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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朗多尼亚和韦洛港之间,有一个市镇,叫卡里塔拉斯。哥拉斯警察署就设在这个市镇的尽头。
三月二十二日午后一时二十分,哥拉斯警察署收到一份电报,电报发自国道检查站帕托罗尔卡。
一辆满身弹孔的巨型卡车接受检查,反射镜柱上挂着一个男性人头。驾驶员是一位日侨,左臂和右大腿受伤。驾驶席里有一具女尸。
驾驶员很激动,说他是去科尔达农场途中同加林泊罗集团遭遇时受伤的。他的伙伴被杀,头颅挂在车上。据他说,他碾死了七八十名匪徒。
以上是电报内容。
哥拉斯警察署署长是哥伦布弗兰杰里。
哥伦布弗兰杰里命令将那人带来,并下令马上警戒,以防加林泊罗匪徒们来寻畔报仇。
弗兰杰里青筋鼓胀,急呼着韦洛港和朗多尼亚的警察:
“告急!请求支援,加林泊罗集团将会向我们挑战!”
他擦掉脸上的汗水,内心惴惴不安。以安东尼奥塔巴勒斯为魁首的加林泊罗一伙,曾于一月底袭击过马托格罗索州的库亚巴陆军武器库,夺去了大量的枪支弹药。塔巴勒斯口出狂言,说他们的武器堆积如山,要同朗多尼亚的公安队拼个死活。过去,由于他们的武器不如公安队而经常被杀,塔巴勒斯咽不下这口气。如今他扬言要向公安队讨还血债。
这件事恰发生在哥拉斯警察署管辖的范围内,哥伦布弗兰杰里只好自认倒霉。
大型卡车的驾驶员说,他碾死了七八十个加林泊罗匪徒。塔巴勒斯岂肯善罢甘休?
警察必须保护驾驶员。本来,如果把驾驶员引渡给匪徒的话,或许可以避免一场血战,可是那样做,州察察还有什么脸面?全体国民就会对州警察嗤之以鼻,州警察就会被搞得声名狼藉。
哥拉斯警察署的全部兵员仅仅四十二人,武器是手枪和来福枪。
弗兰杰里叫来副署长杰卡。
“向全体镇民发出非常警报,说加林泊罗要来攻打,必须立即行动,尽快疏散,紧锁大门。还要封锁国道,设置路障,用厚木板加固警察署。快!”
弗兰杰里在作下述指示时,声音发抖。
午后二时十分。
哥拉斯警察署收到第一次急报,令人胆颤心惊。
“发现加林泊罗,分乘数十辆卡车,正沿国道南下!”
署长宣布了这一坏消息。
“韦洛港!”哥伦布弗兰杰里向韦洛港州警察发出呼救“加林泊罗的大批匪徒正向我们进发,支援部队怎么样了?”
“刚刚出发,一小时后到达。”
“来不及了,多少人?”
“四十名,再多也没有了。”
“朗多尼亚警察!”弗兰杰里的声音都变了。
“我是朗多尼亚警察,我这里不足三十人,已经出发。”
“只有三十人?”
“再没有了。应陆军的请求,我们的人去了库亚巴。库亚巴的陆军伞兵正准备出发,两小时后可以到达。请坚持两小时!”
“那样的话,已经迟了。”
“圣保罗的爱斯瓦尔多德莫尔特有一百人正在这里,奉命前来消灭公安队,已杀死一百名公安队,正在追击另一百名,现在到了密林。我正与他们联系,请求他们支援。”
“快、快!加林泊罗离这里只有几公里了。”
弗兰杰里焦躁不安。
午后二时三十分。
卡里塔拉斯镇已空无一人。这是个不到两千人的小镇,居民全都逃到附近的村镇去了。
主要街道上连一只狗都看不见,家家户户的门窗都钉上了厚木板加固。
哥拉斯署的警察诚惶诚恐,谁也不做声。四十二名署员的嘴巴仿佛全被贴上了封条似的,他们从钉在窗户上的木板缝间窥视着街道。
怒射的阳光烤灼着红土。
下午二时三十七分。
在红色的街路那头出现了卡车。
“来了!”
有人叫了一声。卡车在如火的骄阳中摇摇晃晃地开过来。不一会儿,这列黑压压的车队卷起的粉尘便遮蔽了日头。
这里是一派凄凉。
弗兰杰里在署长室定睛注视着这一切,手里握着来福枪。旁边是左臂受伤的根岸四郎。
“我刚刚逃到这里,他们就”四郎抓起手枪。
“住口!警察必须服从命令,叫你干啥才能干啥。现在,你也算一个警察了!”弗兰杰里恼怒地说。
卡车队摆开阵势,把位于街头的哥拉斯警察署包围了半圈,距离约一百公尺。在长着灌木的草原上,一大群强盗蠢蠢欲动。他们背后不远,就是森林。
一辆卡车冲过去,在警察署大门前停住,车内有两个人。
“听着,署长在吗?现在我转达塔巴勒斯的话:把那个日本人交出来!只要把小日本交出来,我们就撤退,等你们五分钟。如若不然,就把你们杀光!听见了吗?”一个匪徒威胁道。
“混蛋,收回你那放屁的鬼话吧!”
弗兰杰里脾气暴躁。这是巴西人特有的性格。他们的血都冲上了头。所有的来福枪都伸出了板缝。
枪声骤起,霎时间这里成了战场。掉头便跑的卡车顷刻起火,火焰包围了卡车。卡车依旧在跑。驾驶员似乎被打死了,拖着火焰和浓烟的卡车向着自己的阵地冲去,撞在别的车上,火焰飞腾。
警察署内一片欢呼,但很快就寂静下来。这时,数百发子弹一齐向砖瓦结构的警察署射来。挡板被子弹射穿,碎玻璃四处飞溅。
“大家听着。”弗兰杰里对着话筒喊道“敌人要投手榴弹的,不能让他们逼近到五十米以内。还有,不许浪费子弹!”
几辆卡车又开动了,它们的后面是无数的敌人。卡车在慢慢接近。
“听我的命令,射击驾驶员,打汽油箱”
弗兰杰里尚未下完命令,警察的子弹便已开始射击了。只见汽车的挡风玻璃被打碎,车身布稍弹孔。但卡车没有停止前进,驾驶员大概在横躺着开车。
这时候,敌人集中火力攻击建筑物。卡车逼近到三十米左右处才停下来。弗兰杰里的狙击没有什么威力。
卡车背后前匪徒投来一排手榴弹,七八枚在署门前爆炸,有几枚直接击中建筑物。房屋在摇晃,署内落了一地的砖头瓦片。
敌人不断地射击,子弹呼啸而来,爆炸声震耳欲聋。署内连说话的声音也听不见。
“射击!射击!”弗兰杰里发疯般吼叫着。
又投来二十多枚手榴弹,房屋晃动,有好几处的墙壁被炸穿、倒塌,尘土飞扬。开战还不到十分钟,警察署已经摇摇欲坠。
电话线被炸断,失去了同外界的联系。
四郎的双腿直打颤,并渐渐传遍全身。他心想,最后时刻就要到来了。加林泊罗有好几百人,武器是机枪和手榴弹,而警察只有来福枪和手枪,人数也少,自然不是匪徒的对手。警察署眼看就要崩塌,敌人马上就会杀进来——自己必死无疑,因为敌人是决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不怕死,或者说想死。姐姐死了,哥哥被杀,头颅还挂在自己心爱的汽车上,现在车就停在警察署的院子里。姐姐的尸体也在汽车上。他愿意和自己的亲骨肉死在一起。
四郎在颤抖,然而并非是由于恐惧,而是这野蛮社会使四郎愤怒至极。
——我要同敌人拼!
四郎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怒吼。但不能白死。在房屋倒塌以前,要把巨型卡车开出去,冲入敌人的阵地,碾死他们!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用载着姐姐和哥哥的尸体的大型卡车去同敌人拼命,死在战场上才值得。
“阿哥!直子姐姐!”
四郎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