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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琳素以伶牙俐齿、不让人、不吃亏闻名于模特界。
今天无故遭到黄毛丫头的抢白,轻敌导致的失败让她几乎要恼羞成怒了。并且,她一时想不出如何反击,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嗨——大家都在这儿啊——”何迪非出现的时候,休息室里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了。
陈墨站在长凳右侧冲他使眼色,那意思是说:这两女的都在气头上,你最好谁都别惹。
何迪非冲陆婴婴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蒋琳立即迎上前去,偎着何迪非的肩膀,说:“王指导终于肯放人了?他啰嗦起来真是要命,休息时间还不让你轻省。咱们去饭店,我已经提前预订了位子、约好了名厨。尝尝越南菜,天气这么糟糕,你们训练又这么累,正好给你补一补……。”
“琳琳,这恐怕不行。”何迪非摇头叹息,抬手将蒋琳鬓角的碎发别到她的耳后,“你应该清楚的,比赛期间,我们的饮食都是俱乐部营养师定制的,不能贸然到外头去吃饭。改日吧,好吗?”
蒋琳的面色骤变,她拿余光瞟了陆婴婴一眼,气呼呼地问:“是吗?迪非,难道为了接受这个学生的采访,你就可以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
何迪非身心俱疲:“我不想争辩。琳琳,随你怎么想。”
陈墨做出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在一旁帮腔,试图扭转僵局:“是啊,蒋琳姐,你别为难迪非哥,这确实是乌龟的屁股——“龟腚”(规定)。等踢完跟铁擎队这场决定排名的比赛,迪非哥休假了,你们吃泰国菜老挝菜新加坡菜马来西亚菜都没问题……。”
“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嘴!”蒋琳尖声责备了一句,陈墨噤了声。
陆婴婴看不过去,心急想要解释:“十二个短小精干的问题,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拍照环节可以取消,给同学们的新学年寄语也可以不写……。”
“嗯,十来分钟足够了。”何迪非点头表示同意。
“何迪非,事情总有轻重缓急吧——马上十二点了,吃饭要紧还是乌七八糟的采访要紧,你想想清楚!爽快点,去还是不去?!”
蒋琳发怒的样子非常可怕,陆婴婴和陈墨齐刷刷地望向何迪非。后者眼神黯淡,一时沉默了。她的坏脾气,何迪非是深知的。模特的工作,作息常常紊乱,有时忙碌起来可能几天睡不了一个囫囵觉,身体状态差了,脾气必然见涨。向来都是何迪非迁就她体谅她,但是今天,当着别人的面,蒋琳莫名其妙的发作,让他感到难过。
没有人说话,室内异常安静,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空气愈发显得稀薄压抑,每人头上都像是顶着一朵乌云,仿佛随时会变天,引发大规模的电闪雷鸣。
幸而,解围的福将及时驾临。
头发花白的王教练站到了休息室门口,面朝他们四人,扯开大嗓门说:“哟!迪非的家属来探班喽,蒋琳,对不对?世界名模啊——我侄女考的服装学院表演专业,常听她提起你的名字哪!来,一起去餐厅,咱们好好聊聊!看看你们时尚圈都有些怎样的新鲜事——”
“好的。”蒋琳冲王教练点头笑笑,极不情愿地收敛了糟糕的情绪,“迪非,既然王指导发出邀请,我跟你们一起吃午饭好了。走吗?”
王教练笑着说:“小苏,听我侄女说你是美食家,正好等会儿有道菜是难得的山珍野味,你帮我们这群大老粗鉴定一下。迪非说他有点事,咱不管他!”
“不敢当,我这就来。”蒋琳客套着,一面回头拉住了何迪非的手臂。
何迪非说:“我答应了这位同学的事,怎么能轻易反悔?”他拍拍陈墨的肩膀,“琳琳,让陈墨先陪你吧,我稍后就来。”
蒋琳柳眉扬起,“好吧,何迪非,你不想来就永远别来!”她狠狠地说完,便随王教练去餐厅了。她十厘米高的纤细鞋跟踏在大理石地面上所发出的撞击声,在此时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尖锐、刺耳。
陈墨反应快,他朝何迪非眨眨眼睛,快速转身追上了蒋琳:“蒋琳姐,我先陪你去吧。我可是你的粉丝哦,照顾你是我的荣幸。”
蒋琳更生气了:“你是我的粉丝,我还不情愿做你的偶像呢!谁需要你照顾?”
“那我说一个偶像和粉丝的故事吧,很有趣的。前不久呢,有一个……。”陈墨一边走,一边嘻嘻哈哈地开始讲笑话,想让蒋琳高兴起来。他还不忘回身,冲何迪非和陆婴婴挥挥手,仿佛是想告诉留下来的二人:安心采访和被采访吧,这儿有我呢!
大厅里重归宁静,陆婴婴顿时放松下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不好意思,给您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我未婚妻有些误会,让你见笑了!”
陆婴婴和何迪非同时开口说话,互相客气起来。话音未散,他俩都笑了。“你先问吧。”“你先说。”
何迪非微笑着问:“采访可以开始了吗?”
“那好,时间宝贵,我先提问。”陆婴婴拿起录音笔,刚打开电源开关,忽又想起了其他事情。她从书包里找到自己的日记本,双手捧到何迪非面前,“这里面写的是我看完球赛的感想,您为我签个名好吗?”
何迪非爽快地说:“行!签到哪儿,有笔吗?”
“哪儿都行。喏,签到扉页上好了。”陆婴婴翻开本子,递过来一支钢笔。她一想到何迪非的签名以后可以每时每刻陪着自己,就满心欢喜。
接过本子,何迪非刚准备写下名字,脑子里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几年前那件事。当时他问了同样的话,而那个讹诈他的女人也说了一句“哪儿都行”……不愉快的往事,历历在目,他不由自主出了神,手里一滑,本子掉落在地。
陆婴婴看在眼里、疑在心头,她很纳闷,却不知该怎么提问。她怏怏地拾起日记本,犹豫了片刻,说:“您看起来很累,是身体不舒服吗?”
“别总是‘您、您’地称呼我,行不行?!听着怎么那么别扭——”何迪非突然变得凶神恶煞,他几乎是吼着在说话。
陆婴婴怔住了,脸色由红润转为苍白,她咬着嘴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好。我可以说‘你’。请问何迪非先生,你目前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与足球有关吗……。”
“算了,改天吧。”何迪非打断了她,“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可是,唉,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
“不行!我对老师同学承诺过了,关于你的专访,不光是在广播节目里播出,还要刊登在校报上的。本周日,也就是明天一大早,要交到印刷厂。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今天完成——这样吧,咱们边走边谈,从这里到餐厅的时间,绝对够用!”
陆婴婴将她锲而不舍的性格特征发挥到极致。
何迪非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唉……。”
“当、当、当……。”体育馆大厅的时钟不紧不慢地敲了十二下。
陆婴婴心里焦急,表情却尽量保持着冷静:“不会耽误你太久的,如果错过午餐,我来请客!”
“不是别的原因,真的是我没心情……改天吧。”何迪非去意已决。
“这样好了,我精简掉四个问题,只问同学们最关注的八个。”陆婴婴眼神殷切,把录音笔举到何迪非面前:“第一个问题,你目前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与足球有关吗?”
何迪非摇摇头,“何苦呢?我现在就算回答了,不过是在敷衍你啊——赛后我们可能会在A市停留三两天,到时候再作采访也不迟。”他复又取过陆婴婴的本子,认真地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记得比赛后第一时间和我取得联系!既然答应了你,绝不会食言。”
“不,那太晚了……。”陆婴婴绷不住了,愁容满面。
何迪非的手机忽然嘟嘟叫了起来,是短信,他低头点开看了,蒋琳给他发来的最后通牒“你再不来我就立刻飞回Q市,咱俩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未婚妻的反常,让他的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一般,透不过气来。
陆婴婴再次建议:“那……咱们边走边谈?”
何迪非叹口气,不打算再拖延下去了,他不给陆婴婴任何商量余地:“联系方式留给你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都等我呢,告辞!”
见他要走,陆婴婴果断地说,“其实,还有个备选方案,我知道你们下榻在A市酒店,只要你晚上能抽出十分钟时间,我就可以完成采访!拜托——”
何迪非无奈极了:“穷追不舍、无孔不入,是你们记者的通病。”
这话虽然是讽刺,陆婴婴却听得十分开心,她快速收起留有何迪非手机号码的本子,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就这么说定了哦!A市酒店大堂,晚九点,不见不散!”
“只要你等得起,我就回答你全部的问题。”
说完,何迪非拔腿就走,余下陆婴婴独自站在空旷的大厅中央,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反应过来。
忽然,肚子开始抗议:“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