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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葯儿的肩伤一好,又成天活蹦乱跳,早忘了生死交关那时的恐惧无助,更不记得人家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是因为她好出风头、多管闲事。
最后一次检视她的伤势,龙湖脸现微笑,说道:“你还是这副样子我比较习惯。”他不是会逃避现实的人,当下便同她提起:“明日我就送你回沧浪岛,再请我爹娘委托媒人去向师父提亲,为咱们挑个好日子成亲。”
秦葯儿的一对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和我成亲?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必须成亲。”龙湖心知葯儿从小没母亲教导,但男女之防总不能不知。“男女授受不亲,我每日为你疗伤,此种行为除了父女、母子、夫妻之外,总是不妥当的。虽说事贵从权,但我还是不能对不起师父。”
“关我爹什么事?你是为我疗伤,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反正,我不要和你成亲啦!”为这种原因成亲,她才不要。笨师兄!一点也不知人家的心事。“我会当做没这回事,你也当做没这回事好了。”
“可是明明发生了,如何当做没这回事呢?”龙湖若是会趁机推诿责任的人,也不配继承青龙社。“你要乖乖的结婚呢,还是我将事情源源本本告诉师父,由他老人家押你上花轿也行!”
秦葯儿幽怨地瞪视着他。“你并不心甘情愿娶我,是不?成亲之后,拿不准吵架的时候你会埋怨是我骗婚,做为打击我的借口。”
“你别反咬我一口,我已谢天谢地。从小到大,哪一次斗嘴你不包赢?”
“瞧你,已开始不服气了。”
“葯儿!”龙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薄怒。“我生平头一遭向人求婚,你就推三阻四的,不给面子。我再问一次,你嫁是不嫁?”
“我不嫁。”用这种没诚意的口气求婚,再求一百次,她也不肯点头。
“好,我直接找师父去。”他转身走了出去。
秦葯儿如遭一记闷棍,呆了半晌,喃喃道:“自命什么风流公子嘛!只会对烟花女子百般献殷勤,对师妹就颐指气使,不当美女看。”
龙湖前脚刚出去叫人准备船只,葯儿后脚便开溜,自己回沧浪岛去。龙湖若敢来向爹饶舌,爹要问起,她就给他来个死不承认。
嫁给师兄虽然很理想,但为了一件“医疗事件”而屈于礼教的成亲,别说她心里别扭,光瞧师兄那恶霸的语气,就知他也是逼于无奈。
无可奈何的当了她的师兄,再教他无可奈何的娶她为妻,秦葯儿再怎么“求夫若渴”也不敢冒这种险。何况,她不急着嫁人。
回到自幼成长的地方,小山坡上的葯圃,屋后的知鱼湾,均是她游戏的所在,她扬着一对纯挚天真的眸子看着这一切,唇边挂着微笑跑向草堂:“爹爹,葯儿回来了。”
“你的脚程好慢,这一路上又干了几件恶作剧?”天底下也只有臭师兄龙湖一张口便数落她的陈年历史、丰功伟业。
笑容从她唇边隐去,她几乎是恼怒的:“你来做什么?”
“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自然是来”
“爹!”葯儿抢着说话,拉住秦守虚的手臂,半撒娇半?档乃担骸澳惚鹦攀π趾蛋说溃还芩凳裁匆桓挪凰闶!?br>
“什么?”秦守虚不解的。“你们这两个孩子在玩什么把戏?葯儿,爹要着手为你准备嫁妆了,往后别再和你师兄闹调皮,知道不?”
“爹,您都晓得啦?那您还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来。”
“师妹,我什么都还来不及跟师父说。”
“你没说?那”她一颗头转来转去,终于望定父亲,急促的问:“您说要为我准备嫁妆,爹,您将我的亲事许配给谁啦?”
“这还需问吗?自然是湖儿。”秦守虚慈祥地按住女儿的手臂,要她稍安勿躁。“去年,龙家两老已经向我提过,我念你年纪尚幼,天真未凿,就拖上拖,不过,两家父母均已口头约定,要不然,我岂容得你一位姑娘家随着你师兄大江南北四处跑?我再开化,也没有开化到任你拿自身名节开玩笑。”
这真是始料不及,秦葯儿狐疑的看着龙湖。
他耸耸肩。“我也是回家后向爹娘提起纳聘时,才知有这回事,还被爹模了一顿,笑我后知后觉。”
秦葯儿按捺不住了,张大眼睛盯着师兄,用压抑的、期待的语气问:“你听了之后,心里怎么想的?”
龙湖侧头想了想。“我当时心里想,既然爹娘中意你,待成亲后,两位老人家必然对你疼爱有加,这门亲事可说十分圆满。”
“就这样?”
“没错。大家都乐见其成,自然是好亲事。”
秦葯儿冷笑了。“别把我算上去,我还没答应。”她性子再活泼,也不敢厚着脸皮问他:龙父母中意她,那他自己呢,要娶亲的人是他耶!
“师父答应就算数,你反对也没用。”
“爹点头答应,那你娶他好啦!”
她一扭身,跑回房里去。
秦守虚哈哈大笑。“姑娘家说不要,其实是要的,以前她娘也是这样子。”
龙湖嘴上附和,心底无奈地叹息,他晓得葯儿不是闹闹别扭就算了。真搞不懂女人,沙紫光在数年间由艳冠花国的名歌妓一变为活在梦里世界的梦娘;朱蓉镜不久前还嚷嚷要出家当尼姑,两天前已传闻梅府正积极筹备婚事,自然少不了她一份;秦葯儿明知她已不能再嫁他人,偏生死性不改,一再考验他的耐性。
就算是上辈子欠了葯儿,十年啦,也该偿还得差不多吧!
“女人,你的名字叫麻烦!”
若是秦葯儿在此,走要回他:“男人,你的名字叫‘自找’麻烦!”
十日后的清晨,仆人一早打开门扉,就瞧见一名年轻人直挺挺的跪在离门口两丈处。
“喂,你干什么的?”
“特来求师,恳求秦神医纳入门下。”
仆人真觉稀奇。秦守虚自从收龙溯为徒后,已对外宣称谢绝拜师,好多年没见过这阵仗,扫帚一放,忙跑进去告之老爷和小姐。
秦守虚懒得走出去,坐在草堂主位上喝荼,对仆人道:“打发他走!要是他死皮赖脸硬要跪断两腿,就叫他离远一点,别挡住门口让人出入不方便。”
仆人应声而去。那年轻人二话不说,爬离二丈外。
秦葯儿梳洗罢,也出来看稀奇。
“乖孩子,别理他,过来陪爹用膳。”
“喔!”
吃过早饭,她仍禁不住好奇的走出门外,一直走到那人的身边,俯下身去,想瞧清他委靡不振的面孔长什么样子。他感应到了,精神重回他的体内,振作起一张有活力的脸,和她四目相对。秦葯儿“啊”的一声:“秦朗!”
“不,我的本名叫秦男,男儿的男。”在“催魂魔女”面前,他的男儿气概总要矮上半截。“我的养父是位采葯人,我从小苞着他,识得各种葯性,只是,还是没资格为病人诊洽,得不到别人的尊崇。秦姑娘,我真是有心要学医,你帮我求求令尊大人破例一次好不好?求求你,好不好?”
秦葯儿思及上回捉弄人家有点过火,补偿他一下,反正是惠而不费。
“好吧!我去试试看,成与不成就全看你的造化。”
“多谢,多谢。”
秦守虚对女儿是偏爱有加,当初就因她叫一声“师兄”而收了龙湖,但他实在不耐烦再花精神授徒,婉转道:“江南名医没有八十也有五十,随便拜谁为师都成功有望,唯独你爹专研奇症怪病,没有特殊天才是绝对学不来。”
“唉呀,爹,您急着将我嫁出门,不招一个徒弟进门,不嫌寂寞吗?”
把你嫁出去我才乐得轻松!这种话父亲终究说不出口,总之,不答应就是。
秦男在门外跪了两天,若不是葯儿同情他,派仆人送干粮和水给他,搞不好早已虚脱晕倒。
不久,龙湖就要带着媒人来下聘,秦葯儿绝不甘心嫁得草率,她要试一试龙湖的心中到底有没有她,再决定嫁或不嫁。
秦男的出现使她想出一个好点子。
“喂,你真想拜我爹为师的话,还有一个方法,想不想听?”
“请姑娘指点。”
秦葯儿点着头,她年纪小,难得有机会“指点”人,顿觉身分提高不少。
“你听着,家父就生我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谁娶了我,将来就可以接收我爹所有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他的医术。”
“啊?”他不太懂。
“你可以苦苦哀求我让你追啊!”我不要!这话差半秒便冲口而出,总算尚有急智,不敢得罪她,改口道:“小人高攀不上。”
“我当然知道你高攀不上,所以你必须苦苦哀求,然后,我才勉为其难的同情你一次,当然啦,到最后你一定追不上,但至少我爹已注意到你,你的希望便大很多哦!”她还把鼻子翘得高高的。“姑娘我难得大发慈悲,你要珍惜。”
秦男真是啼笑皆非,左右为难。
“我数到三,不要拉倒!你趁早滚出沧浪岛。”
利诱加威胁,秦男只好妥协。
龙湖比媒人、聘礼早一日抵达沧浪岛,他必须确定小师妹没逃掉或耍出什么见不得人的花招,他不想在媒人及属下面前出丑。
果然,他的灵感很准,葯儿又有了新花样。
他也不是多讨厌秦男,对于曾败在秦葯儿手上的牺牲者,他同情的成分居多,只是,这小子怎会像苍蝇黏上蜜糖,葯儿怎能允许他如此?
龙湖带着审判意味的眸子锁住他们,突然,葯儿绊倒了,秦男伸手欲扶,他猛的吼出来:“滚开!小心你哪一根手指头碰到葯儿,我把它们全剁下来!”自己走过去粗鲁的拉起葯儿,一脸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没还的表情。
秦葯儿暗喜在心,表面上不动声色。
接下来又发生好几次类似事件,龙湖愈来愈无法忍受秦男的存在,但师父既没赶他走,他亦不好下逐客令,可他自认有权利管教葯儿。
在他耳听葯儿“柔声细气”的鼓励秦男,保证她会在爹面前为他说好话,让爹收他做二徒弟龙湖简直要抓狂了,她几时对他柔声细气过?
他气急败坏的伸手挽住她的手,拉她来到屋后的知鱼湾,这儿环境清幽,凉风吻面,使他急躁的心得以舒缓,但愿顺便吹醒葯儿的胡涂主意。
山色苍茫,暮色逐渐笼罩,她心情偷悦地俏皮道:“好不要脸,你一直拉着我的手成何体统?”
他放开手,声音重浊:“你和秦男形影不离,又成何体统?”
秦葯儿呸了一声。“你少乱嚼舌根,传出去多难听。”
“你怕难听,我更怕。”龙湖从齿缝中说:“秦男不像你会喜欢的那种人,师妹,你由得他跟随你,究竟是何用意?”
她的表情染上迷蒙霞辉,显出几分神秘。
“他苦苦哀求我让他追,想引起爹注意,而我从没一个男子追求过我,我觉得被人捧在掌心上的感觉真是不错”
“你发痴啊!”他蹙着眉低斥:“我这不是在追求你吗?师父和我一直将你捧在掌心上呵护,怕你风吹雨打,怕你受伤害。这个理由不通。”
“那不一样。爹跟我是父女情,你和我是兄妹情,而秦男和我”
“是什么?男女爱?无耻!”
秦葯儿涨红了脸。“你骂我无耻!那么,你不爱我却要将我娶回去当花瓶摆着,就叫有耻吗?我一直都知道,你巴不得我离你愈远愈好,现在又出现一个候补人,不正合你心意吗?你理该去放鞭炮庆祝才对啊!”“葯儿,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她的眼中冒火,朝他吼叫:“我不要嫁给你!你滚出沧浪岛,滚回你家去!没有订婚,当然更没有婚礼!”
龙湖怒视着她,那模样似乎巴不得吃掉她,好半晌,他终于找到声音:“很好。如果这是你要的,我只有成全你!我已经受够了你的不懂事、不知轻重、莫名其妙、无理取闹!你倒说对了一件事,回家之后我马上放鞭炮庆祝!”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倔强地不肯唤住他,既然他不爱她,她才不希罕嫁给他,走了最好!直到他最后一点背影也瞧不见了,她才茫茫然转向荷花池,任泪水像泛滥的洪水倾泻而下。师兄,你回来,她在心底哀告。
“你何苦这样?”秦男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他没见过这样的秦葯儿,像个迷了路的小孩,绝望地只会淌眼泪。
“我爱他,”她把脸埋进颤抖的掌心里,可怜兮兮的说:“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已在爱着他了,只是那时我还小,不懂,只晓得用尽一切办法将他留在我身边可是,他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怕我使坏、怕我恶作剧,我也很开心的做个小孩让他照顾,直到他突然说要娶我,却为着一个可笑的理由,不是因为爱,我变得敏感、在乎,受不了他为其它因素勉强自己来娶我那日在红桥上,他说愿意代我而死,我以为那就是爱了,现在我总算明白,那不是爱,是承诺,对我爹的承诺”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抽噎、啜泣。“我只是他的包袱,他早巴不得把我丢掉了”
“傻葯儿!爱也是一种包袱。”
这个声音她霍然回身,瞧见龙湖一双带笑的眼。
“你没走?”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突发得使她心神迷乱,分辨不出是真实还是梦幻。
“该走的是秦男,不是我。”
“你你又回来做什么?”
“我终究是舍不下你,只好厚着脸皮回头来找你。”他的声音非常深沉,目光在她脸上搜寻着。
“你都听见了?”她小心翼翼的问,脸上羞窘得泛起桃花瓣的艳色。
龙湖没有回答,他的脸孔发亮,视线灼灼,将她拥入怀中,缓缓低下头吻住了她,他那强而有力的臂膀,温热双唇的接触,早已做了最动人的诠释。
良久、良久,率儿好像陷入梦境般地,不知身在何处。
“梅真说的对,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只是自己不肯承认。”当他以面颊轻轻摩擦着她水嫩的肌肤,她觉得这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师兄,你对我真的有心?”
他再一次轻吻她的双唇,她的唇柔软无邪,他清楚地听见她怦怦的心跳声,情知她的纯真,他不敢再放肆,小心翼翼地蜜吻一下,便放开了她,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十年的感情,谁能代替?”龙湖抬起脸注视她,沉吟了一会儿。“仔细想想,其实我从来不放心将你交给别人,每回钓夫,对方有丝毫不适合你性子的地方,我心里便开始打退堂鼓,没让你积极去争取。”
“你既然爱我,又为何不说呢?”
“师妹,男人不开口说爱的。”
“你不说谁知道?”一把推开他站起来。
龙湖重新拥住她,委屈道:“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够明白,男人爱上一名姑娘,自然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娶她为妻。”
秦葯儿噘起嘴。“我不明白。”
龙湖故意取笑:“又来了,一炷香淑女。”
她红着脸笑出来,眼中洋溢着被爱的喜悦,真正的爱宛似一股不朽的力量,融化两颗倔强好胜的心,彼此向对方弃械投降,算是雨过天晴了。不过,为了感谢秦男暗中相助,两人一起去磨着秦守虚再收徒,拗不过他们的秦守虚,最后答应让秦男留下来学习,至于有无正式收徒的一日,就要看他的资质及日后的表现。
半年后,一个张灯结彩的好日子。
被灌得半醉的新郎倌龙湖,终于能够关起门来享受他的洞房花烛夜。
可是,新娘子却不见了!
龙湖的酒意被吓去了大半,不敢置信她敢在这种时刻放他鸽子!甚且,作为新房的巧园四周均有人把守,她能跑到哪儿去?
“秦要命你给我滚出来”
突然从床下钻出一个声音:“我不出去,除非,你说出那三个宇。”
龙湖庄严地、果断地说:“我爱你!”
秦葯儿瓒了出来,笑靥如花地奔向他的怀抱。
他拧了拧她俏挺的小鼻子。“幸而这是新房,床底下也抹得一尘不染,否则,你将成为有始以来第一个花脸新娘。”
深情凝望中,气氛改变了。
像火焰在心中燃烧起来,龙湖紧紧地拥着顽皮娇妻,梦呓般地耳语道:“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会爱上你这个小妖精?是月老胡涂?还是上辈子未了的情缘,今生来偿还?”他觉得迷惘,更有隐藏不住的狂喜,把她拥得更紧了一些,轻轻地、低声地说:“别再闹了,今晚是咱们的花烛良宵”
她喜悦地、语无伦次地说:“我是秦葯儿吶,自然也该有个不与旁人相似的洞房花烛夜,才不愧为小曹操、鬼灵精、秦瘟神、秦小邪”
香软檀口被霸道地堵住了,世界在他们的吻中消失。
只有春天进驻他们的心田,散播快乐的种子,骥求两人同心灌溉,开出幸福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