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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香草母女俩回去之后,香草娘把闺女安顿好,就等着汪迎新回来了。姑娘肚子里揣了娃,这回便宜他了,但是不管怎么着,他都得负责到底!
汪迎新哼着小曲从县城回来了,这次出门两天,他是以置办结婚用品的名义去大队开的证明。虽然是入赘,但是他也得准备点“嫁妆”不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肯定跟陈瑜的事情能成,自然是有原因的。主要是他平时伪装得好,陈家老两口这一关轻松过去了,陈瑜那边的难度就小了不少。更可况他还有压箱底的宝贝,给香草都没舍得用多少。
就算陈瑜长得好,眼光高,但是用了自己加料的“雪花膏”,保准能对自己痴迷。不见以前那个看不上他的贱女人,后来就被他迷得晕头转向,指东不打西?
汪迎新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娶香草,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想把她弄到手,玩弄一番,再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抛弃,才能出了当年被侮辱的那口恶气。
算来他今年也有二十了,也该找个好人家了。所以一听说南陈庄的小陈医生要招赘,他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这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完美媳妇啊。
附近有名的村花,还是个医生,家里没有男丁,需要上门女婿支撑门户。至于改姓,他是一点都不担心。
只要他上了门,拿捏住陈瑜,再想办法送那两个老不死的归西,这陈家不就自己做主了吗?到时候自己和孩子,还不是想姓什么就姓什么?
越想越美,汪迎新想着挎包里七尺桃红府绸布,想象着陈瑜裁了衣裳穿着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男人啊,就不能太抠唆,不讨女孩子喜欢。
这块布虽然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积存的布票,但是跟陈家的那个金凤凰相比,还是物超所值的。
“这是要娶媳妇了,心里这么美?”一个声音突兀的在汪迎新耳边响起,他下意识的回道:“哪里,哪里,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香草娘冷冷的看着汪迎新,咬牙切齿的说:“迎新你也太谦虚了,我看你八成年前就能做上新郎官了。”
汪迎新往左右看了看,拉着香草娘到一个麦秸垛后面,色厉内荏的问:“您怎么来了?什么新郎官,乱说什么。”
“香草有身子了,四个多月了。难道你不是该做新郎官了?”香草娘一看,这小畜生是铁了心不要香草了啊,迅速就把手里的重磅炸弹抛了出去。
香草有了?汪迎新脑子里懵了一下,他当爹了?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这个孩子不能认,绝对不能认。要是认了,要是认了这个孩子,他肯定就要娶香草。
以后不但自己跟着低人一等,被人笑话,生了孩子还要被人叫狗崽子。
如果不认这个孩子,把南陈庄的小陈医生弄到手,还不是想要几个孩子就要几个。陈瑜长得好,聪明有文化,生的孩子指定比香草那个糊涂虫好得多。
打定主意之后,汪迎新就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无辜的说:“我说大娘,我平常看你们娘俩可怜,没少照顾你们,你也不能往我身上泼粪啊?你家闺女怀了孩子,去找她相好啊,找我有什么用?”
香草娘气得目眦欲裂:“说你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就连畜生都知道护崽,你个没良心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香草统共就跟过你一个男人,不是你的,还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我是这孩子的爹?您不是说笑话吧?谁不知道我汪迎新是个老实头,你家闺女是个浪得不行的狗崽子,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四下无人,汪迎新也不再伪装,露出真面目,一脸嗤笑。
听到汪迎新这么无耻的话,香草娘气得登时吐了一口心头血,上去就要跟汪迎新拼命。但是她自己都虚得不行了,哪里是汪迎新的对手。
汪迎新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掸了掸衣服,故作大度的说:“大娘,念在你老糊涂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要是疼闺女,回去一碗药下去,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
香草娘绝望的扑在地上,只觉得上天无路,下地五门。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好名声,她也不敢闹出来,怕绝了自己闺女的生路。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说得靠谱一点。
回到家里之后,香草娘跟闺女说了汪迎新那些丧尽天良的话,然后抱着香草哭得死去活来:“我苦命的草儿啊……”
香草却不相信她娘的话,迎新这么痴情,被他家拒绝还不改心意。等到自家遭了难,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小意关怀。平常她用的篦子、头油、扎头绳,那样不是他置办的?
每年秋末冬初,怕自己被风吹裂了脸,迎新都会及时送她一盒蛤俐油。这点点滴滴,件件桩桩,付出了多少心思,怎么可能会翻脸不认人?
晚上趁她娘找野郎中拿药的功夫,香草半夜偷偷溜了出来,准备去汪家问个究竟。她不信迎新会这样对自己,肯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汪家只用树枝围了一圈当院墙,连个大门都没有,所以香草轻而易举的就进去了。走到汪迎新房间外面,她轻轻敲了敲窗户,小声喊道:“新哥?迎新?”
汪迎新这会儿已经知道了陈家拒绝他的消息,白天还被爹娘和弟弟笑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他认定都是香草的错,居然越过他直接去找了陈瑜。
一个生产队年轻的赤脚医生,长得又好,怎么经得起香草这种挑衅,陈家要是不拒绝,那才奇了怪了。
实际上香草是在媒人去汪家后才找到陈瑜的,但是汪迎新显然不了解这个时间差,认定了是香草搅了他的好姻缘。
这会儿他还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该怎么跟陈家解释,挽回这桩婚事,就听到了罪魁祸首的声音。怕她吵醒了同屋的弟弟,汪迎新应了一声,迅速披了衣服下床。
看到汪迎新这么快就出来了,香草一脸惊喜,就知道迎新还是看重她的。她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温柔的说:“新哥,我有孩子了,是咱们的孩子。你娶我吧?”
汪迎新却满脸阴霾,粗暴的拉着香草来到院墙外面,不耐烦的说:“谁知道你肚子是谁的孽种,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还要点脸,就自己走,不然我喊起来,都知道你半夜敲男人家门,看我老实想栽赃嫁祸。”
还没想好怎么去跟陈家解释这个“误会”,香草这个始作俑者又纠缠上来了。早知道就不为了那口气去招惹她,那点“好料”给她用了,简直就是浪费!一个贪污犯的女儿,没点自知之明,还真打算让他负责不成?
看着对面那张往日说了多少甜言蜜语的嘴,毫不留情的吐出一把把渗了毒的刀子,香草被吓得退了几步。这是那个跟自己耳鬓厮磨,体贴入微,老实可靠的新哥吗?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陌生?
“新哥,你说的不是真心话,对吗?你一定是有难言之隐,你告诉我,让我帮你分担好不好?”香草上前抱住汪迎新,流着眼泪说道。
汪迎新却一把甩开她,转身往院里走去,只丢下一句话:“识相的你就早点回去,省得你娘担心。要是还纠缠我,我就叫人了,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做人!”
香草被摔得趔趄了几步,站在汪家门口,却也真的不敢进去了。她痴痴的望着汪迎新的房间,一直等到了鸡叫头遍。怕再待下去被人发现,她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刚跨进院子,香草就看到她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走过来,冷着脸说:“去找那个畜生了吧!这回死心了?来,草,把这碗药喝了,落了这个孽种,以后就当没这回事,娘再给你找个好男人。”
“娘,我不喝!这是我和新哥的孩子,我不能不要他。他还会回来的,他说的不是真心话,肯定是汪家老不死的逼他的。”香草却像是疯魔了一样,伸手把药碗打翻了。
香草娘面无表情的回屋,又端了一碗出来,叹了一口:“喝吧,喝了就一了百了。忘了他吧,他一开始就是要报复咱们啊,哪里是真心喜欢你……”
“不是的,不是的,新哥不是这样的人……我不要喝……我的孩子……”然而,这回不管香草怎么挣扎,他娘是铁了心不想留着这孽种了。
再拖下去,孩子大了就更不好打了。一狠心,香草娘把她钳在怀里,捏开她的牙关就灌了进去。
香草被迫吞下大半碗药,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伸手就要抠喉咙吐出来,却被她娘死死抱住。直到下身开始流出粘稠的液体,香草才终于放弃挣扎。
“我和新哥的孩子,没了……新哥,我对不起你,呜呜呜呜……”香草躺在垫了麦秸秆和草木灰的木板上,哭得死去活来。
香草娘看她这个样子,更是心疼,只能抱着她说:“不哭啊,草,疼也忍忍,扛过去了就好……”
这女人啊,小产也得坐月子。香草娘把家里仅剩的两个鸡蛋打了,把汪迎新之前送的红糖放了两勺,做了一碗糖水鸡蛋,给闺女补身子。
时间差不多了,她还得去扫大街。她摸了摸香草的脸说:“娘去干活了,你等会儿把糖水鸡蛋喝了,躺着好好歇歇。我去队里给你请假,就说你病得起不来了。”
香草却躺着不言不语,对他娘的话置若罔闻。香草娘知道闺女在怪自己,但是她年轻没经过事,以后就知道当娘的都是为了孩子好。
宋家集生产队的队长听香草病了,还以为她是想躲懒,但是耐不住老婆子磨,只能批了。还以为自己是娇小姐呢,干点活就起不来了,恐怕是不想起来吧。
不过,到了中午,队长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这香草还真是跟她娘说的一样,起不来了。而且,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起来了。
香草娘中午回去之后,看到那碗冷掉的糖水鸡蛋,就一阵心酸,以为闺女是伤心过度,吃不下饭。等她回锅热了一下,叫了几次还不见人应时,就慌了神。
掀开被子一看,香草的身体已经硬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下半身的血把被单下面的麦秸秆都浸透了,草木灰也凝成了块。
“我的草啊,你咋就这么走了?留下我老婆子孤苦伶仃一个人……”香草娘悲戚的哭声惊动了四邻,院子里很快就挤满了人。
而一个挟着黑气的灵魂,留恋的看了一眼痛苦的亲娘,就怀着满腔怨恨往南陈庄飞去。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如果不是陈瑜,新哥怎么会不要她,她又怎么会这么凄惨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