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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市中心医院。
第二次踏进它的大门,却仍觉陌生。
昏暗而幽蓝的夜空下,住院部寂静得像一座无人来访的陵园。这个形象却不吉利的比喻,突如其来地闪过脑海,陆婴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因为不是探视时间,她被拒之门外,只得转到了门诊楼的输液大厅稍作休整。向东南方望去,是急诊室。
虽是夜半三更,那里却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前来就诊的病人络绎不绝,焦急的家属制造了一波又一波的嘈杂声浪。医生和护士个个都赛过超人,或白或粉或蓝的衣着,静静绽放着美丽,点缀着生命的无奈与凋零。
陆婴婴给陈墨发了个短信:我在输液大厅,你可否过来?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陈墨反应极快,直接回了电话:“婴婴?你……你现在在门诊那边??”
“是的。”她平心静气地说,“住院部的门禁森严,我说了半天好话,门卫也不肯放行。不得已,只能麻烦你过来找我了。”
“婴婴,你为了老何叔叔,真得可以抛头颅洒热血——”
陆婴婴听得出,比起上一次通话陈墨的语气轻松了不少。
她想,何迪非必定安然无恙吧……却又不想急着问具体情况,她假作生气地催促道:“快过来!谁有工夫听你唐僧念经?我穿一件白色棉服,头发乱糟糟的,很好辨认。”
“好的,五分钟后见。”
所谓的五分钟,实则超过了半个小时。
当周围输液病人的睡意感染到了陆婴婴时,陈墨才出现。而相随而来的,是何迪非的大哥何锡尧。
陈墨问:“婴婴,等急了吧?”
陆婴婴揉揉眼睛,起身答道:“还好……刚才有个人一边输液一边打呼噜,我听着听着都快睡着了……。”
陈墨与何锡尧对望一下,两人都笑了。
“我们是劝走了王指导才过来找你的。那个老家伙,明明上了年纪体力不支,却还在硬扛,我们软硬兼施,终于把他送上了出租车。”陈墨忆起方才的情景,不禁微笑了。
陆婴婴点点头,“你做的对,熬坏了身体怎么行。”
陈墨迫不及待地报喜不报忧,“婴婴,你放心吧,老何叔叔已无大碍,等八点钟天亮了就转普通病房。”
“……等到了探视时间,我要第一个去看他!”
“那要医生批准才可以。”陈墨提醒道。
“放心,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没关系!”陆婴婴目光坚定。
何锡尧忽然插了句话,“你连夜赶过来,这会儿肯定饿了吧?正好我和陈墨忙到现在都没吃晚饭,咱们找地方边吃边聊怎么样?”
由于惟一的一次会面,就引发了何氏父子的不快,陆婴婴面对何锡尧,稍稍有些紧张。
“嗯……。”
她点头的幅度太小,何锡尧看不真切,又问:“怎么样?医院附近有个24小时营业的粥铺,咱们先去凑合一顿。”
陈墨向来是个活泼的性格,这会儿轮到他登台开唱了。
“大哥,婴婴不都同意了吗?多问一遍,你累不累啊——走吧,吸入病人呼出的空气,等于慢性自杀。”
陆婴婴悄声支吾道:“唐三藏,就你话多,小心蜘蛛精把你抓去。”
陈墨没有听到调侃,仍旧笑嘻嘻地看着她。
这个女孩儿,倒是伶牙俐齿呢——何锡尧不禁莞尔,将自己的车钥匙丢给陈墨,“开我的车,停车场A区第一排第三辆。”
“好嘞!”
开上军车轧马路,牛气冲天风雨无阻,那可是陈墨从幼儿时期就梦寐以求的愿景。接过钥匙,他有如一只侥幸避开猎人追捕的羚羊,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何锡尧转向陆婴婴,“迪非见到你,他的伤肯定好得快,比做任何治疗都要管用。”
生活极遵守规律的人,是理解不了那些昼伏夜出的“异类”的。
凌晨三点半,粥铺里的食客比午后三点半时分只多不少。这周围除了医院,还有许多家网吧和酒吧,难怪这个24小时营业的餐馆如此受欢迎了。
陈墨挑选了一个相对安静的靠窗的桌台,招呼陆婴婴和何锡尧就座。
“你们先坐,我去点餐。婴婴,我知道你不爱吃甜的,所以保准给你选一款清新爽口的小吃。瞧好吧!”
说完转身走了。何锡尧淡淡地说:“你和陈墨很熟啊?”
陆婴婴点点头,如实回答:“我们是在A市比赛前认识的,陈墨很照顾我,我也很感谢他的照顾。”
“是啊,陈墨人不错,性格也好。”
何锡尧微微颔首,那动作与何迪非如出一辙,陆婴婴有些恍惚,忙移开了视线。
“你还在读大学吧?”何锡尧问。
“嗯,刚上大二。”陆婴婴双手绞在一处,越发局促。
“我当年虽然是直接保送读军校,却也和同学们一块儿过过苦日子。”何锡尧说,“这样吧,探视时间一到你就和迪非见个面,然后我找人送你到机场,坐最早班的飞机回去。”
“何……大哥,您是在赶我走?”陆婴婴仰头反问。
她执拗又哀伤的模样,让何锡尧微怔,久远的岁月里无法磨灭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他沉默了片刻,说:“迪非也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于你来讲,学业大过天。”
“不,不是的。”
“那什么最重要?如果你放弃十几年的苦读生涯临阵脱逃,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如果我告诉你,迪非哥哥对我的意义比天还大,你还会下逐客令吗?”
“我想不通,你会愿意拿自己的前途换短暂的欢喜?我比你更了解我的弟弟,他肯定会劝你回学校好好上课,而不是留在他身边当个护理员……。”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即使要走,也要他亲口提出,我才会走!”
“你……。”
陆婴婴的执拗远远超过了何锡尧的预期。
他一时语塞。女孩儿心如磐石,不可撼动,就像是坚固的堤坝,而他平素面对全舰官兵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豪迈作风,变为扑向岸边却不战自败的潮水,渐渐消退了。
“哟,你们怎么不聊天,是不是饿得没力气讲话了?”
见陈墨向桌边走来,陆婴婴费力地挤出个笑容,“你都点了什么好吃的?说来听听。”
何锡尧冷哼一声:“陈墨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断不会有什么新鲜花样。”
陆婴婴心想,在胸襟开阔这个关键的性格特质上,何迪非远比何锡尧要优秀,虽然是亲兄弟,到底是有差别的。她帮陈墨打着圆场,“没关系,家常菜就很好。”
陈墨羞赧地笑笑,从身后变出一筒五彩缤纷的冰淇淋,“正餐一会儿就送来。婴婴,这是给你点的!吃吧,热带水果风味的,吃了提神!”
“本来我就冷,你还雪上加霜!”陆婴婴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比喻带有明显的打趣意味,陈墨不生气反而嘿嘿直笑。他唤来服务生帮陆婴婴拿了碗碟和勺子。“小口小口抿着吃,不会觉得太凉。现在不是流行冬天吃冷饮夏天吃麻辣烫么?你也赶回潮流——”
“先放那儿吧,直接吃胃疼……。”陆婴婴把小碟子推远了。
“尝尝吧,这家店的东西不是奶精和香料勾兑的,绝对货真价实,而且很美味!”陈墨锲而不舍。
不苟言笑的何锡尧突然开口:“陈墨,你省省吧,不要以为热带水果味的吃着就不凉,哪有做东就强迫客人非吃不可的道理?”
陆婴婴虽然闷闷不乐,但何锡尧一番善意的解围让她唇边有了淡淡的笑意。
归根结底,这个严厉的男人都是何迪非的亲大哥,怎么好一直生他的气?想想如何游说他让自己留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冒着热气的面点、各色粥品和小菜,很快送到了他们的桌上。
陈墨善于察言观色,殷勤地邀请何锡尧先动筷子。
“大哥,你饿过劲了肯定难受吧?从舰上下来,一路奔波,赶到医院连水都顾不上喝,我特意给你点了一份番茄蛋花菠菜汤,你看里面红红黄黄绿绿的,多刺激食欲啊——”
何锡尧面无表情,象征性地尝了几勺,就不再碰了,“太咸,越喝越渴!”
陈墨讪讪地讨了个没趣,又将红油苦瓜和酸辣土豆丝推过去,“那就多吃菜,这两种是最爽口开胃下饭的。”
“赶上我们出海执行任务那会儿了,天天与土豆相伴,早吃腻歪了。”何锡尧感慨道,“陈墨,你要是舍不得买单,我可以代劳。让我们跟着你一块儿回到解放前,情何以堪?”
“大半夜吃荤腥不好消化,所以我特地选择素食。”陈墨喃喃自语。
“迪非说得没错,陈墨,你这样不行——爷们就该有个爷们样,赶明儿变成娘们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