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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太子同行出宫的那日我仿佛是在做梦,奕王请求董贵妃将我调去了她的湘会宫,而后又以送东西之名将我派遣出宫,这样一切顺理成章,宫里有董贵妃帮衬,即使有人察觉也会碍于董贵妃的面不敢多嘴。在随行队伍里我就是太子的贴身侍婢,除了太子无人能使唤我,身份又高于一切随行之人。就这样我一路安心的出了兴隆国抵达东明国边境泉山县,太子特意让车队停顿休息,给我腾出了一定的时间。
当再次站在阔别了五年的土地上,我的心情还是一样的复杂,慢步走在繁华的街头,已找不到半点熟识的感觉。
“小心。”身后一双有力的胳膊将我拽离街中心,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我惊魂未定,一滴泪关不住啪嗒掉落。“撞到了?”见我眼眶红红满是泪水,他语气略微加急。
我摇头,稍往后退“多谢太子,我很好。”
他低眸瞅着我,沉了会道“出门在外为免引人注意,就叫四爷吧。”
我略顿,点点头。
“街上人多,我还是带你去纪老爷纪夫人坟前吧。”
我诧异抬头“王爷知道在哪?”当年我冲进火屋被掉下的横梁砸伤,昏迷后被皇甫鸿所救,醒来已是半月后的事。因吸入了过多的烟,噪子也坏了。不能动不能说足足躺了两个多月,再次回到变成灰烬的纪府,早已分不清哪个是残桓哪个是尸体。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爹娘,却没想到……
“当初我路经泉山县救了如月后,又派人回过纪府寻回了纪老爷和老夫人的遗体。并命人安葬于城外的桃花林,灵位就在桃花林边上的泉心寺。”
“那求四爷赶快带我去吧。”我紧紧拽住他的衣袖哀求。
他微怔,眯起眼盯着我,问“你真的,确定自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心口一惊,拽着他袖子的手陡然落下。自己方才太过激动,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失忆之人。暗暗低下头“四爷为何这般问?”
他静默盯了我一会转身朝前走“没什么,只是想再确定一下罢了。”
在泉心寺呆了一下午,太子又请僧人做法事,忙碌到傍晚方才往回赶。身心疲惫的我早已是撑不住,斜靠着马车打盹。车里只有我与太子两人,虽闭着眼但却无法深睡,想着今日的种种心中百转千回。突感觉身边有人靠近,愕然睁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男子面孔,呼吸一窒。脸颊娇红,僵硬低唤“四爷。”
“嘘。”他神色严肃的将食指抵在我嘴边。眼神一改往日的清冷变得锐利,另一支手轻轻挑开车帘的一角,探视外面。我的心也随着他每一个谨慎的动作而悬起,小心的挪动身体坐正,连呼吸都特意压轻。
前行的马车骤然停住,我没坐稳一下跌靠在他怀里,他左手顺势搂住我的腰,右手握向腰间的佩刀,外面不断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全身惊颤,本能的向他怀里缩。一袭刺目的刀光直车内他迅速拔刀抵抗,然后趁空隙飞出车外。四周漆黑一片,慌乱中只听得到无数脚步近的声音。
“四爷,怎么办?”我靠在他怀里拼命的压抑心底的恐慌问。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拥着我的臂膀又紧几分,沉声道“你只管闭着眼睛抓紧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放手。”
还未等我回话,四周的人便齐拥上来。刀光略影,腥味四漫,夜太黑瞧不清,只觉身上热热的似乎沾到了什么,但敌人得紧无暇顾及。被乌云遮住的月光悄悄露出点头,我这才看清自己身上的热源竟是他的鲜血。
“四爷。”我惊呼松手握住他不断流血的左臂,月光虽淡但足已让人看清敌人的藏身之处,对付起来也容易的多,黑衣人虽多但功夫却不精就是借着天黑才占有优势,如今完全暴露没三两下就完全罢阵落荒而逃。
待到真正确定安全他才松懈下来,整个人软靠在我身上,瞅了眼只剩下后车箱的马车,虚弱道“扶我过去坐会。”
我点头,鼻息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坐在马车的前坐上,然后爬进马车内将座箱底下的被絮抱出再找出预备的药箱,将被絮安置于他背后,然后再准备处理伤口。只是四周漆黑,仅有的月光也被乌云遮挡了起来,东明国地处北方气候干燥寒冷不比兴隆国,现虽已是二月末,入夜后还是十分寒冷。
“四爷你先忍耐一会,现在天黑又寒气重,既是想处理伤口也没法子。你先在这坐会,我去找些干树枝生了火,再帮你处理伤口。”经过再三衡量我方才说道。
或许是太累,也或许是经过方才那翻激战而筋疲力尽,他没有回应。我只好迅速跑回密林里搜寻了足够的干树枝方才摸回来,生了火回头处理伤口时才发现他早已靠在被中睡觉了,他睡得很沉就连上药都未惊醒。一切处理完毕,我就地坐下,心中还犹存惊怕,方才若不是四爷拼命相护,我怕早已命丧黄泉,现静下来细瞧才发现他身上除了左臂上的伤外竟完好无损,换言之若不是因为我他大概连皮毛都不会伤到吧。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暖意,当年我救过他一命,如今他又救了我一命,算是扯清了。可是如月的命,爹娘的安葬我都欠他的。
随手捡起一根细枝在地上乱画,恩,这辈子我最怕的东西。深吸口气遥望黑沉的天空,说起来自己好像还欠一个人的恩情,为什么我这一辈子都在欠别人的?
第二日天朦胧亮,太子的贴身武将姜翰便率着一群身着官差急急寻来,确定我们都安然无恙方才松口了气。
“东明国泉山县知县张远山拜见兴隆国太子。”苍劲有力的中年男声在官差最前方响起,我倒吸口凉气全身僵直,搀扶着四爷的手不自觉握紧,身子往他身后藏,他回头沉默看了我一眼,忙看向前方回道“张知县有礼了,本太子是奉我朝皇上之命前来追悼先帝,这舟车劳顿本欲在此歇息,谁知竟发生了这档子事,给张知县添麻烦了。”
张远山忙作揖“不不不,太子万莫这般说。贵朝与我朝向来交好,太子来到我国理应周全护卫,若是出了事,下官既是丢了脑袋也担当不起。”
张伯父的话没错,四爷是兴隆国的太子国之储君,若是在别国出了意外,那就会引起两国战乱。东明国一直是以兵强马壮著名于三国,而兴隆国近几年也日渐壮大兵力,两国在兵力上可谓是旗鼓相当,若是动起手来谁赢谁输还是个未知数。
他轻笑“张县令这话就说得严重了,如今我已受伤,不如等我先回去休息好了再去拜会张县令。”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再多说。”言罢便带着众人让开一条路让我们先过。
我的心跳得似要破腔而出,整个身体木讷僵硬。张伯父虽低着头但眼角的余光却从未离开过我身上,我的事他怕是早已听慧兰说过,不知皇甫鸿是怎样解释我的失踪。没想到回到东明第一个见到的竟是阔别八年的张伯父,这已经让我感觉无力承受,接下来还要面临什么?其实,自己心里十分清楚越是接近那座皇宫我就越要坚强。
马车不快不慢的行驶在平坦的路间,我靠坐在车窗边望着外面倒退的景物出神。
“在看什么?”他放下手中阅览的书抬头问。
我摇头“没看什么,只是在想人生如果能像路边的风景般倒退就好了。”
“倒退。”他轻喃重复。“为何要倒退,难道,你不满意现在的生活?”
“不满意。”深吁口气收回目光将帘子放下遮挡住侵进的寒气。“我想回到被父母亲宠着爱着无忧无虑的年纪,那样该多好。”
他皱起眉语气略微下沉“可并不是每个都想退回到那个年纪。人不可能不长大,就算长大后有再多烦脑也要学会面对,逃避只会让你越来越没有勇气。”
我禁言低垂下头。心中喟然,自己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四爷的幼年是在没有母妃的情况下度过,于他来讲那段时光是阴暗痛苦的,所以现在的他性子才会这般冷硬孤僻。反言之我与他相比,要幸福的多。快乐的时光虽短暂,但足够我来回忆,而他……
心中升起一股酸涩。
“四爷渴吗?奴才带了茶叶和器具可以泡茶喝。”我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这么问,只是想多跟他说说话,不想他总是这么冷冷清清的。
他未说话,也没点头,我权当他答应了,自顾起身准备走到前面的小箱子里拿茶具,谁知马车一阵是剧烈的摇晃,未站稳的我整个身子往一边倒。
“啊。”
“咝。”
两声合在一起,尖叫声明显大许多。等回过神才发觉自个竟倒在他的怀里,还正巧不巧压到他受伤的胳膊。我一个机灵噌的想站起,又一下撞到了他的头。
“我突然发现,你是个闯祸精。”这是他经过许久的沉默十分严肃的说出的一句话。
我大惊,不服气的反驳“请问四爷,什么叫闯祸精?”
他将手中的书丢至一边“就是无时无刻都会发生问题。”
“无时无刻。”胸口窜起怒火,但碍于身份,只得忍耐,依旧和声和气“好,那我再请问王爷,我们俩相比谁更无时无刻在发生问题不说远就说前几日夜间袭击的刺客,难道是冲着我来的吗?”
他依旧面不改色,但语气略低“这话就说不准了,毕竟这里不止本太子一个人有被刺杀的可能。”
“我……”
我讶然,他的话我无法辩驳,这是事实。那夜袭击的黑衣人并没表明目的,也不知是冲谁而来。在东明国自己的身份很敏感,此次冒名回来凶险难料,难免会有人因此想对我不利。若我还这样毫无顾及的继续前行,难免会有危险。撇头望向窗外心想看来,自己必须想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