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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宿醉的朱韵头疼眼花,记忆混乱。李峋已经不在了,旁边的床被子已经叠好,枕头放在上面,朱韵稍稍惊讶,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李峋从来不会收拾床铺。
坐牢养成得好习惯?
李峋不知所踪,朱韵给赵腾打电话,赵腾迷迷糊糊间接通,没说几句就挂断了。他透露出昨晚麻将打了通宵,他们凌晨五点才睡觉,要全员清醒至少也得中午。
朱韵洗漱完毕去餐厅吃早餐,路上给李峋发短信。
“你在哪呢?”
过几分钟李峋回复。
“出去买烟了。”
朱韵:“你吃早饭了没?”
李峋:“没。”
朱韵走到自助餐区,她想李峋应该也没兴趣来这边吃早餐,便问服务员说:“我带几块面包走行吗?”
服务员态度和善。“当然可以。”
朱韵自己也不在这吃了,拿了几块面包,还有香肠和果酱,装起来带走。
她问李峋的位置,他正在昨天的室外温泉区,朱韵过去的时候看到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对着远处山峦抽烟。
朱韵将装面包的袋子吊在他眼前。
“香肠和果酱的,你吃哪个?”
李峋看着面前袋子,半天开口:“我要咸菜的。”
她拿袋子糊他脸,李峋扯着嘴角懒散笑,拿过夹香肠的面包。
朱韵坐在旁边吃起来。
他们面前就有一座温泉池,是以温度不至于太冷,早晨的空气清新,朱韵眺望烟雾缭绕的远方,想起苏轼行香子里的几句话——
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董斯扬选的这个地方还挺有情调的。”朱韵嚼着面包说。
李峋嗯了一声。
朱韵说:“明天就是除夕了。”
他又嗯了一声。
朱韵:“新年快乐。”
李峋:“你也是。”
朱韵想了想,又说:“明年加油。”
他似乎笑了。
“你也是。”
下午两点,董斯扬最后一个醒了。赵腾过来下通知,收拾东西准备返程。回去的路上大家有说有笑,赵腾凑到李峋身边,小声问怎么样,被李峋一掌推了回去。
他们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偏傍晚了,朱韵着急赶车,直接走了。临走时张放跑过来拉住她,紧紧握着她的手,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明年一定要来上班啊。”
朱韵甚是奇怪“我不来上班还能去哪?”
后来赵腾告诉她,张放一直担心朱韵会跳槽离开飞扬,年会打麻将的时候一直在说这件事。朱韵打趣道:“你们就不担心李峋走吗,他实力比我强啊。”
赵腾摇头说:“李峋很厉害,但他那人太独了,有距离感。大家更喜欢你,更担心你走。”
朱韵听完心情复杂,不知该喜该忧。
今年过年,朱韵家里格外热闹,母亲心情好得离奇,大包大揽操办了整个家族的聚会。
聚会上几个叔叔婶婶旁敲侧击朱韵的个人情况,母亲语气埋怨道:“别问她,她懂什么,拖拖拉拉。”
叔叔说:“现在也该考虑了。”
母亲:“是啊,都多大的人了。”
人家又问朱韵现在在哪高就,母亲说:“她自己单干呢。事情得一样一样解决,都是大事,要慎重。”
朱韵在旁吃饭,闷声不吭。
母亲的习惯是家里是不往台面上摆,等所有的聚会都结束后,她找到朱韵,问她:“你怎么没把田画家叫来?”
朱韵心说你办这么多聚会难道专门为了等田修竹上门吗
母亲问:“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朱韵支支吾吾“没怎么样。”
“没怎么样是怎么样?”
朱韵好像忽然之间对手里的杯子产生无限兴趣,全神贯注盯着看。
母亲沉声:“你明年也二十八了,不小了,难道想拖到三十岁吗?”
朱韵抬眼,故作震惊道:“天,我都二十八了?”
母亲一拍桌子,朱韵头又垂下去了。
整场谈话朱韵都在顾左右而言他,不支持也不反对,给的答案永远模棱两可。
现阶段她别无他法,只能这样与母亲虚与委蛇。只要母亲的注意力还放在她的婚姻大事上,就不会过多关注她的工作。因为在母亲看来,婚姻肯定要比工作更重要一些。
母亲至今不知道她在飞扬公司上班,更不知道李峋也在那。这是颗隐形的炸弹,朱韵知道早晚要爆,但能拖多久是多久。她需要维持这个基本现状,最起码要瞒住起步阶段。
人的精力有限,现在光应对公司的项目就已经让她精疲力竭,她根本不可能再去跟父母对抗。
朱韵怀抱阿q精神过大年,想好好轻松几天再回去奋战,结果大年初四公司传来一个消息——无敌武将的后台被人黑了。
消息是张放告诉朱韵的,他在电话里哭天抹泪“我们这个项目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啊!”朱韵凝眉道:“你先别慌,把事情说清楚。”
张放不懂具体的技术细节,朱韵问不出所以然来。她又联系李峋,李峋也没有多说,只是让她好好过年便挂断了,之后不管朱韵再怎么打电话他都不接了。
董斯扬的电话常年不通,朱韵没办法,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付一卓,却意外得到他今年被亲爹拉到美帝过年的消息。
朱韵疑惑道:“你不在国内?”
“对啊。”
朱韵甚至暂时忘了无敌武将的事,问他:“那李峋今年跟谁过年?”
付一卓奇怪道:“任迪啊,怎么了,我年前要他跟我一起来美国,他没同意,我问他去哪他说去任迪那里。”
朱韵:“任迪新年有六场演出,全国各地跑,他往哪去?”
付一卓哑然。
“弟妹”
“行了,”朱韵知道付一卓想说什么,直接道“我大概能猜出他去哪了,你过你的年吧。”
朱韵放下电话直接打包行李,母亲见了问:“你要干嘛啊?”
朱韵:“我提前回去几天。”
“提前回去?为什么?”
朱韵含糊地说:“有点事。”
她不详细解释,母亲那边端着茶杯思忖片刻,认定朱韵提前回去是想趁着假期找田修竹待几天,默认同意了。
“你等着,我买了点东西给田画家,你帮我带过去。”
母亲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拿给朱韵,朱韵惊讶:“你什么时候买的?”
母亲批评道:“一点礼数都没有!等着你准备黄花菜都凉了。”
朱韵拎着大包小裹默默离去。
朱韵着急往回赶,可惜当天车票都已经没了,她干脆自己驾车走高速。冬夜车况不好,朱韵开了五个多小时才到,已经是午夜了。
过年的创业园区空空荡荡,朱韵开车开得肩膀僵硬,她下车,仰头看,整栋楼里只有十二层的一家公司亮着灯。
朱韵原地站了一会,口中呼出阵阵白气。
她望着那扇窗,拿出电话打给李峋。
不出意外,还是没人接。
朱韵轻呿了一声。
她把车停好,拎着东西准备上楼。这时她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创业园的大门锁上了。鉴于it公司常年加班的习惯,平时工作日里创业园都是不锁门的,但现在是假期,九点半就门禁了。
朱韵绕了几圈,没有发现能钻的地方,最后回到正门。创业园的大门不是现在普遍的电子伸缩门,而且传统的那种大铁门,大概三米高。
经过五小时的车程,朱韵产生了一种自己是“铁娘子”的幻觉,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将拎着的大包小裹隔空甩过去,搓搓手,开始往上爬。
朱韵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爬到铁门最上面,然后发现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往上爬的时候看不出什么,要往下走时,高度的恐怖就展现出来了。
而且对面并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只有中间看似有个把手。朱韵蠕虫一样顺着门顶往中间拱,等到了地方发现把手离自己太远了,她连试了几次根本碰不到。
她在心里自我活动。
如果把李峋的腿安在她身上就好了。
然后马上又否定了。
不行,有腿毛。
在几番诡异的心理活动下,朱韵悲催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进退两难了。
她没办法,两腿夹住门,再次掏出手机给李峋打电话。
还是没人接。
她发短信。
没人回。
发邮件。
还是没人回。
朱韵无计可施,脸面也不要了,仰脖冲楼上大吼:“李峋——!”
声音回荡。
“李峋!在不在!李峋——!”
她叫了半分钟,没人理。朱韵彻底放弃,准备打电话报警。
她拨出“11”还差一个“0”的时候,创业楼里终于有动静了。楼道亮起微弱的光,然后一个人影从楼里出来。
久旱逢甘露,朱韵见到亲人般狂喜。
“李峋!”
李峋从楼里出来,衣着单薄,他双手插兜来到铁门下,仰望着她。
两人对视了片刻,李峋平静开口。
“行为艺术?”
他还有功夫搞冷幽默。“不是!快救救我!”朱韵也知道自己的造型实在称不上雅观,但她不在乎了,她已经挂了快半小时了。“快救我!我要冻僵了!”
李峋双手从裤兜里抽出来,高高举起。
“跳吧。”
“啊?”
“跳下来。”
朱韵看着这个落差“能行吗?”
“行。”
朱韵:“你这要是接不住会死人的。”
李峋嘲讽道:“死也是砸死,不是摔死。”
朱韵虽然身体僵硬,但头脑还清晰,愤怒回应道:“我没那么沉!”
李峋:“下不下,不下我走了。”
朱韵:“下下下!”
李峋勾手指,朱韵一咬牙一闭眼直接往下跳,被他稳稳接住。朱韵甩甩僵了的胳膊,礼貌道:“谢谢。”
李峋收回手,垂眸看她。
朱韵迎上他的目光“干嘛?”
李峋淡淡道:“你大半夜给自己挂门上,问我干嘛?”
“”朱韵抿抿嘴唇“我来看情况。”
李峋不做声,朱韵心里藏着两个问题,抉择了一下还是问了偏保守的那个。
“项目的事解决了吗?”
李峋默默看她一会,弯腰拎起她扔地上的袋子,回身往楼里走。
“上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