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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挂,星海缀天,更夫刚敲过三更天。
在这东宅院里的唯一好处是地广人稀,除了三个仆佣外加两个贵客外,这里连只猫狗都没有。
小石头趁着夜半来到东宅院的最东边。
这里有个澡堂,专门给仆佣们洗澡的地方。
由于仆佣们睡的都是大通铺,要在大通铺里沐浴,着实不方便也没地方,于是干脆在僻静的地方盖个澡堂。
他总是趁着半夜,大伙都入眠后,才来到澡堂里沐浴。
他起了灶火,烧了一大桶热水。自从冷非云住进东宅院后,他就没有时间偷偷来沐浴,今天要不是谎称头痛,早点离开寒星楼回大通铺睡觉,可能也无法享受沐浴的快乐。
在确定澡堂的门关紧了后,他解开头上的布巾,一头瀑布似的乌黑秀发,马上流泻而下。
他,小石头,应该称为她。
她解下粗布衣衫、衣裤,里衣,最后才是那条缠绕在胸前的白带子。
束缚一下被松开,她深深地呼吸了新鲜的空气,才走入大木桶里。
享受着热气腾腾,她将颈部靠在大木桶的边缘,活动着四肢,水蒸气在她胜雪的肌肤上游走着,光是这样泡着热水,她就舒服到想沉沉入睡。
微弱的烛光从澡堂里透了出来,夜巡中的冷非云,在瞧见不寻常的光影时,马上朝澡堂方向前进。
这个时候不该有人。东宅院里就这么几个人,童二已往西北方向去巡视,小石头、大树和臭牛应该早早就入睡,澡堂里会是谁?
他不让足下发出一点声响,静静地抵在澡堂的大门边,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出其不意、用力推开木门的同时,大木桶里的人反应也不慢,立即下沉身子,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颅。
两人的视线交缠在这一瞬间,她马上双手环胸,怕氤氲的水气不够遮挡裸露的娇躯。
“小石头?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小石头的惊骇样,脸上都发起白来,冷非云心里的疑问逐渐扩大中。
“冷爷!”他发现了没?看到了吗?她不确定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全身而退?
冷非云精锐的目光,在他那头乌黑秀丽的长发上打转。
男人的发不该这么长;男人的发也不该这么细!
“你不是头痛吗?”他上前一步,直逼大木桶边。
她又往水里沉下一点,只让嘴巴露出水面,急着喊道:“你别再过来了!”
他在紧张什么?同为男人的小石头在紧张什么?
就着微弱的烛光,冷非云看着白皙里透着嫣红的小脸。不对劲,小石头原本的肤黑呢?
他鹰集般的瞳眸闪着危险的讯号,他一向不容别人骗他,今天这个小小的下人在玩什么把戏?
“是你自己说,还是我从水里把你抓出来?”
“不要不要!”她的胸口因为紧张而起伏着。
怎么办?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该怎么办?她的计画里没有这一项,她该怎么办?
看他乱了分寸的样子,冷非云心里似乎有了底。黑亮的秀发、凝脂的肌肤,难道小石头根本就是个小姑娘?
他不顾她的慌乱,没给她考虑的时间,伸出大手往她的胳臂抓去。
“啊!”她惊叫出声,却无法放开胸前的双手去反抗。
声音还未落地,她已经被他抓离了水面。
“放开我!”她羞愤地撇开与他相视的眸光。
他被她柔美的娇躯所骇住,浑圆的胸部在她双臂的遮掩下,还是隐约可见春色;他不是个色魔,更不会对姑娘做出不当的举止,他君子的没有往下看,松了手劲,让她再度沉入水中。
他退了数步,直到僵硬的背抵到了墙上。
“我你”虽然心里已经有预感,但就在看到她未着寸缕的肌肤时,他才知道男女有别。
女子的清白,在这一瞬间全毁在他手里,她让他看透了全身,却无法为自己讨回功道,为了能继续在连府待下去,她将委屈、难堪全化成无言的泪珠。
总有一天,她会向冷非云讨回这个奇耻大辱。
“冷爷,可否先转过身去,让小的把衣服穿妥?”她楚楚可怜地垂低了眸光。
他转了身。
癘窸父的穿衣声,更引发他的遐想;他全身紧绷,极力克制不该有的念头。
难怪她不敢为他更衣,难怪她那白灿灿的牙特别的让他心悸。该死!他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这个小石头到底是谁?为何要女扮男装待在连府里?
她的脑子在想着千百种理由,怎样才能说服他,让他不揭穿她是个女儿身?可是她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的突然闯入,让她乱了分寸,更乱了她全盘的计画。
“冷爷。”她唤了声。
冷非云转了身,却不敢看着她水盈盈的大眼,从小到大,他何时有这般无措过!
虽然依然是小石头那身粗布衣衫,但是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膀,粉腮上还有泪珠的痕迹,齿白唇红,辉映着双颊的红晕,这样的出水美女,有几个男人可以不动心?
以前只觉得小石头是个瘦巴巴的小男孩,没想到她的纤细是因为与生俱来。
“说吧。”他压低语气,抑制住了沸腾的血液。
她侧着身,无法在羞涩的情况下面对着他说话。
“我从小是个孤儿,幸好被我义父收养,可是几个月前我义父过世了,我为了讨生活,只好穿上男装,免得一个姑娘家出入街坊不方便。”她说的大部份是实话,少部份的谎话,也是情非得已。
烛火下,她微侧的半脸,变得模糊。“然后?”他问。
“几个月前,连府招募仆佣、奴婢,我想我既然已经穿男装好一阵子了,而且这样的打扮确实为我减少很多麻烦,所以我就继续”
她说的没错,她若没将自己丑化,打扮成男人样,以她这等容颜,是会带来许多的麻烦和纷争。
“连府中,有人发现你是女儿身吗?”
“没有,我一向掩饰得很好。”不但上了暗色的妆,还学男人的大步走路、大口吃饭,虽然有时笑得太妩媚,但,那是她为了要拉近与陌生人的距离,留给他人好印象。
他在庆幸,庆幸她的女儿身只让他发现,更庆幸他是发现她的那个男人。
“你打算怎么办?”
“冷爷!”她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他大步向前,伸出手想扶起跪倒在地的她,但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伸出的手硬是在她身前停了住。
“求冷爷不要揭穿小的的身分。”她哽咽着“要是让洪管事知道我欺骗了他,他铁定会把小的赶出连府,到时候小的就非得露宿街头了。”这样说够不够可怜?能否打动冷非云的心?她不敢抬头,怕对上他那双令她胆颤心惊的瞳眸。
那一声声小的,听在他耳里极是刺耳。
“你先起来。”他能揭穿她吗?
她缓缓起了身,可是这一跪真的下足了力气,她的膝盖头想必已经瘀青及泌出血丝来,她踉跄着,脚步不稳,无力地向前倾倒。
他见状,只用一只手臂就拦腰将她护住。
她喘着息,身子倾倒在他健壮的手臂上。
湿润的长发,滑过她的胸前,飘散在他的手臂上。
她的轻盈、她的柔美,他的手臂因为长发的触感,而怔忡住,久久,他才扶正她娇软的身躯。
。。
匆匆回到大统铺,小石头的心仍忐忑不安。
她不顾双膝的疼痛,快手快脚地躲进自己的卧铺里。
冷非云没有答应要帮她隐瞒身分,却也没有说要拆穿她的身分,他心里到底怎么想,她完全猜不出来。
他的行事作风向来稳健成熟,他不躁进不妄动,冷静到可能逃诏地摇时,他还能够处变不惊。
江湖上盛传,只要是冷非云接手的镖物,绝没有闪失的可能性,连府请来了冷非云,那是不是表示她的胜算已经微乎其微?
从没有让男人瞧过的身子,如今在他眼前曝了光,比起之前瞧见他赤裸裸的健壮身躯,她更无法冷静地平息下来。她的清白已经被他毁了去,如果在这场争夺战里,她还是输了,那她绝不会甘心的!
她气得一点睡意都没有,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眠。明天该怎么面对他?她再怎么无所谓,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她思绪乱成一片,只能恨恨地在心里咬牙切齿。
不用等到明天,大统铺的大门已经被敲得震天做响。
距她离开澡堂才过了三刻钟。
“谁呀?”臭牛睡眼蒙眬,拉开房门的门闩,被一脸冷峻的冷非云给吓得半死。“冷爷!”
“小石头呢?”冷非云大步走进大统铺里。
他迳自拉开第一隔卧铺的布幔,空的;拉开第二隔布幔,躺在床上的大树,还未清醒过来,正用呆滞涣散的眼神看着他;拉开第三隔布幔,从床上翻坐起的小石头,惊恐地凝睇着他。
算她聪明,还懂得用木板隔开与这两个下人的同榻而眠,但是跟两个男人同睡一间房,就是不合体统。
“跟我走!”他下了命令。
“跟你走?”她不懂,脸上净是问号。
“冷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臭牛总算清醒了一些。
“我需要小石头服侍我。”虽然烛火微微,但在看见她完全的女儿家娇态时,他站到卧铺前,挡住臭牛可能的视线。
“服侍你?”她真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去收拾你的包袱,跟我去寒星楼。”在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他怎能放任她继续睡在这个大统铺之中。他可是为她好,为她姑娘家的清白在做打算。
“冷爷”她没动,还在犹豫当中。
“别让我说第二遍!”他灼灼冷眼发出危险的讯息。
背着光,她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是认真的,跟他相处这几天下来,她太了解那语气所代表的含意。
凶什么凶嘛,今天受尽屈辱的可不是他。她转了转眼珠,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床头的布包,里头都是她随身换洗的衣物,脚才一落地,膝盖的酸痛更胜刚开始跪倒时。
昏暗的烛火,谅他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气冲冲地皱了眉、嘟了嘴,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差没破口骂人。
她不知道他的眼力极好,只要有一点点光影,他就能在黑暗中视物,何况他还是站在顺着光的位置,看尽她脸上丰富的表情。真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下人?他在心里摇了头,却没有生气,反而宠溺的感觉更胜几分。
她下到床边站在他身侧。
“冷爷,请。”她的口气冰而冷,不像之前在澡堂般的委屈可怜。
对于她多变的情绪,他不以为意,是他的错,他不该强制将她拖离澡桶,在看尽了她的身子后,她是有权对他表示任何不满和生气。
“臭牛,你们睡吧。”
冷非云在前,小石头在后,两人连袂离开了大统铺,留下一脸错愕的臭牛。
。。
小石头被安排住在寒星楼的二楼,冷非云相邻的卧房中。
此举引来童二的疑问“爷,这不好吧?上层楼是贵客住的地方,这失了主仆之分的礼节会让连大老爷笑话的。不如让小石头睡在我的隔邻,你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喊一声就行了。”这爷也未免对小石头太好了!
“什么时候你也注意起礼节来了?”
“爷,这不比在江湖上走动,可以随性之所至,这可是在连府中。”
冷非云瞠目“我打定主意了。”
“爷”童二想再说什么,却被冷非云的灼灼眼神给吓住。
苞爷在一起这么多年,明知道他生气归生气,还是有一副软心肠,可是当他的想法已定时,总是一意孤行,绝不容他人置喙,早晚爷这固执的牛脾气,会害惨他自己的。
。。
秋风徐徐,小石头在寒星楼外扫着落叶。
住进寒星楼已经五天了,日子没什么变,她一样是个下人,冷非云没有揭穿她的女儿身,想必那日她的苦肉计已经奏效。
可是靠冷非云愈近,她的心里就愈不踏实,老觉得他那双利眼无时无刻在监视她,老在她身上溜溜打转。可是,有什么办法?人在屋檐下,只能暂时忍着。
远远的,她就看见连若茵带着一名丫环走近寒星楼,这个千金大小姐又来找冷非云吗?没想到冷非云那不爱理人的高傲模样,竟会得到连家大小姐的青睐。
她鼻子哼了哼,低下头去,打算假装没看到。
连若茵今日点了红胭脂,整张小脸蛋粉妆玉琢的,看来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直站到了小石头身前,见小石头还是低着头在扫落叶,不把她这个小姐放在眼底,加上那日冷非云为了小石头,不惜赶她出寒星楼,她这口气怎么吞得下?
“非云大哥呢?”
既然连若茵都开口问了,小石头也不能再装作没听见。
她扬起笑容,那对迷人的酒窝就这么浮现在颊边。
“小姐,爷没交代,小的不知道。”
对于小石头的笑,连若茵只觉得刺眼,哪有大男人笑得这么媚!
连若茵趾高气扬地问:“那在不在寒星楼里?”
小石头又浅笑着“小的,也不知道。”
当连若茵的身影出现在东宅院时,她已经瞄到一抹人影从寒星楼楼台飞跃到屋檐上,那轻功干净俐落,着实了得。
“要你这个下人有何用,一问三不知!”她看着一旁的丫环春喜说:“去找洪管事来!”她看小石头是愈看愈讨厌,趁着非云大哥不在,她得把他轰出府去。
“是,小姐!”春喜领命,赶紧用小跑步离开。
“非云大哥不在,你就没有靠山,我待会儿就让洪管事让你离开连府。”连若茵娇气地说着。
小石头依然无动于衷地扫着地,她是懒得跟连若茵说话,仗着是连府的千金就能为所欲为吗?她只是不屑而已,要是她肯,早也是某府的千金了。
“你”连若茵看到小石头不为所动的样子,连求情都没有,心里的怒火更盛。“本小姐在跟你说话!”
小石头的明亮大眼鳅着连若茵“小姐,小的有耳朵,我有在听。”她的扫帚就这么不小心地扫过连若茵的裙边,将一些落叶扫进了连若茵裙下。
连若茵急忙拉起裙摆跳起脚!“你这个下人,竟敢拿扫帚扫我!”
“小姐,对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石头看起来像是必恭必敬的在道歉,其实微扬的唇角却有几分的不耐烦。
“我愈看你愈讨厌,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连若茵气呼呼的。
小石头没吭声,拿着扫帚,决定闪远一点。
看着小石头走离她,连若茵又高喊:“站住!你这个下人,我没让你走,你敢走!”
“小姐,小的怕扫帚又不小心扫到你,只好走远一点。”这样也能挑剔!这个连若茵真的难伺候。
春喜赶忙地将洪民给请了来,看着小姐气得整张脸都绿了,春喜咽咽口水,也不敢开口说话。
“小姐!”洪民虽然年纪上可以当上连若茵的父亲,但是就身分上来说,他还是得恭恭敬敬的。
“洪管事,这个下人,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要你马上把他给辞退了!”连若茵心里就是觉得委屈;从小到大,每个人都把她捧在手心中,哪像这个小石头,一点都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洪民虽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还是斥责着小石头:“小石头,你做了什么好事,惹得小姐不开心?”
连若茵是洪民从小看到大的,这个小姐脾气虽然骄纵了点、不讲理了点,但是心地禀承着连家人的传统,还是很善良的,从来也没见她要辞掉谁,顶多是骂几句,现在怎么弄到这个局面?一牵涉到小姐的事,洪民的头实在有点痛。
“洪管事,小的也不知道呀,小的乖乖地在这里扫落叶,小姐来找冷爷,找不到人,就发脾气了。”小石头眉也垮下,嘴角也垮下,一脸无辜样,好令人不舍。
“小姐,这小石头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得告诉我这个老管事,不然我怎么能随便将小石头赶出府呢?”洪民知道小石头伶俐乖巧,尤其冷非云住进寒星楼后,一切的打点都靠小石头,老爷还曾经大赞他把下人教得好,怎么今天会让小姐这么生气?
“我”连若茵根本说不出要撵小石头走的具体原因。“洪管事,让你辞退一个下人,还需要问原因吗?难道我这个主子也要向你报告不成!”她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平常她对洪管事可也是尊敬得很。
洪民拉了拉小石头“快去跟小姐道歉,跟小姐求情,让她不要赶你出连府。”
小石头哭丧着脸,适时的在眼眶中挤出两点泪珠,显得可怜。
“小姐,千错万错都是小的错,您就原谅小的不是!”她走前一步,弯着腰,诚意给了十足。
连若茵没被小石头的眼泪感动,反而觉得小石头假兮兮,这个下人,人前人后两张嘴脸,她难道看不出来吗!她的怒火没处发,用力推了小石头一把。
小石头瞄见连若茵的动作,闪都没闪,还故意加重跌势,来个四脚朝天,屁股重重跌落在地。
“啊!”她尖声叫着,痛得站不起来。
洪民也不敢阻止小姐的任性妄为,这整座府第,除了大老爷稍微能够制止小姐外,恐怕没人救得了小石头。
她才轻轻一推,小石头就哇哇大叫,连若茵气得拿起小石头扫地的扫帚“你这个下人,实在太过分了!”她手里的扫帚就这么往小石头身上打去。
天外飞来一个俊杰身影,轻轻一隔挡,手臂正好替小石头挨了扫帚一记。
“非云大哥!”连若茵连忙放下扫帚,脸上有了羞惭的红晕。
“冷爷”小石头委屈地哽了音。
“冷爷,这”洪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他知道冷爷对小石头很好,在寒星楼前,就算打狗也要看主人。
冷非云扶起跌落地上的小石头。
“唉哟!”小石头借着力道,偎进了冷非云怀里,一颗小小头颅靠在他的肩膀上,眼尾瞟了连若茵一眼,似乎在宣告她的胜利。
“摔疼了吗?”他闻到她似有若无的体香,在那一夜见了她的身子后,这种说不出味道的香味,就时常在他鼻间出现,让他不自觉多了温柔的举动。
他本来不想插手管连府中的事,才会躲在屋檐上置身事外,毕竟小石头是连府里的下人,但是,就在连若茵推倒小石头,又将出手打人时,他连想都没想,就飞身下来救人。
“痛死我了!”小石头揉了揉差点开花的屁股。
扶正怀里的小石头,明知她是女儿身,许多礼仪他不能不顾着点。
“连小姐,小石头在寒星楼里,在下觉得她做得很好,是否请小姐能高抬贵手,就让小石头继续留下?”冷非云虽是询问,语调里的坚持,却是不容反对。
连若茵一看见冷非云大侠般的身手,芳心又更深陷了几分。
他虽不苟言笑,但那是堂堂大侠该有的气度。
他虽与她保持距离,那是行为端正的男人才有的品格。
连若茵暂时忘记之前和小石头的磨擦,此刻心底眼底就只有她的非云大哥。
“非云大哥,你作主便可。”连若茵垂眸,小鸟依人的柔顺模样;她可不想像上一次那样,让冷非云给请出寒星楼。
“嗯。”冷非云颔首,单手抓着小石头的胳臂,往寒星楼里走去。
“非云哥哥。”连若茵轻柔地喊住了他。
冷非云回头,眼光淡薄而无情,脸上的威仪,吓得洪民和春喜心窝处怦怦乱跳。
“我”连若茵本想说要到寒星楼里坐坐,但在看见他的脸色后,硬是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冷非云等没下文,转了身,迳自带小石头走开。
“好痛哦!”小石头唉唉叫,脚步有些不稳。
“别喊了。”他原本抓着她胳臂的手,改扶住她的肩膀。
连若茵想气又不敢气,看着远去的身影,要不是小石头是个男的,又是个下人,她还真会以为非云哥哥和小石头之间有什么暧昧。
。。
冷非云直接把小石头带回寒星楼的花厅里。
他手一松,小石头差点又要跌倒。
她偷偷白了他一眼,才想找个下首的位子坐下,屁股一碰到椅面,痛得又马上弹起来。
刚刚实在不该让自己跌得这么用力,以为他会从树上即时跳下,替她挡下那一跤,没想到直到连若茵出手了,他才现身,她太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
一瓶外伤葯膏扔进了她手里。
“待会儿先用热水热敷伤处,再抹上葯膏。”他冷言交代。
“谢谢。”她站着,不敢再坐下。
“你非得要去惹连小姐吗?”像他人一闪,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童二说得对,他只是个镖客,况且连老爷子和父亲有着深厚的交情,他不能多惹是非,事情一结束,他就要离开连府,犯不着和连小姐有任何牵扯。
“我有惹她吗?我只是个下人,她可是个千金大小姐。”看他护着连若茵,她气得连平常将“小的”这个挂在嘴上的自称都省略了。
他在屋檐上看得一清二楚,她分明是故意挑衅连若茵。
“再有一次别怪我不救你。”他挑眉警告。
看着她浑身是伤,一会儿流鼻血、一会儿跪破膝盖,现在是跌一大跤;想到这,他就觉得烦心,一个姑娘家怎能不好好爱惜自己呢。
“我对她可是必恭必敬的。”她反唇相讥。
“你若想继续在连府中待下去,最好别得罪连小姐。”
她吞了吞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难道冷非云也不能例外?否则为何尽数的责骂她?何况,她只是个下人,他没有必要为个下人,让连府千金小姐不开心。
“冷爷,是小的不好,小的不该让小姐生气,惹得你也不愉快,小的下次不敢了。”
他总觉得,她是口是心非,她的道歉,让他感觉一点诚意都没有。
“下去上葯吧。”看她这么不爱惜自己,老是弄伤自己,他一向不外露的情绪竟一直处在发怒的边缘。
她眉一皱、眼一睐、嘴一嘟,没有告退,就转身出去。
她在生气。他知道这种表情,跟那夜从大统铺里把她抓出来时一模一样,他竟无可奈何地在心底发笑,他真的让这个下人爬到了头顶上了。
“小石头,我听洪管事说你跌伤了,跌在哪里?我看看!”童二从外面进来,刚好遇到一拐一拐要走出大门的小石头。
小石头受尽委屈地哭丧着脸“童爷,我跌伤了腰,也跌伤了这里。”她撒着娇,比了比自己的臀部。
平常小石头爱笑的脸,如今五官全纠结在一起,童二看得心里都发疼。
“到我房间来,我帮你用草葯推拿。”说着,就要扶上小石头的肩。
坐在厅里的冷非云整个人弹了起来“童二,你干什么!”他咆哮似的大吼。童二硬生生将手停在小石头的肩膀上方“我我扶小石头呀!”从来也没听爷对他这么大声吼过,他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冷非云走过来,拿开童二欲放在小石头肩上的手“要你多管闲事!”
“爷,你这话就不对了,小石头受伤了,你没看他痛成那个样子,我帮他推拿又有何妨?”
冷非云知道错不在童二,是自己紧张过度“我来就好。”
“你来?”这下连童二都听不懂他的话了。
冷非云扶着小石头的肩“走吧。”
“上哪儿?”小石头紧张兮兮地问。
“替你推拿敷葯。”他可是在解救她,不然三两下就会被童二知道她是女儿身;他这样费尽心思地保她的名节,还不让别人发现她的女扮男装,这可比他闯荡江湖还要难上数百倍。
“不会吧!”他说得一本正经,她却吓得额上冒出冷汗。他明知她是姑娘家,还要帮她推拿敷葯?
她也有紧张的时候?他以为她在他面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唇畔勾起一抹笑,原来拿住她这个弱点,就可以乖乖让她听话。
回到他的房前,他看她犹豫的脚步“进去吧。”不容她置喙,他扣紧她的手臂,往卧房里带去。
她瞄了眼肩上那雄厚的臂膀,很想尖叫出声,却一句话都喊不出来,这就叫哑巴吃黄连吧!
“你可以放手了。”她心儿噗噗乱跳!自从他知道她是姑娘家后,一向保持君子的分际,今日虽说是她故意气连若茵而投怀送抱,但他也该适可而止。
他在床前将她放下,他生平最不会的就是逗弄姑娘家,可是在看见她眼波娇俏里含着羞怯,他实在忍不住心猿意马。
“你小心一点吧,否则连我也保不了你。”压抑不该有的悸动,他君子的将卧房留给她用,自己则退出卧房,守在房门外。
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愍在胸中紧张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