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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河面上飘荡着冬季的影子。清澈湛蓝的河流在发出凛冽的声响。德田左近在岩石上坐了下来。夕阳西斜。岩石丛中飘溢起一片苍茫的暮霭。德田拿起融有粉末酒的杯子,凝视着眼前的流水。岩石突兀。他已将睡袋取出,准备睡在岩石上。
留连于多摩河畔已经将近一个月。他既没有看到人鱼,也没能看到大鱼。现在,他已经来到奥多摩渔业协会的区域。在这里他没有听到人鱼的传说。人鱼的传说看来还是产生于多摩河渔业协会的区域。
看来是有办法啦!德田在心中自语。没办法就没办法吧,德田并未因此感到失望。因为他是在追踪一件曾经投入了几百名警察都未能解决的案件,更何况已经事隔数载。在他刚刚开始这次漫长之旅的时候本来就没期待着要获得什么。不过,德田对此次远行还多少抱着一线希望。他在临行前曾经仔细地阅读了搜查记录,希望能从搜查记录中寻找出一些被侦查组忽略了的蛛丝马迹,然后再执着地去揭开案件的谜底。
此次德田的收获便是那根钓条石鲷的钓杆。浅黄为什么会拿着钓条石鲷的钓杆离开家门呢?对此警察们曾经进行过一番推敲。结论是:浅黄希望自己能偷偷地钓到超级大鱼。便衣们通过浅黄的友人打听到了这一情报后,曾经派人四处寻找过,但最终仍然是谜底未揭便不了了之了。钓鱼的人是绝不会将自己的垂钓根据地告诉他人的。
德田在漫长的旅途上遇见了葫芦老人。他从老人那里听到了大鱼和人鱼的传说。德田将浅黄的钓条石鲷的钓杆与大鱼及人鱼联系到了一起。他觉得他的想法绝非荒唐可笑,不着边际。何处潜伏着何种生物本来就是不得而知的。现在,浅黄的身体上不是已经留下了半圆状的伤痕吗。说那是大鱼留下的咬痕,并非解释不通。
但问题在于,那伤痕是怎样
就在德田的想法就要破口而出之际,他突然哑然愣在那里。
激流在发出哗哗的声响并分向两边,在微暗的河面上突然站起一个一丝不挂、赤身裸体的女人来。德田目瞪口呆地伫立在那里。女人也看到了德田并停住了脚步。片刻之后,女人便趟起水花,跑上岸来,然后迅速地消失在岩石背后。须臾,女人穿着蓝工装裤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
“莫非你就是”德田向就要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女人搭话。
女人回头看了看德田。她赤裸着雪白肌肤的时候看上去像个成熟的女人,可此刻在近处一瞧,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已。
“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
“”少女没有回答。她收回了盯望着德田的目光。德田想要追上去,但是他根本无法追上少女。少女已像飞猿一般穿梭而过,轻盈地跳跃在飘荡着暮霭的岩石之间。而德田当初却是在小心翼翼匍匐爬行了好长一段之后总算踏进这片岩石丛中的。须臾,少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德田来到附近的一个百姓家中,并打听起少女的事儿。据那家人讲,他们虽然说不十分详细,但也曾几次看到过那个少女。她时而骑着自行车路过这里。在大丹波河沿岸有一条蜿蜒向上通往东京都的道路。途中散布着几个村落。少女似乎就住在那里。但是那少女却从不开口。跟她搭话时,她只是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并不住地晃头,似乎是在告诉人们“我不能说话”德田向那户人家道了谢后,便离开了那里。他买够充足的食品,按着那户人家指点的方向朝前走去。
德田打着手电向前行进。哪怕只剩下一分的力气,他也马不停蹄地沿着山路向上攀登。实在走不动时,便就地扎营。他已经习惯于野外露宿。在沿着多摩河畔向上游行走的日子里,德田曾数次露宿在河滩上。
已经发现了人鱼!他感到亢奋不已。划破激流突然出现在水面上的少女裸体深深地印在德田的脑海里。当时,德田曾直勾勾地凝望着眼前的女人,还以为是水中精怪突然现世了呢。十一月末,河水刺骨般凛冽,使人的手脚不能长时间浸泡于水中。可那少女却从寒冷彻骨的河水中钻出水面来。这光景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不是人鱼又是什么呢?
野崎弓江。翌日,德田打听出了她的姓名。在第一个村落,德田便打听到了少女的姓名和住所。野崎弓江的家在村落尽头。据说与祖父野崎勇基相依为命,共同生活。她没有双亲。据说,她的父母是因为自杀之类的原因而去世的。
德田开始向上攀登。登山之路蜿蜒曲折。地图上标记着在村落尽头有一个山间小屋,名叫百轩茶馆。据说野崎弓江的家就在百轩茶馆附近。
莫名其妙!德田自语。
弓江与祖父两个人生活在山坳里。她是哑女。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她下山越岭来到多摩河畔,并在寒冷的季节潜入河水之中呢?不会是为了捉鱼,因为弓江未带任何钓具。啊,无从想象!
院落的一隅生长着大片刚刚开始枯萎的野菊花。德田的视线停留在那里。他在外廊上坐了下来。旁边则坐着野崎勇基。两人相对无语。将视线上扬,院落上方属于东京都管辖的连绵不断的山岳峰峦尽收眼底。德田告诉对方,自己是警察。并说,他无意中看到了野崎的孙女赤身裸体地在河水中潜游的光景。他想知道那是为了什么。他告诉对方,自己正在调查一个四年前未能解决的、侦查组已经被撤销了的案件。
“是吗?”野崎颔首。
德田点燃了香烟。
“我在下游的多摩河渔业协会听到了人鱼和大鱼的传说。据说,暴风雨将要来时的夜晚会有人鱼和大鱼相戏出现。”
“”野崎无语。他在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那是一双粗糙的手。老人的年龄约在七十左右。那放在膝头的手在述说着野崎迄今为止所走过的人生历程。
“您的孙女是天生不会说话吗?”
“不是的。”野崎晃了晃头。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山峦。“她的父亲杀了她的母亲,然后自杀了。”
弓江的父亲基常是野崎的独生子。悲剧发生在弓江五岁的时候。基常在外出差,因为公司有急事召他回公司,所以比计划提前两天回到了家中。他于子夜回到了位于中野区的公寓里。妻子和子正在家中与一个男人偷情,和子未能听到开门声。她正在发出阵阵呻吟。那声音甚至传到了正门口。基常下意识地抓起了厨房的菜刀,走进卧室里。和子与男人缠在一起,两只脚搭在男人的肩头上。男人发现了基常。基常挥刀向男人腹部砍去。一丝不挂的男人捧着被砍伤的腹部夺门而逃。和子发出惨叫。但是惨叫声未能持久便戛然而止了,菜刀已飞向她的身躯,砍进了她的胸膛。基常看着和子痉挛着身躯死去的情景。他没能注意到弓江自始至终看到了这一场面。基常拔出陷在和子胸膛里的菜刀。把刀刃按在自己的颈动脉上拼命地抹去。他在临死前的一瞬间里才发现弓江就站在自己的身旁。左邻右舍跑进家中时,基常尚未断气。被砍伤的男人则赤裸裸地倒在走廊里。就从那时起,弓江变成了哑女。野崎收养了弓江。
弓江从此不再开口说话。看了医生也毫无结果。并非器官性障碍,除了等待别无他法。弓江不愿再见人了。也不去念小学。野崎默许了她。为了生存而必须学会的读写和一般的算术问题野崎自己就有能力教她。
野崎拥有一座山峦,还拥有一片可以自给自足的土地。生活上总可以维持下去。
弓江开始识字了。野崎给她买来了教科书。弓江喜欢读书。十岁时便已经能够看懂连野崎都觉得艰深的书籍。只是有一点没有改变,她仍然不能说话。
“真够可怜的。”德田压低声音说道。
“你在多摩河渔业协会听到的人鱼传说大概是那个男人传出去的吧?”野崎心不在焉地问道。
德田看了看野崎的侧脸。
“我是说浅黄留治。”
“”德田默然。
“你们十分怀疑是有人将浅黄推进了浊流并杀死了他,所以才开始立案侦查的,对吗?”
“哎,不过”德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正在调查那个案件呢?”
“”“把他拖进浊流中并杀了他的人就是我。”
“”“那个家伙强xx了弓江三次。弓江虽然没有告诉我,但是我心里有数。在多摩河上弓江肯定遇到了什么”
野崎知道弓江平素游泳的水渊。野崎曾在那里教过弓江游泳。那里是一个连钓鱼人都不愿光顾的岩石区。弓江是游泳的天才。就像是一个水中出生的孩子一样,在水里穿梭往来随心所欲。对一般人来讲很可能成为溺水葬身之所的水流湍急、岩石密布的地方,对弓江来讲也不过是小菜一碟,充其量是个游戏的场所罢了。
野崎发现了弓江的变化后开始监视起弓江来。弓江每月都要去多摩河的水渊五到六次。每次野崎都要尾随而去。
四年前的九月九日。多摩河巨浪滔天。时而大雨倾盆。河面上不停地飞溅起白色的泡沫。弓江在水中遨游。她的得意泳技是潜泳。一次可以在水中呆上四五分钟。弓江游了大约三十分钟之后便走上岸去。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在这之前,那男人似乎一直躲藏在岩石的后面。弓江下水后一般都是一丝不挂。游泳的时间则定在日落之前。由于是夕阳西下之际,再加上是在无人光顾的地点,所以不穿衣服也绝无大碍。
男人扑向弓江。男人与弓江扭做一团。弓江被男人击中某处倒了下去。男人赤裸着身躯压到弓江身上。暴风雨中的凌辱场面若隐若现。
野崎飞速向前冲去。因为想要杀了那个男人,所以没有出声。对弓江来说,读书和游泳是她惟一的乐趣。尝到了甜头的男人毫无疑问每次都会来凌辱弓江的。
男人没注意到正在向他逼近的野崎。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对弓江的淫欲发泄上。暴雨一阵过后又是一阵。浪花飞溅。烟雨弥漫的河面上,狂涛巨浪令人感到恐惧不安。野崎摸到了男人身后。男人正在向弓江“进攻”野崎揪住男人的头发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掀翻在地。然后,挥拳重重地向其腹部击去。抱腹而卧的男人被野崎拖进激流之中。野崎将那男人的头摁进水中。那男人在挣扎,抓挠野崎的手。他在进行垂死的挣扎。野崎将那男人的头部摁在水中,毫无松动之意。俄顷,那男人平静下来。野崎将他推进浊流里。翻卷的泡沫将那男人团团裹起。狂风在呼啸。河水已经呈现出肆虐的迹象。
“事后我从报纸上得知那男人的名字叫浅黄留治。我问了弓江。弓江通过笔谈告诉我:在那之前她已经被那男人强xx了两次,算那次是第三次。杀了他我并不后悔。”
“”“你可以逮捕我。不过请等一等,让我收拾一下。我被捕后家中就只剩弓江一人了。我必须为她做好各种准备。”
“野崎先生”德田的目光落在野菊花上。野崎的解释并非尽善尽美,有的地方仍然令人费解。弓江为什么要赶在日落之前去游泳呢?
“方才你问我是不是浅黄泄露了人鱼的秘密。我想大概是吧。从那无人光顾的水渊里突然钻出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来,那副光景势必深深地留在他的脑海里。不单单是看到了,浅黄还凌辱了人鱼。因此,他很想把这个秘密对人一吐为快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地点浅黄可是没告诉给任何人,因为他还想再次凌辱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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