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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在一个生产工业用锅炉的专业厂家,有位上了年纪的叫邹川矶,人人称之为“邹老师”此人的奇特和轶闻,回味不能说“无穷”却也有“别趣”
大凡有客户前来技术咨询,他会滔滔不绝,从锅炉的原理、结构、分类和应用以及注意事项,说得面面俱全,犹如老师讲课。
谈起资历,他自称解放前好几年就从名牌大学毕业,当过“工程师”、“教授”发表过许多高水平的“论文”云云,让刚毕业的大学生,肃然起敬。
那时,技术人员设计计算均用计算尺。邹川矶下到车间,总是不忘手中拿把尺。当有人问起时,他不无炫耀地拉开尺盒展示于众,说“这不是普通的计算尺,是德国进口的,功能齐备,非同一般。”
说到年纪,他讲他尚“年轻”“轻”得同他的资深经历无法自圆其说。他很注意修饰和着装,将花白头发弄得乌亮,脸上抹了层厚厚护肤膏,但他的整个神态显然已是年近半百之人。对初见之人,他总要对方估计他的年龄。当别人称他“老工程师”就满脸扫兴。当有人故意说他是“年轻的工程师”他就笑逐颜开。
老人走路往往无法戴老花眼镜。可是,他却照样戴着老花镜,原来他戴的是付特制的眼镜,镜片中嵌镶了一小块平光片。当人问他戴的是否老花镜,他立即斩钉截铁地说:“我这个年纪怎么会戴老花镜呢?这是近视镜!”可是有一天,人们发现他的眼镜,其中一镜是无玻璃的空框,于是问他:“邹老师,你的眼镜怎么少了块玻璃?”他立即摘下镜一看,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于是,他上上下下满地找他那块特殊镜片。
当说到成家立业时,他更是语无伦次,自相矛盾。他说自己是“过来人”要年轻人如何如何物色对象。但说到他自己时,他自称“还是单身”绝口不提他已结过婚,有了岁数不小的孩子。据传,他对自己的发妻,嫌对方老了,风韵不再,绝情地与之分了手。
为了好找对象,他必需将年龄大大减小,把原配妻子和孩子一并从档案中剔除。因此,他施出浑身解数,楼上楼下追着人保科人员,要求改档案。他为此递了不少烟卷,送了许多点心和糖果。
他在全厂物色对象,还要年轻美貌的。对一些年轻姑娘,他总是色迷迷地盯着望,弄得她们对他敬而远之。正当他愁眉不展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技求科新调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严婉蓝。于是,他常常无事找事,无话找话,竭力向她炫耀自己的“资历”和“才华”展示一本厚厚的外文书,自称他在大学是“尖子”和“才子”发表过高水平论文,对外语也很精通,故常钻研世界水平的专业技术,等等。
为了显示他在外语上功底很深,他几乎赶在严婉蓝上班前就坐在办公桌前向窗外了望,当发现对方正在走来,就立即正襟端坐,翻开那厚厚的外文书,佯装专研国际先进技术。
一次,他拿出一把特制的削铅笔刀给严婉蓝看。这刀把似葫芦形的铝合金,刀片又长又宽,锃光瓦亮。刀锋锐利,削笔轻快。
“邹老师,这把刀是哪儿买的?”严婉蓝问。
“这是我自己做的。”
“邹老师真行,能文能武,做出这么漂亮的刀子。”
“你喜欢的话,我给你做一把。”
“那就谢谢你了,不好意思。”
“做这把刀,要到工具间弄把下料的宽锯片,再到翻砂车间浇铸铝合金手把,把它们铸在一起,然后到金工车间把刀把车成葫芦形,到板金车间上砂轮机打磨光亮,去掉齿形磨成刀锋,到热处理车间对刀片进行淬火,最后用油石将刀片刃口磨锋利。没有良好的人缘和细致耐心的技能是弄不成的。”
“邹老师,这么麻烦,这么多工序,要花这么大的精力,我不敢当。谢谢,我不要了,不麻烦你了。”
“什么话?只要你高兴,再麻烦也没关系;即使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
严婉蓝听了吓一跳,他怎么说起“赴汤蹈火”的话,再联想他平时的自我吹嘘,对自己异常的“关切”心中浮上一阵说不清的烦躁和不安。于是,她再三重申:“邹老师,谢谢你!我不要了。你千万别为我忙了。”
他愈听她婉言谢绝愈觉得这是“欲进后退”是一种对自己诚意的考验。于是,他更卖力,就作为一件大事,全力以赴,定要把这刀子做得更让她欢欣。不过三天,这把刀子已做成了,就剩下最后一道工序:磨刀锋。
时值夏日,夜晚蚊虫肆虐。在食堂前的洗碗槽边,邹川矶穿着背心和短裤,冒着蚊子的叮咬,汗流浃背,在一块磨刀油石上使劲地打磨刀刃。
“邹老师,你不怕虫子叮咬,浑身是汗,弄这玩意儿干什么?”张春生问他。
他神秘地笑说:“春生,这是件宝贝。我要把它送给我的心上人。”
“恭喜恭喜,邹老师能透露一下同谁在谈恋爱呀?”
“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呀!”
“那是肯定的啦!”
邹川矶忙了一阵子后,还给刀配了个刀鞘,题上字:您的挚友川矶精制。最后,他用崭新的红绸缎包好,拣了好日子,即严婉蓝的生日这天,他特上门呈送给她,并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看看喜欢吗?”
严婉蓝打开包一看,手把呈银白色,熠熠生辉,再抽出亮晶晶的刀片,确实不错,于是说:“好刀,谢谢!谢谢!”
邹川矶接着就仔细观察对方动静。大约过了一星期,他均未见对方使用过这把刀,于是将张春生拖到僻静处谈自己的感受。
“春生,实话对你说:我这把刀是送给严婉蓝的。”
“邹老师,你不说,我们也估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这姑娘是大学生,长得也蛮不错。有你这么个高级老师对她好,怎么会不动心呢?”
“春生,你说,她接受了刀,可从来未见她用过。我想,她是作为定情物好好地保存起来了。对吗?”
“你分析得有道理。你可要抓紧呀,要不然,煮熟的鸭子都会飞走的。你们技术科有好几位小伙子,都蛮帅的,你不上劲就有点悬。”
“对!我得抓紧。你也帮帮忙。”
“怎么帮?”
“给大家吹吹风,看看有什么反映。这叫造舆论,造气势。知道吗?”
“可别忘了哟。”
邹川矶赶紧掏烟,边说:“将来事成,定请上坐!”
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都说“邹老师与严婉蓝谈恋爱了。邹老师送给她一把好刀作定情礼,严婉蓝收藏起来了。”
严婉蓝听到此传言,异常愤怒,心想:自己早已有了意中人,已商定毕业工作几年有了点积蓄再结婚。邹川矶的这把刀,我本不想要,可他偏偏要给我,怎么就弄出这些风言风语呢?
次日中午,严婉蓝气乎乎地走进邹川矶的宿舍,将裹着那把刀的红绸缎包丢在桌上,甩了一句话:“这把刀还给你!请你自尊自重,不要散布谣言!”
“唉,小严,有话好说,不要误会了,我没说什么呀!难道,我们交个朋友都不行吗?”
“不行!我有朋友了。你别自作多情!”
“唉,你听我说——”
“砰”的一声响,严婉蓝跨出房间,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邹川矶楞楞地站在原地,像木头一样,傻了。他思索一番,自言自语:“无非嫌我年纪大了,配不上她。他妈的,不是个东西!在外国,老专家找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多的是。我不是厂中的大专家嘛,看得起你,就是礼贤下士,抬举了你。可你他妈的不识好歹,反而不领情。为了这把刀,我出了多少力,流了多少汗,被蚊子叮了多少口。她居然还对我这样绝情!真他妈的,气死我了!”这位道貌岸然平时说话文绉绉的,竟一连吐出了好几句脏话。他拿定主义,要用闪电速度娶一个比严婉蓝更年轻的姑娘来炫耀一下,出出这口气。
果然,不到一个月,他择日举行婚礼,发出请贴,邀技术科全体参加。严婉蓝拒收请贴。
婚礼当夜在邹川矶租赁的一民房内,技术科人员“闹新房”想出各种花样逗邹川矶。这位新娘很年轻,长得尚可,据说是个某店站柜台的营业员。令人奇怪的是:整个婚礼过程中,均未见新娘父母和家人参加。为什么?莫不是此桩婚事,女方家庭压根儿是反对的,不然怎么不见他们踪影呢?
后来听说,新娘坏怀孕后,邹川矶很扫兴,要女方人工流产,遭拒后就用脚踢女腹部。那么,他何以如此呢?只有两个解释:他娶新娘并非出于爱情,一是为了出出气,证明自己能受到年轻姑娘的好感,你严婉蓝有什么了不起;二是把女方当作玩物,不希望她怀孕生孩子降低了利用价值,至于孩子嘛,他前妻已给他生过了,无所谓。
由于,女方拒不流产,终于生育了一子。女方母亲只得上门照料女儿。可是,新娘母亲来去总是早出晚归,避人耳目。因为这位邹川矶的“岳母”显得年轻,梳了长长的辫子,在人们眼中,比她的“女婿”要年轻,看来就宛如是他的“妻子”故而弄得“岳母”怕在众说纷纭中受非议。
正因为妻子太年轻,生孩子后又受到邹川矶的另眼相看,窝了一肚子次火,于是就演绎出了“红杏出墙”的轶事。
邹川矶感觉妻子对他愈来愈冷淡,对夫妻生活毫无兴味,于是忐忑不安,时时提防。这天,他知道妻子调休在家,于是悄悄突然回家,可是门已反锁,怎么也无法打开。他就怦怦敲门。房内毫无动静,难道妻外出了吗?再细细一看,妻出门常穿的高跟鞋尚在门口的鞋架上,于是断定她仍在房内,就加大力度敲门,高声喊“我回来了,快开门!”
又过了一回,他妻才轻声回应“我刚才上厕所,不要叫嘛。”
门开后,他看到妻子头发蓬松,鬓发散乱,衣扣不整,双颊红盈,还有点气喘嘘嘘,就疑窦丛生,用心在房内扫射。他又赶往内室,只见床上枕被零乱,掀开被子又见一块湿斑。他立马拉下脸,责问她“为何将门反锁,还迟迟不开门?你在房内搞什么鬼?”
就在此时,他眼角发现一个年轻身影像猫似的溜出门外。他立即追出,却未来得及上前,那年轻人已消失在小巷中。他返回家中拍桌子打板凳,咆哮如雷,要她如实交代“怎么回事?”
“要我交代吗?我倒要你交代:你为什么瞒了二十几岁的年龄?为什么说你未结过婚?为什么你的孩子还比我大几岁?我怀了孕,你为什么要我人流?我不同意,你为什么要打我,踢我肚子?我责问你,你却说娶我不是为了生孩子,而是为了幸福,那么你是把我当人妻还是当玩具?我全家都反对我嫁给你,为什么?你知道吗?你有什么权利要我交代?我却有权要你给我交代!”
对着妻子的一连串的重炮轰击,他一时无言以对,跌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花落去,梦幻般的春水滚滚流逝,永不返回。
写于2012-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