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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眉头蹙起。越过一地的狼藉,朝着门口走去。
许晓染的出现,让严复为之一震。
“你怎么来了?除夕夜不在家陪你父亲?”严复平静的问。
许晓染弯起了眉眼,将手里提着的保温饭盒拿到他眼前:“外面的饭店今天大多都停业了,我担心你一个人吃不好饭,所以带了饺子过来。”
严复没说什么,让许晓染进来后,他自己转身先朝客厅里走去囡。
许晓染看得出今天严复的心情似乎不好,也没敢多问,跟在他身后进了客厅。
沙发前,许晓染的脚步顿住了,她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一脸疑惑的问:“这里怎么了?发生了什么?鲺”
“没什么。”严复淡淡的回应着,蹲在地上,伸手将地上的东西重新拣回到茶几上。
许晓染也赶忙放下保温饭盒,蹲下去帮忙。
只是,手还没伸出去,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一只银灰色的腕表上。
这只腕表上她认得,当年顾妤为了给严复买这只表,还曾特意的从国外发回照片来,问她好不好看
严复当着她的面将手表捡起来,放回表盒里,轻轻的扣上了盒盖。
许晓染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动作缓慢的将水杯捡起,抬起头却看见严复拿着装有手表的盒子去了书房。
严复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许晓染已经将客厅收拾干净,正一个人站在厨房里热饺子。
“你最近有顾妤的消息吗?”许晓染站在厨房里,假装不经意的问。
严复回过头去,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没有。”
许晓染将热好的饺子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又帮他榨了一杯梨汁:“你总是咳嗽,烟还是少抽些”
“嗯”严复应了一声,拿起筷子。
许晓染看严复吃的很香,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严复的喜好她一直铭记于心,他喜欢吃饺子,不喜欢吃蒜,却喜欢在蘸料里放些糖,更喜欢在饭后喝一杯梨汁,这曾是顾妤提起过的。
许晓染看着他英挺的侧脸线条,心中柔软,她眼中的严复一直都是完美的。
“为什么不把伯父伯母接过来一起过年呢?你一个人太冷清了。”许晓染突然开口问道。
严复握着筷子的手势顿了一下,吃饺子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许晓染似乎没意识到严复的反常,继续红着脸说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是不是也该见见他们”
许晓染的话音未落,严复就已经放下筷子起身。
看到严复突然不吃了,许晓染表情有些迷惑,也跟着站起身来,问道:“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
严复走到茶几前,拿起烟盒抽了根烟出来,低头点燃,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太晚了,回去吧”
许晓染的脸色渐白,盯着严复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严复转过头,目光温柔了些许,长长的叹了口气后,走到她的身前,将她抱进怀里。
感受着严复突然的变化,许晓染的心里七上八下。
这段时间以来,严复的情绪经常会这样变化莫测,甚至有时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说话时总会避讳些,虽然察言观色一直以来是她擅长的,可到了严复面前,她却发现,她根本看不透严复这个人。
也许这也正是严复吸引她的原因吧
严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见我父母的事,还是等年会再说吧。”
听闻严复这么说,许晓染总算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我不舍得你一个人,我留在这里陪你”严复从怀里扶起许晓染,目光定定的注视了她片刻以后,终于点了头。
薛宅。
顾妤纳闷的将手机放下,一脸的莫名其妙。
薛老首长正站在阳台上叫她。
顾妤趿着拖鞋,朝着阳台上走。
老首长拄着拐杖,向外看去。
天空里五颜六色的烟花相继绽放,将整个夜空点亮,喜气洋洋。
老首长自言自语道:“你表哥小时候。每到过年就会主动承担起放鞭炮的任务,可惜,他去了法国以后,家里连个男孩子也没有,太安静了,总觉得少了点年味。”
顾妤知道外公想念孙子,可也是没法子。
顾妤的舅舅和舅妈常年两地分居,感情本就不好,表哥又一直被舅妈照顾,跟薛家不亲近,也在常理之中。
老首长叹了一声,转头看向顾妤,拍了拍她的头顶,道:“你什么时候也带给男朋友回来给外公瞧瞧?”
被突然问及这个问题,顾妤的脸红了,嘟囔着:“我才多大?”
老首席笑的开心,点头应和
:“是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心肝宝贝了,可不想让外头那些毛头小子给拐了去,将来你找男朋友的事,必须得过你外公我这一关,所以,你眼睛可得给我放亮着点。”
不知道为什么,顾妤想到自己未来的另一半,脑海里出现的人选竟然会是厉绍憬,不觉间愣住了。
愣神的功夫,老首长已经转身回到了客厅,电视里春节晚会播的正热闹
顾妤一个人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客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丁婶招呼她进去接电话,顾妤这才转身进了客厅。
电话是谭之薇打来了,她已经乘坐下午5点的飞机飞回了上海,估计这会儿已经和家人聚在一起过除夕了。
顾妤怕打扰外公看电视,拿着手机上了二楼。
卧室里,顾妤躺在床上,听着谭之薇电话里吵闹的声音。
顾妤知道,谭之薇生活在一个大家族里,据说逢年过节,几十口人聚在一起,非常热闹。
顾妤等待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这才开口问:“你爸没骂你吧?这么晚才赶回去。”
电话那头的谭之薇笑的没心没肺:“放心,只要我肯回去,我爸都把我当祖宗一样供着,他才不会生我气呢。”
顾妤有些羡慕谭之薇能有那么多的亲人陪着,家庭又和睦,不像自己。
“对了,顾妤,你身体没事吧?还疼吗?”
顾妤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说道:“好多了,不碰基本就是麻木的,已经感受不到疼了。”
说起今天在滑雪场的事,谭之薇还有些后怕,自顾自的说道:“多亏了厉先生,要不今天你肯定凶多吉少了。”
顾妤倒是不怎么怕,反倒想起厉绍憬看着她的眼神,心里泛起了涟漪来。
电话那头的谭之薇又说了些什么,她几乎都没有听见去。
这一刻她心里有种冲动,她打断谭之薇的絮叨,突然开口说道:“薇薇,你说,厉绍憬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突然被打断的谭之薇愣了片刻,犹豫道:“他不是你叔叔吗?”
“叔叔个屁,我爸姓顾,他算我什么叔叔?”顾妤反驳道。
电话那头的谭之薇用力的吞了口口水,有些结巴道:“顾,顾妤,你什么意思?”
顾妤的一颗心被一种兴奋的情绪填满,说道:“薇薇,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他,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疯了?”
电话里传来谭之薇一阵强烈的咳嗽声,像是听了顾妤的话呛着了。
好容易谭之薇平复了气息,才说道:“你还真特么疯了,半个多月前,你还为严复自暴自弃,话说你这移情别恋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况且,你要搞清楚,虽然厉绍憬那个人看着确实不错,可他毕竟大你那么多,你确定你跟他合适?”
说出这话来,其实顾妤也是有点后悔的,甚至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时冲动。
电话那头有人正在喊谭之薇的小名:“囡囡,过来吃饭了。”
很快,电话里传来谭之薇的急着挂断电话的声音,她说:“这事回头再说,我先去吃饭,家族里的规矩多,去晚了我爷爷会不高兴。”
“好。”顾妤的话音未落,那边谭之薇就已经挂断了电话了。
顾妤一个人躺在床上,手里攥着还有些发热的手机,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片刻后,她一个翻身,从大床上坐了起来,将手机拿到眼前,从通讯录里找到厉绍憬的号码后,编辑了一条短信出去。
新年快乐
这样的短信发出去,顾妤没指望他能回。发完就直接又躺回到床上,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顾妤睡的并不好,身上没盖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肚皮上也时不时的疼上一疼。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依旧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17岁那年的秋天。
距离临城很远的另外一个城市融城接连着下了三天的大雨,她一个人站在机场里的大厅里,为了不让包包里的支票被淋湿,等了整整一晚上才敢走出来。
机场外面是个高架大桥,出租车司机死也不肯从桥下通过,因为桥下早已经蓄满了积水,过去实在是太冒险。
为了能赶上清早的第一辆大巴,顾妤用尽了全身力气,几乎是挤破了头才买到了票。
到达了融城的市中心,顾妤这才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严复的家。
严复父母的房子还在,可人却早已经被警方带走。
顾妤站了一会儿,渐小的雨势突然又大了起来,她只能转身离开
一家麦当劳快餐店里,顾妤等来了她要见的人。
来人进门前收了雨伞,可裤脚和鞋子依旧湿了个透。
男人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稚嫩的脸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顾妤
假装镇定的点了一杯饮料给男人,自己却紧张的先吞了吞口水。
“你是?”男人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顾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低头将包包里保存完好的支票放在桌子上,推到他的眼前。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支票,数额显示800万,不由得有些吃惊。
顾妤恳切的看着他,脸色苍白,嘴唇还在发抖。
她说:“韩律师,求求你救救严炳恩夫妇”
韩叙闻言脸色变了变,诧异的盯着顾妤,许久之后,他才张开嘴,问:“你是严炳恩什么人?”
顾妤低下来头,咬着嘴唇不语。
韩叙再也不看桌面上的发票一眼,起身要走。
顾妤一把从后面拽住了他的手腕,大眼睛里水雾蒙蒙,那种眼神看着让人心动,也让人心疼。
韩叙停住了脚步,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双手放在桌前上攥紧。
他说:“不是我不救,这件事牵连太大,且没有胜诉的可能。”
顾妤不管这些,白净的小手从桌子对面伸过来,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深怕他又突然走掉。
“韩律师,我知道,这个案子只有你敢接,也只有你能救他们,如果您嫌钱还不够,您开个价,多少我都愿意付,我有钱”
顾妤不想放弃这个唯一的机会,在来融城之前,她事先了解到了韩叙的有关资料。
别看韩叙年轻,不过256岁,可他是律政界里的一颗新星,也是个奇葩。
他本人只接有难度的案子,尤其是那种看似没什么胜算的,他都愿意接,且只要他接下的案子,无一例外最后都得以胜诉,所以一时间名气大噪。
随着名气的上涨,请他的人也越来越多,这几年他在律政界的价格也水涨船高,甚至高的离谱。
顾妤担心他是没看上自己手里的这点小钱,可如果问题真的在钱上,或许这件事还有的谈。大不了她回趟顾家,再不济还有外公和舅舅,她不信她拿不出钱来。
韩叙看着恳切的顾妤,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小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严炳恩夫妻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即便严炳恩死罪能逃,怕是活罪也难饶,你既然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为他辩护,我倒是想知道,你对严家的事到底了解多少?”
顾妤见韩叙愿意坐下来和自己谈这件事,心里终究是多了分希望的。
她松开了韩叙的手,低声说道:“说实话,我了解的不多。”
韩叙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了答案,无奈的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严炳恩犯的事不单纯是行贿受贿这么简单,这次的招标,说白了其实就是上面下了个套,等待着一批人钻进去,然后收网。能够被上面盯上的人,自然罪都不轻,如果单纯从这一方面讲,或许我还可以试试”
顾妤的眼睛亮了亮:“那您为什么还不肯接?”
韩叙又抬起头看了顾妤一眼,或许是顾妤的特别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也或许是自己本身对这件事关注的太多,心里总有丝不甘心。
“我说了,这也只是其中的一方面。现在这件事已经上升到另外的一个高度了,你知道7年前的游乐场吸入性粉尘中毒的事件中死了多少人吗?”
顾妤一惊,7年前她还小,可对这件事依旧是有所印象的,当时媒体大肆报道过,二十几人最后抢救无效死亡的事她还是知道的。
顾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韩叙:“可这件事与严炳恩有什么关系?”
看着顾妤单纯的样子,韩叙叹了口气,将支票推回到她面前:“话我也只能说到这里,我想你也应该听明白了”
“”韩叙拿起雨伞出门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身后衣服还湿着的顾妤从里面追了出来,伸出纤细的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
韩叙的眉头蹙起。
顾妤的小脸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她说:“如果是薛君山让我来找你帮这个忙的,你还会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