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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海潮般的难过情绪快要把她淹没了,她像拼命想要握住浮板的溺水者,渴望着有人能于黑暗中将她解救。
所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景衍的电话。
于她而言,他就是她的一切救赎。
很快,电话被接起,那头传来了他些许沉哑的嗓音,“小孩,你放学了?”
他那清冷的声音,终于使陷入悲伤中无法自拔的宋小檩猛地惊醒,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调整了情绪:“我……我快放学了。”
“在学校里,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
她流着泪,却笑着回应:“嗯,挺好的。”她抹掉眼泪,抬头看向窗外绿得茂盛的枝叶,终是有些撑不住了,“陆景衍,你能来接我吗?”
“嗯,我……”
他的声音突然止住了,响起了另一道女声,但不知道说了什么,很模糊,听不太清楚,只隐隐听见了一个名字——章晓念。
章晓念?
是她!
脑中浮现的,是章晓念那张漂亮的脸蛋,和她的碎花裙、高跟鞋,以及……那出众的气质。
蓦然,似有一道雷劈进了宋小檩的心里,让她惶恐不安。
“陆景衍……”
“对不起,小孩,我手上有些事,没法去接你了。”
明明是很轻的一句话,但却像冬日里的寒风,再温柔也是刺骨的。
他说的是,我没法去接你了,而不是我不去接你了。
所以,他本来是想来接她的,却因为章晓念而没法来接她了。
在两人之中,他选择了章晓念。
原来,她在他的心里,竟比不过章晓念的重要。
可他和她认识了十一年啊,他又才认识了章晓念几年!
十一年,抵不过几年。
这所有的一切,都令她崩溃了,但那埋在骨子里的自卑却让她不敢肆意,只不死心地问:“陆景衍,你不来接我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你吗?”
良久,陆景衍似有些为难,“小孩,我让陈叔现在去接你回家,好吗?”
被拒绝了。
第一次,他拒绝了她。
倔强如宋小檩,断然不愿再当一条缠人的狗,她的那些被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自卑、敏感、多虑像一根又一根的刺,深深扎进了心里,她是一只刺猬,也是一株仙人掌,别人靠不近,也捧不到手掌中。
可她……也很痛。
顷刻间,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她哭红了眼,最后却也只是笑笑地说道:“不用了,我去同学家,晚会再回去。”
“好,路上小心,别太晚回家了。”
“嗯。”
在挂断了电话之后,她终于低低地哭出了声。
~
而今,宋小檩唯一剩下的慰藉,便是西南巷子里的王阿婆家的松子饼。
王阿婆仍和从前一样,亲切地问她:“小妮子,你要几个啊?”
她脱口而出:“两个。”却又想到陆景衍也许没那么快回家,便改成了一个。
“小妮子,你额头磕伤了呀?”
“啊?阿婆,会很明显吗?”她轻轻扯了扯碎发,遮住额头。
“是呀,一片红红的,对啦妮子,你的眼睛也很红呐,哭啦?”王阿婆还是记得她,“又想你外婆了吧?”
听见外婆这两个字的时候,宋小檩哽咽了一下,点点头,“嗯,想外婆了。”
“来,尝尝糖炒栗子。”王阿婆从柜子里取出一袋子递给她,又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呀,别跟我客气。”
难得的,她被温暖了心尖。
“谢谢你啊,阿婆。”她吃了一颗糖炒栗子,甜味瞬间在嘴里散开,驱散了今天的阴霾。
王阿婆笑了笑:“你能常来,我也很开心,就像见到了我的外孙女。”
对了,王阿婆曾说过,她的眉眼像极了她的外孙女。
“阿婆,那你的外孙女呢?她没来看你吗?”舌尖的甜味,在一点一点地淡去。
王阿婆摇摇头:“我家淩淩啊,不愿在北城。”
“哦…”
宋小檩低着头,这还真是个难过的话题啊,她眨巴了眼睛,“阿婆,以后我常来。”
“好嘞。”王阿婆笑得褶子都皱了起来。
不一会,出了西南巷子,傍晚的霞光染红了一整片天空。
旁边开了一家蛋糕店,刚走近,便有一股浓浓的香味。
她正准备推门而入时,迎面走出来一个女生,手里挎着包、捏着纸袋子。
有点眼熟。
啊,她想起来了,她在南大物理系学院的实验室里见到过,陆景衍的同学。
宋小檩的视线不自觉地跟了过去,却蓦然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极好看的侧脸弧线阴匿在咖啡厅偏冷调的灯色之下,倒显得几分的清冷,还有着淡淡的疏离感。
她虽看不清他的脸,但有些人,你从头发丝中就能看出他是谁。
陆景衍。
他是陆景衍啊。
他旁边的那个女生,是……章晓念!
眼前的这幅场景,不用再多说什么,她也该知道他们是在谈恋爱。
其实,在那通电话里面,宋小檩也已经或多或少猜到了,但当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时候,还是觉得心好痛,像有利锥狠狠扎着心脏,疼得五脏六腑都要跟着碎掉了。
比起他,今天在学校里被孤立的伤,犹如毛毛雨落在手中的感觉。
她的全部生命,皆为陆景衍。
从六岁开始,她就跟在他的身边,他去哪,她便去哪。
他是她的天,也是她的地。
而今,她的世界,又再一次彻彻底底地塌了。
十八岁,他的心里住进了白月光;二十二岁,他的眼里再度住进了别人。
她却始终,留不住他的目光。
是啊,差了五岁。
但她错过的,却是他的五年。
她曾在书中看到过一句话——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也是一个人的春夏秋冬。
她感同身受一般地难过。
那北极的冰川,融化不到沙漠里,就像宋小檩爱慕陆景衍,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因为见不得光的喜欢,只能烂在土里,被遗忘在时间的沟壑之中。
她再也……看不见希望了。
街头有人来有人往,唯独宋小檩还站在原地,站得有天荒地老之久,站到暮色已逝、远处的霓虹灯亮得璀璨夺目,站至两旁的车流不息,喇叭声不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