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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被困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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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平帝道:“刘大人也知道,皇后在齐河县舍身救了朕一命,朕自然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刘友直笑道:“所以,臣为皇上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皇后****病榻三月之久,又受到父亲谋逆一事的打击,不幸病逝了。死者为大,皇后死后仍可享受尊荣,行国礼,葬皇陵。”

    承平帝冷笑道:“刘大人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皇后死,到底有何居心?”

    刘友直正色道:“微臣之心,可表天地,可昭日月,并无一丝私心,为的是对皇上尽忠,对这大秦的社稷江山尽责。”

    承平帝突然觉得,只怕假以时日,刘友直就是另一个符节卿,苦笑道:“刘大人真是忠心可鉴。”

    刘友直道:“其实皇上仔细想一想,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皇后既已病逝,自然无人再提废后之言,而皇后就算日后回京,也不会怪罪皇上的,因为皇上真的以为皇后已经死了,悲痛欲绝。而这一切都是臣等的过失,因为是臣误以为皇后已死,将死讯告知了皇上。再之后,皇后自然可以以别的身份入宫。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身份地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您的心是不是在她那儿。皇上,您说,臣说的对吗?”

    承平帝哈哈大笑道:“刘大人果真头脑敏捷,真乃两全其美之策也。”刘友直变了,也许权力真的是改造人的大熔炉,所有跳进去的人,都难免会被融化,会变形。符节卿刚中进士踏入官场之前何尝不是一个满怀抱负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可是,倘若朕说,朕的皇后只能是明玉呢?”承平帝突然道。

    刘友直神色不变道:“到底该如何做,皇上心中自有定论,恕微臣不敢妄议。”

    承平帝目送着刘友直离开,想起多年前,他们几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躲在密室之中高谈阔论的样子,一晃八年过去了,大家都变了。承平帝想起小时候他的太祖皇爷爷对他说的话,这帝王之道,最要紧的便是平衡之术,一头独大,是不稳当的,三角鼎力,才是最稳固的关系。也许,他该为这座大鼎再找另外一只脚了。

    承平帝九年十二月二十日未时,符皇后崩,谥曰孝贤皇后,举宫上下痛哭者不知凡几。后世史书上记载,这位给大秦朝后宫带来史无前例变革的符皇后,因病去世,死时年仅25岁。传闻承平帝因符皇后的去世悲痛欲绝,三年未立新后。

    此刻,明玉却正在从齐河县赶往德州的路上,一路风餐露宿,罕见人烟,因此并不知道,在遥远的京城,此刻正在为她举办一场浩大的丧礼。

    足足走了大半个月,明玉才从齐河县走到了德州。一路上,明玉的脚底板被打起了无数血泡,磨破了,出血了,结痂了,又磨破,不知道受了多大的罪,她这才怀念起有马车的好来。

    更让她没有预料的是,没有人带路,她一个人,常常走错道。这古代的路,又没有路标,沿路也很少有村落,有时候走了一天也不见人烟。再加上她一孤身女子,有客栈也不敢入宿,怕碰上黑店,这大半个月倒有十天是住在野地、破庙里,最好的便是遇上村落,能向当地的村民求宿。

    待走到德州时,明玉已是囊中羞涩,风尘仆仆,为了安全,她还特意在脸上掩了一层泥灰,这时候就算有人说她是乞丐都不为过,哪里还有人会相信她是以前那个身份尊贵的皇后。

    当她见到德州的城楼时,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这个苦,有时候,特别是一个人在野地里留宿的时候,听着野外不知什么动物的凄厉叫声,她多想放弃,回去算了,刘大娘家虽然穷,起码还有片瓦遮身,有东西果腹,更重要的是她是安全的。而现在,她便如那风中飘摇的黄叶,不知何时便会被风吹落,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但是,一想到京城里的那些人,皇上,馨儿,红芍,红翘,甚至太皇太后,她就没办法让自己放弃,第二天一早,又拖着酸痛的腿上路了。她有时候也会怨恨承平帝,明明答应要来接她的,为什么没有来。可是,这念头她想想,也就丢开了。也许,也许是碰到什么难处了吧。她是谁啊,她可不是一般的弱女子,她是符明玉,皇上既然不来找她,换她去京城找他。

    到了德州,明玉发现自己的盘缠已用了大半。从德州到京师,还有很长一段路,光靠她两条腿走,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去,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认识路,还是要找人送她回京城。明玉打听过了,这德州便有车马行,可以雇一辆马车上京,不过所费不少,得三十两银子,明玉决定,留在德州凑够了银子再走。

    可是,她一个孤身女子,要挣钱谈何容易。这时候的物价,一两银子可买两石米,客栈里跑堂的小厮一月也只能挣二两银。像她这样的女子,除了去大户人家为奴为婢,也就是给人洗洗刷刷,缝缝补补,挣几文钱贴补家用罢了。再不然,只能去干那出卖皮肉的营生。

    明玉转悠了几天,房钱加饭钱,又花了几两银子,还是没找到生财的门路。怨不得秦琼要卖马,果然一文钱难倒了英雄汉,她现在是知道了银子的重要性。后来她干脆搬出客栈,赁了一间房,住了下来。

    她赁的那间房,房主是个无儿无女的******,夫家姓徐,见她是个孤身女子,才肯把房赁给她住。这徐嫂子不过三十几岁上下,丈夫死的早,靠的是一手地道的鲁绣,给人绣花描线养活自己。最大的主顾便是这德州有名的大户吴家,据说,吴家上一任家主曾在京城做过大官,后来回乡便盖起了大屋,成为当地有名的大户。现在吴家子孙还有不少在任上的呢。

    这些都是徐嫂子没事的时候和她闲聊的,说吴家的小姐多,喜欢她的手艺,光接吴家的绣活儿都忙不过来,又说,她去吴家送绣好的东西,每次进去都昏了头,那里头左转右转,亭台楼阁的,要没人带着,在里头保准走不出来。

    徐嫂子也是个爱说话的,偏偏她是个****,****门前是非多,她只能一个人关在家里头,每天绣啊绣,日久天长,好不容易碰上明玉,什么都想和她说道说道,从死了的丈夫,早夭的孩子,说到吴家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每日有说不完的话,只要明玉一回来,就拉着她唠个没完。

    明玉也问过她,她二十几岁便守了寡,怎么没想着再找一个?徐嫂子顿时红了眼,不再说话,半天才幽幽道:“说的轻巧,****再嫁,哪是那么容易的。”后来明玉才知道原委,原来,徐嫂子夫家虽然没有长辈,可还有个小叔子,她若再嫁了,那小叔子定当赶上门来,将房子收回去。

    当初,她丈夫死的时候,她小叔子就上门闹过,族里的长辈来调停,说好了,她只要不嫁,便可在这屋子里住着,她小叔子不能赶人,但她只要嫁了,就得让出这房子,因为这房子是老徐家的,她一个外姓人,可没份儿。

    徐嫂子舍不得这房子,也就熬着,一直没有改嫁。徐嫂子同明玉道:“我算是看透了,人不如房子实在,房子不会走不会跑,你要再找个人,保不齐就被他卖了。”她自然也听了明玉的那个故事,唏嘘不已,说那主母也忒狠心了,你还回去做什么,保不齐被她再卖一次。因此才有这番感慨。

    见明玉日日早出晚归,为了筹集回京的银子着急上火,她也劝过,去京城找不找得到人还两说,就算找到人了,你又能怎么样?保不准人家根本不认你,负心汉的事儿戏文里可见得多了。又劝她干脆留在德州,再找个男人嫁了算了。明玉只是笑而不语。

    几日后,明玉终于找到了一个活儿,山东地界上盛产桑麻,连带丝绸业也非常发达,除了民间自家会养蚕织布之外,更有些大商户已经开始大规模的生产,德州就有这么一家生丝铺子,招女工,干的不过是缫丝的活儿,一双手整日浸在水里。

    徐嫂子听说她找了这个活儿,不免又劝道:“这都是那些家里实在过不下去日子的人家,家里的女人才去干的活儿,又累工钱又低,你看看不过几天,你那手都成什么样子了。快去辞了吧。咱再寻摸个好的来。”

    明玉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活儿,哪里肯辞掉,一个月好歹也有一两银子,先做着,慢慢再找别的吧,总比坐吃山空来得强。

    一日,徐嫂子突然满脸喜色的找到她,跟她说:“玉娘,你可得谢谢嫂子,嫂子给你找了个好活儿。”

    原来这一日徐嫂子去吴家送绣活儿,正好碰见吴家要给孙少爷找个丫头。明玉一听便噗嗤一声笑了,道:“徐嫂子,这大户人家的孙少爷,丫头还从外头找?保不齐里头有什么猫腻,我不去。”去人家家里做丫头,哪有在丝厂做女工来的自在,虽然辛苦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