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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城里头显眼处都贴出了一张告示,告示下头挤满了人,尤以午门外及顺天府衙外头张贴的告示下头拥挤着的人头多,似乎半城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不过看热闹的人虽然多,却超乎寻常的安静,更显得那大声读着告示的人声若洪钟,只见那人读到:“……新成立灾后救助处,即日起,将在崇文门里、顺天府衙、朝阳门外这三处设立粥厂,日夜不停,灾民皆可前去领粥。”听到这里,下头一阵议论纷纷,立时有人喝道:“别吵,听他读下去。”只听那人接着读道:“凡家中有伤病者,皆可送往顺天府衙内免费救治,太医署已在顺天府内派驻医官。”
“此次地震中有房屋坍塌者,可凭房契、地契等物至顺天府衙内灾后救助临时办事处登记,核明属实后,每户将据受灾情况派银五十至两百两不等,如房契、地契等物在此次地震中遗失,可至顺天府衙内补办证明。”
这下下头的议论声可就更大了,几乎将那读告示之人的声音都要淹没了,前面还好说,这可是真金白银,两百两银子呢,下头有家中未受灾的顿时恨不得自己房子也在地震中倒了才好。也有人将信将疑,问:“这些可都是真的?”立时有人跳出来反驳道:“就算不识字也看的到,那告示下头可明晃晃的盖着皇帝的大印呢,这还能有假。”
众人纷纷去看那读告示之人,那人捋了捋自己下颌的几根胡须,朝天一拱手,道:“的的确确是当今圣上的宝印。”
里头一个老头立时痛哭流涕,跪了下来,道:“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娃他娘,我们一家有救了。”说罢磕了几个响头,跳起来就跑走了,想是回家报信了。
有一人道:“哪里是老天爷开眼,是皇上开恩才对。”其余众人纷纷点头,皇上开恩哪,真是皇上开恩哪。更有甚者立时跪了下来,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引得一群人在那告示前磕起头来,直呼皇上万岁。
其中一人飞奔也似得去了,一边跑一边喊道:“回家带上老娘孩子,到粥厂领粥去。”于是哄一声,挤在那告示底下的人散了一大半。
顺天府衙内,从未像今天这般挤得人山人海,陆陆续续还有人抬着伤患来此处就医,加上一旁的院子里又设了一个施粥点,只把个衙门变成了菜市场。
内堂里头,顺天府府尹、府丞、治中、通判等几个都在,顺天府府丞姓毛,满脸焦急,道:“府尹大人,您也不出去管管,外头可乱成一锅粥了,他刘友直到底是什么意思。”
顺天府府尹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姓赵,能当上顺天府的最高领导人当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顺天府管的可是天子脚下,这皇城里头多少皇亲国戚,得罪了谁他能有好果子吃?故而这顺天府府尹历来得是个八面玲珑的主,然而这时赵府尹却沉下脸道:“本官倒要问问,你是什么意思。”毛府丞接下来要抱怨的话顿时堵在了嗓子眼里。
赵府尹指着外头道:“那外头是不是我们顺天府的子民?做为父母官,你不想着怎么救助受灾的百姓,反而想着跟施救的人为难,到底良心何在?”
毛府丞连连道:“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心里头却直腹诽,“您老什么时候变成心系百姓的大好人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
那赵府尹接着道:“诸位,外头是我们顺天府的子民在受苦受难,你们说说,此刻,我们能袖手旁观吗?”
其余诸位已经看到毛府丞吃了一顿排头,哪里还敢说不,纷纷道:“不能,不能。”有一位通判更是拽起文来,义愤填膺道:“袖手旁观,人乎?猪狗不如。”
赵府尹点头,一挥手,道:“走,我们去找刘友直,这为顺天府的百姓,我们也当出一份力才对。”说罢领着众人去了设在衙门另一头的什么灾后救助临时办事处,找到了在那里正忙得焦头烂额的刘友直。
刘友直听赵府尹说了来意,又说整个顺天府衙门愿意听从调遣,不管这赵老头心里头打的是什么主意,此刻他真是感激涕零,他们人手真的是太不足了,忙上前握住了赵府尹的手,连连道:“大人,下官真是,真是太感动了。顺天府有大人您在,还怕有什么难关过不去嘛?”
那赵府尹越发笑的谦逊,道:“刘大人别说客气话了,刘大人此举为的都是我们顺天府的百姓,本官若在一旁袖手旁观,那还是人吗?有什么事,刘大人尽管吩咐吧。”
刘友直点头道:“有大人这一句话,那下官便斗胆了。”由于粥厂只设了三处,目前来看,远远不够,但是他们实在腾不出更多的人手来做这件事,顺天府衙的加入,大大缓解了这个难题,他们的一部分人手得以腾出手来,去别的地方再开设几个施粥点,另外还有受灾百姓每家每户的登记,也交给了顺天府衙。
这边手忙脚乱,另一边,由李朝风带领的官兵也开入了受灾区,只见满目都是断壁残垣,他们进入的算是重灾区了,在那废墟上头零星的分布着几个人在清理着,神色麻木,满头满脸的灰尘,应该是这些坍塌房屋的屋主。
见李朝风带着的几百官兵乌压压一群,陆陆续续都直起了身子,吃惊的看着他们。
李朝风一挥手,身后几百官兵也开始清理起这一片废墟起来,人多果然力量大,不一会儿,一栋屋子的残骸都被搬到了一旁,露出下头的地面来,随即他们移到了下一栋房屋。
这清理废墟确实是辛苦活儿,又脏又累不说,还掉价儿,不多时,便有人发起了牢骚,说:“老子可是皇城里头的三等侍卫,这叫什么事儿,让老子来这里搬烂木头。”也有人附和道:“帮这等贱民清理房子,说出去老子的脸都没处搁儿。”更有人嚷嚷着道:“不干了,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确实,往常他们下了差,在这城里头一溜达,人人都躲着他们,他们也觉得有威风有面子,如今叫他们来做这等差事,可不是掉价儿吗?就在越来越多的人起身,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的时候,前面一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声。
原来李朝风身先士卒,一直在埋头清理着废墟,早带着一部人到了前头去了,那部分人日常和李朝风交好,这时虽然也对这差事不满,但为了兄弟,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干了起来。
就在他们清理到这一栋屋子,抬起地上倒塌的一根梁柱时,他们发现了,梁柱底下还压着一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两个人,一个女人抱着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蜷缩在梁柱底下,只见那女人努力的弓起背,想要挡住这柱子,护住怀里的婴儿。
一个官兵跳下去摸了一下,朝上头的人摇了摇头,两母子早就没了气息。
这时周围的官兵听到惊呼声,慢慢围拢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都沉默了。突然,响起了一个抽噎声,只见一个十七八岁上下的娃娃脸官兵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听说三河县也遭了灾,我家就在三河县,也不知我娘和我妹咋了。”他们这些当兵的身不由己,虽然听说家里遭了难,可是也不能回家去看看,否则就是逃兵,抓住了是要砍头的。
说着,他拉住身旁一个人道:“要是,要是,我娘和我妹妹也被埋在了这下头,不知道有没有人搭把手,将她俩救出来。”
李朝风坚定的道:“大喜,别哭了,会的,你娘和你妹妹会没事的。陈大人已经领着我们三百弟兄去了三河县,有他们在,你放心。”
说完他又放大声音,大声喊道:“弟兄们,我知道你们不愿意来干这差事,可是,这废墟里头,也许还埋着像这对母子一样的人,他们的命就在我们手上,不愿意干的自己回去,愿意干的,跟着我,咱们加把劲,完了我请兄弟们喝酒去。”
那叫小喜的狠狠摸了一把泪,道:“李佥事,我跟着你干。”李朝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
又喊道:“有谁要退出的?站出来吧,我不笑你是个孬种。滚回你的安乐窝里享福去吧。”
没人站出来,谁都不愿意被看不起,李朝风等了会儿,见无一人站出来,点头道:“好,既然大家都愿意跟着我干,我丑话说在前头,再不服命令,说三道四,偷懒耍奸的军法处置。”
有人大声道:“别废话了,干,谁不干谁是小娘养的。”顿时众人哄堂大笑起来,李朝风点头,道:“既然如此,大家开始干活吧。”
几个人搭手,先将那母子俩的尸体搬了出来,放至一旁,拿了块白布盖上,很快这块地也被清理了出来。众人埋头苦干,本就是正值壮年的大小伙子,个个有的是力气,干这活靠的不就是力气嘛,不多时,一块块的废墟被清理了出来,时不时的能在废墟中发现尸体,这时,再也没人惊呼了。都只是默默的将死尸抬到一旁,再接着清理下一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