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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沉凉回到家中,已是深夜。
梅婶还没睡,担忧地迎上来:“小姐,你去哪儿了?凡少很着急,刚刚还出去找你。”
许沉凉思绪有些漂浮,听到这话,一愣。
“找我?”许沉凉苦笑,“梅婶,你又多想了。他没有来找我,也不可能来找我的。”
梅婶疼惜地看着小姐,欲言又止。
许薄凡在卧室里看书,听到楼下的动静,便走出来站在栏杆边。
听到许沉凉说这话,心中就很不舒服。
他不是没想过去找她,只是被耽搁了。
许薄凡想这样说,但也发现自己,很没立场。
他冷冷地闭上嘴,盯着许沉凉。
许沉凉发现了他的视线,对上他那明显不高兴的目光,也只有苦笑。
她在家,他不高兴。她不在家,他还是不高兴。
为什么讨好一个人就这么难?
许沉凉缓缓地走上扶梯,和许薄凡擦身而过。
许薄凡看着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客卧,出声道:“傅家,寄来了帖子,我帮你应下了。”
傅家?
这个名词,让许沉凉立刻顿住了脚步。
她折回来:“帖子在哪儿?”
许薄凡狐疑,转身从房间拿出了那张请柬。
以前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宴会不知道多少场,没见许沉凉这么紧张过。
她现在是怎么回事?
许沉凉将那帖子一目十行地看完,原来是傅家的主事人,也就是傅夫人过寿,竟邀请了他们。
许沉凉眼眸晦暗,拿着帖子的手也分外凝重。
要知道,许家和傅家一向是宿敌。
甚至,在父母出意外的时候,她还怀疑过傅家。
后来没有证据,她才接受了这个意外的事实。
许沉凉有些心烦:“不该应下的!我不想去。”
说是这么说,可是既然已经回答了对方,不去也得去了。否则,傅家只会认为她是在故意甩脸子,明明答应了,又不来,摆谱呢。
许家和傅家的世仇来源已久,许沉凉虽然不知内情,但并无意去修复两家关系,因为不知道父母是否愿意与傅家和解。但同样的,她也无意于再去加深这份矛盾,她并不擅长应付人际交往,最后吃亏的,还是许家。
她责怪的语气,让许薄凡觉得有些刺耳。
以前他在公司做出几千万甚至上亿的决策,许沉凉从没有皱眉,也从没有过问,现在他只是答应了一个小小的宴会邀请,许沉凉却怪他插手。
许薄凡眸色渐冷,双手插在口袋里,长身玉立,讥讽地说:“既然是如此慎重的事件,许大小姐又为何跟男人在外面逗留到这时才回家?等你来做决定,黄花菜都凉了!”
许家和傅家的对立,是父母私下嘱咐许沉凉的,许薄凡并不知晓。
所以,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奇怪。
许沉凉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只是非常的心累。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去这个宴会,但是,心中的烦躁却并不是完全由此而生。
“是啊,你很喜欢替我做决定啊!几千万的公司,送给外姓人,都不需要问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许沉凉忍不住出言顶撞起来,直到说出这句话,她胸口徘徊了一天的怨气才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许薄凡僵住,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许沉凉话里的意思,许沉凉就转身跑走了,他抓都没抓住。
“喂!”
属兔子的?
许薄凡回到房间,赤裸着健壮的胸膛,穿着一条睡裤,来回踱步。
他确实是送了莫笑一个公司,当时是由许氏出账的,但是,后来他很快就用自己的资金补上了。
难道是哪里的登记程序出了问题,到现在,那个公司还显示是许氏的资金?
许薄凡烦恼至极,他手上几乎是握着许氏的财产命脉,如果许沉凉怀疑他挪用许氏的钱,他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并不,其实也是可以说清楚的,借助法律程序,随便请一个注会来查一查,就能知道公司的账目有没有问题。
可是,走到那一步,就没意思了。
重点是,许沉凉开始怀疑他了。
她不怀疑的话,闭着眼睛把钱交给他,她都不会多说半个字,那样的信赖,许薄凡有自信,许沉凉不会再给与其他的任何一个人。
可一旦怀疑他了……
许薄凡挠了挠胸口,他觉得心脏上有数百只蚂蚁在爬,在啃噬,难受得紧。
人的信任,是很微妙的。
当它固若金汤的时候,什么风雨都摧折不了,当它开始产生裂缝,倾尽全力也再难修复。
在这一刻,许薄凡根本不想听什么清者自清的道理,他只知道,许沉凉的信任,对他来说很重要。
重要到,如果有失去的危险,他就会立刻百爪挠心。
他来不及多想,第二天,几乎是在最早的时间,他就在一个餐厅里找到了莫笑。
“那个公司出了点问题,你要签一个合同,将公司停运一段时间。”
“为什么?”莫笑正兴致勃勃,一腔热情忽然被冷水浇熄,“出了什么问题?”
许薄凡烦得很,将大概情况跟莫笑说了下。
莫笑感觉很不可思议,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许薄凡,几乎怀疑他发烧了,脑子不正常。
“凡,你不是商业天才?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流言不攻自破的道理?我不会把公司停运的!别说这钱是你给我的,根本没问题,就算是她许氏的又如何?她欠我的,她应该给我!”
许薄凡烦躁至极,他一再重复:“总之,你先放下这边的事!”
莫笑深深地端详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凡,你很不正常。你不觉得,你对这件事太过在意了吗?你到底是在意些什么?”
许薄凡看了她一眼,撇开头,抿唇。
几乎是女人的直觉,让莫笑猜到了大概。
她轻嘲地笑了一声:“呵,你是怕许沉凉不高兴!其实所有的程序都没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她发现了,她不高兴了。”
许薄凡冷静地看着她:“这笔钱最初本来就是从许氏借的,这是事实,我无法反驳。”
“那又怎样?我真的怀疑,你所说的爱我、疼惜我,都是假的,不然你为什么还迟迟没有和许沉凉离婚?不然,你又为什么会因为她一句话就要夺走我仅有的东西!”
许薄凡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他觉得莫笑很奇怪,这个公司什么时候就变成她唯一的东西了?她不是还有他吗?她不是说,只要他陪在身边,就是最满足的,什么都不需要吗?
但是,他也能理解莫笑的心情。
她从小被亏欠得太多了,所以,一旦得到什么,就舍不得放手,也是正常的。
许薄凡叹了口气,见莫笑哭泣起来,不再劝她,而是起身去找了会计事务所。
不管怎样,他一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跟许沉凉无关,他只是,不允许自己的底线和做人的准则被人误会。
许薄凡对自己解释。
许沉凉躲了许薄凡几天,直到宴会前夕才出现。
说也奇怪,明明住在同一幢房子里,可只要稍微避开出门时间,两人就根本见不到面。
许薄凡再见到许沉凉的时候,竟有一种陌生而恍惚的感觉。
许沉凉穿着西欧式的大摆裙,腰身掐得很细,一字肩衬托出锁骨和形状优美的肩膀,长发在脑后束起,优美的脖颈如天鹅一般,纤细白皙。
许薄凡看着,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热。
他迅速揉了揉鼻梁,狼狈地转过身。
该死,哪个正常男人像他一样,憋上个一礼拜,都会这样,不算丢脸。
许沉凉没发现他的异常,见他背过身去,自嘲地一笑,本来要靠近的步子停了下来。
快下楼时,才挽住许薄凡的手臂,她的手握得松松的,五指虚搭在许薄凡的西装上,指尖和衣服的距离,缥缈又遥远。
轿车驶进傅家的院子,许沉凉打量着传闻中A市与许氏平分半边天的傅家大宅,看了一会儿,奇怪地皱起了眉。
今天,说是傅家老夫人的生辰,可是这种气氛并不像是正在举办寿宴。
周围的布景毫无装饰不说,花坛里也都是种的些苍柏之类,佣人们忙忙碌碌,穿着深黑的制服穿梭来去,一眼望过去,整个宅子暮气沉沉,一点鲜活气息也没有。
侍者拉开车门,许沉凉弯腰下车,一股带着水雾的寒气扑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抚了抚冰凉的手臂。
“呵呵,漂亮姐姐,抱抱……”就在这时,一个诡异的笑声靠近,许沉凉下意识地转身,防备地把手臂架在身前,那人撞在她手臂上,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呜呜!”那人愣了一下,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许沉凉这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女孩子,面容清秀,看上去也有二十岁年纪,却扎着两个丸子头,头上还别着飞天小女警的发卡,更别提现在赖在地上一边擦眼泪、一边害怕地往后缩的动作,简直像个三岁幼童,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小萱错了,不要打我……不要……”女孩惊恐地看着许沉凉,仿佛害怕她下一秒就会甩自己一个巴掌。
许沉凉压下心头的惊慌和诡异之感,尽量露出一个笑容。
“你叫小萱?不好意思,刚刚是我不对。”
许沉凉不顾自己宽大的礼服裙摆,蹲下身来和她对视。
小萱愣愣地瞧着她,眼泪一颗颗地滚落。
“小萱!谁欺负你?”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花园的台阶上,戴着黑色蕾丝帽的傅夫人,正严厉地看向这边,瞪视着许沉凉。
许沉凉有些慌了,她想起来,傅夫人膝下无子,只有一个爱女,难道,就是眼前的小萱?
她不想增加两家的矛盾,更不想在宴会的第一次见面就给傅夫人造成如此误会,忍不住带着些求助地看向身边的许薄凡,想要他开口解释一二。
即便她有些赌气,好几天没有跟许薄凡说话,但是,在危急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依赖他。
许薄凡目光凉凉的,在她和小萱身上扫了一圈。
“干嘛愣着,你推了她,道歉啊。”
许薄凡不耐烦地看着许沉凉说,眼里有着责备。
……
什么?
许沉凉仿佛感觉血液瞬间涌头顶,又瞬间褪去,四肢百骸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