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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因喝多了,向众人讨饶,说委实不能够再喝了,众人这才饶了她。又叫丫头婆子将酒撤了,将那蟹新蒸了送上来。
那蟹原是随吃随蒸了的,因而都还是冒着腾腾热气的端了上来,柳娉婷拣了个蟹拨开壳剔出一壳子蟹黄蟹肉来,调了葱姜汁儿,放到李英面前,道:“吃点东西垫垫吧,喝了这许多酒,小心肚子痛。”李英便道:“还是柳姐姐心疼我。”
李青冷笑道:“只你柳姐姐心疼你,我们这些做姊妹的倒不疼你。”因而又叫妹妹们上前来敬酒,心疼心疼英姐姐。
李英忙告饶道:“青姐姐原是最疼我的。”又拿着她面前的那一壳子蟹黄蟹肉朝李青嘴里送去,道:“这是孝敬姐姐的,姐姐且用了吧。”无奈她喝多了,手端不稳,一壳子蟹黄抹了李青一脸,众人愣了一下,顿时又轰笑起来。
柳娉婷笑弯了腰,道:“姐姐心疼妹妹,妹妹也心疼姐姐,好一个姐妹情深。”说的众人愈发笑的直不起身子来。
李青自是不依,也不顾自己一头一脸的蟹黄,站起身来也拿着蟹壳子朝李英脸上抹去,李英笑着躲在史红珠身后,直说:“姐姐饶命,妹妹不是故意的。”打闹间,那壳子蟹黄让坐在李青下手的李寄遭了秧,都飞到她衣服上去了。李寄如何肯罢休,也站起来胡乱从桌上拿了块奶油松穰卷子来,朝几人扔去。
一时间,亭子里闹成一团,笑的揉着肚子有,躲在丫头背后的也有,拉架儿的也有,拿着蟹壳子往别人身上抹的也有,门外听着动静的丫头婆子们探头一看,都惊呆了,只笑道:“我的祖宗哟,吃个饭竟玩出这许多花样来了,只可惜糟蹋了这衣裳。”忙拥着进来拉开自己的主子,又服侍着主子净脸洗手。
几人便就着热帕子擦脸,又拿菊花熏了的绿豆面子来洗手,一边收拾一边倒笑的肚子疼,只说好玩,还说下次便照英丫头的样子来,还这么过生日,这才痛快。倒让那些丫头婆子们哭笑不得。
一顿饭吃了好一顿工夫才算完。吃完了李青便带着丫头回去了,说是去更衣,一身的蟹子味儿,李平李寄李霞几个也带着丫头回房去不提,韩芳婷便由丫头婆子们引着去了李母那里休息。
剩下几个,柳娉婷、史红珠并明玉便由李英领着朝她院子里去。谁知走到半路,沿着这水走到一处大水塘子,塘子里残荷芦苇摇曳,李英又起了兴儿,说:“回家去有什么意思,不过喝茶抹牌儿,不若我们几个坐了船去,到这荷塘深处,寻幽访径,倒也得趣儿。”张罗着叫婆子寻船来。
柳娉婷笑道:“这丫头可借着酒兴耍起酒疯来了,一时又生出这些事来,竟想着划船取乐,这都入秋了,荷也开败了,芦苇也枯黄了,有什么看头不成,依我说,还是消停点儿,回去好好歪一歪,醒醒酒吧。”
李英回道:“柳姐姐可说岔了,依我说,正是残荷秋声才好,别有一番动人之处。”连声的催婆子去将船划来。
身后的婆子陪着小心道:“好叫姑娘知道,这夏天过了,家里的船舫竟都收了起来,要上船还得找陈大奶奶开了库房去寻摸浆、舫等物去。”
李英不耐烦等,找陈大嫂子取钥匙开库房又要惊动一帮子人,且还要等上一大时候。这时见塘子边树下栓了几艘小舟,指着道:“那舟我看也能坐人,泛舟湖上,也是一大美事,叫了撑船的大嫂来,便撑了这个去罢。”
那婆子忙赔笑道:“这如何使得,这舟不过是府里下人划了来清理这塘子里残荷败叶的,且不说脏,这东西又不稳当,姑娘坐上去仔细翻了船,一时不小心落水了可怎生是好?且这舟又小,一舟只能坐得两人,连跟船的丫头婆子都上不去,姑娘若有什么事儿,连个使唤人都没有。”
柳娉婷也在一旁劝道:“你就消停点吧,喝了点子酒就兴三兴四起来,我可不依你,要坐船你自己坐去。”
李英只是歪缠,又让史红珠说合。史红珠笑着道:“你还没参透她?她便是个倔头,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的,好好顺着她也还罢了,若不依了她,且看她撒泼使赖吧。”
明玉因是头一次进卫国公府,与众人相交便存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心思,凡事谨言慎行,生怕踏错一步,这时见几人劝李英,她也只是在一旁笑看着,并未出声。
这时一个丫头开口道:“史姑娘说的极是,我们姑娘连老祖宗也说了的,是个混不吝的,她要划舟,便必定想着法子要做成的,就是老祖宗此刻来了也不管用。依我看,倒让她去吧。找几个稳当的撑船仆妇倒是正经。”说着叫身边的婆子去寻会撑船的仆妇来。
李英笑道:“还是烟罗懂我。”原来烟罗是李英身边的大丫头,自小跟着她身边伺候的,如何不懂自己主子的性子。
烟罗也不理她,自张罗着叫人去取了大红猩猩毡来,铺在船底,又让取了织锦褥子来铺在船上安放的几把竹制小椅子上,又让人拾掇了一个攒盒来,里面放了些茶水果子,递给前来伺候撑船的仆妇,叫她待主子渴了,伺候主子喝茶。
李英又朝明玉笑道:“你柳姐姐史姐姐想必是不肯去的,让她们自去玩吧。我们俩个划着这舟去,岂不自在。”明玉正为难间。
烟罗忙央求柳娉婷道:“柳姑娘只当帮我的忙,跟着去支应支应,只怕她半路上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来,符姑娘头次来,也不好劝她,若出了什么事,她到还罢了,符姑娘是客,惊吓了客人,太太头一个要问我的罪,我如何担待得起。”
柳娉婷只好道:“罢了罢了,看在烟罗可怜见儿的份上,我且陪你疯这一遭。”
柳娉婷肯去了,史红珠自然也要跟着去的。
于是四人分了两舟,每舟舟头各立了一个撑船健妇,分水破浪,朝湖中心驶去。
不过半箭射程,小舟便隐入湖面上接天连日的莲叶中,失了踪迹。岸上众人张望了一回,各自散了不提。
且说这边,李英几人坐在舟上,身边是触手可及的残荷败叶,剔透水花。远处岸上是绵延树木,郁郁葱葱,偶尔可以从树木上方看到隐约露出一檐半角的亭台楼阁来,端的如在画中。秋日午后的阳光洒落在水面上,带起点点金光,偶尔一两尾鱼跳出水面,留下圈圈涟漪。
李英不免兴起,开口唱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声音清越,歌声轻快动人,明玉几个一时听得痴了。
不多时,众人便也都附和着轻哼了起来:“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明玉听这调子,朗朗上口,又甚是悦耳动听,也跟着哼唱起来。歌声飘荡在湖面上,连水底的鱼儿都要醉了。
又驶过一程,水面上荷叶渐渐稀少,两岸的亭台楼阁多了起来,这水塘原是依着卫国公府的势开掘出来的,正好贯穿了府里东西两处。此时已经从西边到了东边,接近外院了。
李英还贪恋着刚刚的景色,让仆妇慢慢儿的划,只倚在船上四处张望,一边和明玉说着闲话。
柳娉婷的船却划得快,慢慢远去了,却见北边岸上一处楼阁建在高处,远远看到飞檐翘角带半截红墙来,柳娉婷忙命婆子向北靠岸。
柳娉婷对史红珠道:“往日来只说她是个爱清静的,也不去扰她,今日到了她家门口,总得进去见一见的。”史红珠道:“原该如此,素日听闻她的才名,今儿个正该去请教请教。”两人边说着,弃舟登岸,交待了撑船的仆妇一声,沿着一条羊肠似的小道去了。
原来她两人说的却是这卫国公府的四奶奶柳氏,柳娉婷的嫡亲姑母。柳四奶奶嫁给了卫国公府四公子李璟为妻,谁知她是个苦命的,嫁来不过三年,李璟便因病去世了,倒留下个小公子叫李珍的,两母子相依为命罢了。
李母怜惜她们孤儿寡母,因此轻易并不劳烦她出来见人,又说她****失业的不容易,每月单从自己账上另加了二十两银子给她过活,府里上下也颇敬佩她的为人,因此倒也活得下去。
柳四奶奶未出嫁前颇有才名,同柳娉婷这个侄女儿年纪相差不了多少,因而也常顽在一处的。柳娉婷也常叹息自己这个小姑姑命运多舛,如今年纪轻轻,便如槁木枯树般,只是活着罢了,便轻易也不来招她,怕引她伤心。
今日,看到柳四奶奶住的院子,便起了心思要去探她一探,也不待等李英二人,合计着说且瞒了她们,柳四奶奶向来是喜净的,恐李英多喝了几杯酒,啰唣起来烦人,两人便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