复前望。

    结果,蒙古人又追上来了!

    我被堵进个县城里,又被围了!

    我他妈的!

    怎么这么倒霉!

    江南的雨淅沥的下着,生前死守县城,低矮的城墙已无法阻挡蒙古军队的脚步,战况危急,满城危在旦夕,没办法只能出城野战!野战!

    反正也是死,还不如站着死个种气!

    “将士们,随我杀啊!”

    黑风之上,我挥起马槊率军冲锋,战鼓隆隆,大军冲阵!

    很遗憾我的军中缺损太大,地形又格外不利,江南雨国连绵细雨,地形泥泞,冲锋速度大为减缓,战马无法跑开,士卒无法疾进!

    箭雨之下,冲锋瓦解,反复数次后,仍不能进。

    战阵不利,本将生前,含泪下令;收兵,弃城。

    我们撤回城中,准备弃城,弃城而逃。

    行进的队列旁,街边跪满父老,拉着我的战马,哭着祈求不要走,不要走啊!

    “走了,就是屠城啊!”

    “满城死尽啊!”

    “将军,你就这样看着我们死绝吗!”

    马背上我忽然一愣,不能走啊,我走了,看着他们被屠尽,我睡梦中都要梦见他们啊!

    不走了,最后一拼!

    把死囚集结上来!

    将军令,征发死囚!

    全城征发!

    号聚全城,早已被历次征发的小城里已无青壮,依将军令,仅剩不多的民军男丁尽数上阵,正军在前民军在后,最后一冲,最后厮杀!

    我愿意与你们长眠一起

    征发死囚

    “嘿,兄弟,你咋进去的?”

    “天杀的,干活的时候放风的一看势头不对自个跑了,扔下我们被官差给抓进了大牢。”

    牢狱前狭小的空场上,百余名囚犯被聚集一起,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的三列红衣死囚们无所谓的聊着天,反正一死,没什么好牵挂的。

    马背上我微微叹息,都是等秋决的,攒了一年的犯人,上路也就这几天了。

    看着周围阵势,死囚中有人隐隐发觉了什么,下意识拉起身边白衣牢囚,试图把他们挡在身后。

    没有办法,征集死囚,为的是让他们挡在前面,好多时候盾牌铠甲在蒙古人面前都已失去作用,因为蒙古人的弓劲太大了,清一色一百五十斤强弓!生平仅见!

    这种力道的弓我们怎么防!

    泥泞之中,脚踩上去提起来半靴子泥,移动速度大为减缓。在冲锋的时候蒙古人不射后面,集中箭雨抛前面,可怕的杀伤前前锋很容易溃散或阵型被彻底搅乱,一旦前阵混乱挡住后面的只能是乱成一团,所有人将会在蒙古人的箭雨下化作泥土。

    所以,必须有人冲在前面,顶住,吸走蒙古人的箭雨,尽管这是要以生命为代价。

    只有靠人防了

    “你们是死囚,罪无可赦”

    “本将没有赦免你们的权力,但是,可以让你们死的体面,在荣光中死去”

    “最后给家人拿一份抚恤,让他们在乱世里好好活下去”

    马背上我对着死囚们平静的开口,场边胡须灰白的牢卒,身披简甲年轻的民军,手立长枪的军卒,一片片的站着。马背上话音刚落,死囚中忽然爆发一声大喊;

    “我家人早死光了,要什么抚恤!”

    “一人早死早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