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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马车，我去接茵茵。”
仓凛一愣，看向已经起身的人，“主子，再一个时辰您便要治腿，这如何好出去？”
“不会耽搁，一个时辰足以。”
裴晏舟摆了摆手，看向纸上那一片晕染开的墨。
故人是谁他可以慢慢查，但若是知晓她哭了还不能陪在身侧，那他又如何敢信誓旦旦地说在意。
“茵茵不会出去太久，这个时辰，她差不多该要回来了。”
仓凛想起玄卫传来锦茵姑娘失神的消息，劝阻的话又还是咽了回去。
不知是什么样的故人，才会惹得极少在外头失态的姑娘瞬间便红了眼，一副回不来神的模样。
......
宋锦茵带着雪玉进了成衣铺子。
不同于别处的店，里头有不少外头商贩带来的新奇样式，有明显不同于洛城的繁复花纹和特色。
雪玉瞧了瞧，顿时又多了几分局促。
她没真想买新衣，不过是经仓凛的口，听闻世子今日的医治会吓着锦茵姐姐，让她先将人哄远一些，她才一时想了这么个法子。
而眼下进的这家铺子，她只是随意瞧瞧便知里头的东西她买不起。
“雪玉，来瞧这边。”
宋锦茵见她愣了神，拉着她便往前头行去。
铺子里没多少人，比起外头的热闹，里头显得极为清净。
“锦茵姐姐，要不我们还是去别处瞧瞧吧？”
“过了这间铺子，前头可只有布庄了，若是要再挑衣，便得去我待的绣坊那，只是那处的衣裳虽好看，却没这间铺子里的瞧着新奇。”
这地儿的成衣铺其实不算多，真要换衣的时候，百姓们大多都喜欢自己买布回家，还能省些钱，故而这样又大样式又多的铺子，一般也都是家中富裕的人才会过来。
“莫担心，你为了我一路赶来，连年节都在马车上奔波，这一身衣裳，我是怎么都要替你挑的。”
“姐姐使不得。”
雪玉连连摇头，边说边往后退，急得眼睛都红了。
她这些年在竹雅院里，幸得面前的姑娘相助，才能平稳行到如今。
本就已经相欠良多，眼下又因着姐姐的缘由，让家中也一并得了看顾，她如何能再受下这些恩惠。
“姐姐莫要再为了我花钱。”
原本行到铺子中间的雪玉避开宋锦茵的拉扯，不停往后退，动作又快又坚决。
可刚行至门口，她却在退出门槛时踩到石子，身子失了稳当，慌乱之下撞到了外头行来的姑娘身上。
雪玉赶忙回头赔罪，余光只见来人一身嫩黄色厚袄，裙摆还因着她的碰撞晃了晃。
她心里一沉，顿时便想起了那日京都，在铺子里遇见的叶晚秋。
那一顿刁难她一直记在心里，当时因着她，锦茵姐姐受了好大的委屈。
思及此处，雪玉压下心头慌乱，不同于曾经的胆小唯诺，而是抬起头看向来人，挡在上来的宋锦茵跟前。
只是还未待她开口，便有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夹杂着笑意。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竟是刚刚过来道谢的女子。
宋锦茵行至雪玉身侧，见被撞的丫鬟低下头，朝着她们俯身回了个礼，未有半分不满，她这才松了口气。
贵人的心思最是不好琢磨。
她虽察觉到了适才那姑娘身上的大气，可真要是起了冲突，谁也不知来人会如何处置。
“我那小妹又不见了人影，留我一人，早知道适才便邀着姑娘一起逛了，不知刚刚可有撞到何处？”
来人语气温和，宋锦茵便也弯着眸子笑了笑，“应当无事，我与姐妹玩闹过头，让姑娘见笑了。”
“只要没撞着姑娘的人便好，说起来，也算我与姑娘有缘。”
宋锦茵并未回应有缘二字，而是又看向了旁侧被撞到的那名丫鬟，笑着同人赔了个不是。
贵人可以笑说有缘，但听的人若没有对等的身份，应下便只能算失礼。
且她眼下更确定，这位不是普通的贵女身份。
不说她身后那几名丫鬟身上的规矩，单只瞧她自己，如此仪态，便是当皇子正妃都使得。
宋锦茵心中清楚，这样的姑娘，不是她该去相处的人。
“姑娘可也是来瞧这里的新衣？”
“路过此处，便想着进来瞧个新奇。”
宋锦茵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几句，便顺势开口同人道别，准备离开此地。
本就是萍水相逢，实在不必有过多牵扯。
而此时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一边，侧边车帘被卷起，一眼望去，正好能瞧清楚整条街。
“主子，属下去请姑娘回来。”
“不必。”
裴晏舟一眼便瞧见了前头宋锦茵从成衣铺出来，而后不急不慢闲逛的背影。
男人唇角无意识地弯出了些许弧度，摩挲着荷包的动作也愈加柔和。
还好她并未因着所谓故人而消沉。
男人想着，顿时便忘了身上传出的痛楚，深邃黑眸里满是情意。
“马车不必前行，我在此处等着她便是。”
......
董知星望出去时，正好瞧见了马车里男人的侧脸。
不知那人瞧向了何处，但仅仅一眼，她便像是在岿然不动的男人身上，莫名瞧见了深情二字。
铺子里的姑娘有一瞬间的愣神。
而后心口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一颗心猛地跳个不停。
她没想到一座小小的洛城，竟能让她一连瞧见两位让人难忘之人，尤其是马车里的男子，容貌气度皆是上乘，与此处格格不入。
“姑娘？”
有丫鬟的声音在旁侧响起，董知星心不在焉地轻应一声，心思飘远。
前些时日母亲给了她一本册子，里头有不少青年才俊，而她一路看来，放在最后头瞧的便是男子的样貌。
当时意澜还替她不乐意，她只道意澜不懂事。
可眼下那些她引以为傲的明事理守规矩，皆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只知道，仅这挪不开的目光，便已经让她失了分寸。
只是这样的愣神并未太久。
马车里的男人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掀眸扫了过来。
可原本该是慵懒随意的目光，那清隽眉眼却在瞧过来的一瞬，像是染了锋锐，顿时暗沉凌厉，带着没有丝毫收敛的冷意。
逼得董知星慌乱低下了头，却也在暗处红了脸，暗自生起了一股后怕。
“姐姐，来这边！”
外头响起了董意澜的声音，像是让无措的她寻到了逃避之处。
她故作镇定地迎上来人，没敢再看那头的马车，更没敢再看马车里的男人。
唯有疯狂跳动的心和一点点地浸出湿润的手，在透露着她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