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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孟府自张姨娘死后,沉寂了许多,人人都怕出大门,遭人暗算,所以只有紧闭院门,自保自安。
话说二日前,在万竹林伤得最重的费加,这日,在孟平川师兄段位的护送下,来到锦城,费真把她安置在客房疗伤。
徐敢回去告诉师父费之识,在万竹林被伏之事,师母陈氏忧心忡忡,怕费加有甚意外,督促夫君,去锦城探视。
费之识也有此意,一来想探望受伤的爱子,二来,十一月初三,是师父全真派掌门公孙佑,七十大寿之日,他十六年来未见师父,寻常,虽有师兄弟传递信件,但是他对师父的想念未减,时间愈久,反而愈深。
趁师父大寿之际,他想回终南山探望师父,又担心妻子的安危,迟迟不敢启程。
幸而孟平川心细,请求师父徐全,派了三个门下高徒,以向岳父“拜师习文”为由,住进费家,护卫岳父家人。
费之识遂到锦城,匆匆拜谒了韦诚,然后去孟府看望儿子,拜访老夫人,停留了两日,计算着,距离师父生日仅十日,他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而去。
(二)
费真紧闭门户,静心伺候养伤的费加。费加年方18岁,习武之人,外伤恢复得快,不足一月,伤口痊愈后,他每日早起,到庭院耍一套拳脚,方才洗漱早膳。
孟平川与大舅子费加,很是投缘,日日抽空回家与他畅谈,两位年轻人,品评诗书时事,切磋武功,如亲兄弟般融洽。
毎到夜晚,孟平川都回皇宫住,一怕大娘子董素珍到费真院里吵闹,二要对宫内加强戒备。
时日匆匆,十一月中旬,这日,太阳初升,平川急急回家,告诉费真,他要马上出征,剑州刺史武承义拥兵自立,欲投降后晋皇帝石敬瑭。
他要率兵平叛,因为剑阁是蜀地的北大门,剑阁一失,东西两川迟早,成后晋的囊中之物。
武承义乃是一刺史,敢与蜀王相抗衡,暗中想取“神器”,除了狂妄自大以外,重要的是他背靠着,后晋凤翔节度使李从严。
加上得到孟之祥的五虎将之一,李仁罕的暗中支持,遂想在孟之祥登基前,断了他的念想。
孟之祥很清楚,武承义只是一个傀儡,背后之人,定是暗害他父子的人,如今孟平川已被属意太子,为让他有资本承继帝业,便任命他为平蜀北面招讨使,急调保宁节度使——赵廷隐为副使,出兵剑州。
五代时期,出征打仗是常事,许多将官带亲眷随行。孟平川回家,想带费真一起去,费真一口允应,费加听说后,也要求上战场。
“战场是生死之地,你手无缚鸡之力,不仅帮不到太子,还要分兵保护你。”老夫人听说后极力反对。
费真只好留在府中,费加却随孟平川去了剑州。
(三)
月底,时令过冬,锦城的冬日堪比北地,屋里屋外冷如冰窟,富贵人家烧上了火炭,用以取暖。
孟平川频频给费真寄来书信,言及剑州的战事,叫费真不要牵挂,一切皆在掌控中。
十二月初一,申姑姑带来老夫人的传令,说三日内要迁东宫,各院装箱打包,不得延误。
费真乃新妇,又是落魄文人之女,她没有珍珠宝玉,娘家给她的嫁妆,就是当初父母,逃离长安时,带来的两箱书籍,费之识知道女儿嗜书如命,把两箱书作为嫁妆,送给女儿。
十多年来,费之识手抄了一整套书,作为自己今后老了消遣的读本。
自从嫁入孟家,费真每日除了做女红,就是拿出书来,细细品读。
听说老夫人在当日,就已搬入皇宫内的福庆殿,费真和丫鬟们也整笼装箱,等着宫内的车马来接。
这一日是锦城难得的好天气,太阳暖暖地挂在天空,费真发现,箱里的书有一些潮湿,便架上木凳,放上竹竿,把书拿出来晾晒。
要知道,蜀地的气候潮湿,她的书已有十多年,若夏日高温时晾晒,纸张容易脆。所以,只有在年年冬季,阳光和煦的日子,拿出来晒,让湿气慢慢蒸发,书籍不易损坏。
午后,院坝里,费真坐在凳上,昏昏欲睡。董素珍领着两岁的儿子,和婢女晴儿、小红在偌大的孟府闲逛。
(四)
她们信步由疆,渡到费真的小院,见院门紧闭,董素珍叫小红顺手推开门,她看见费真娇眼迷蒙的样子,出声讽道:“妹妹好闲致呀,晒着太阳睡觉,舒心得很吧。”
“不知姐姐驾临,奴家有失远迎,还望姐姐恕罪。”突如其来地,听见大奶奶董素珍的声音,费真一个冷战,慌忙起身,整理衣衫,行礼道。
“行李准备好了吗?”董素珍边问,边向室内走去。
“回姐姐话,正在收捡。”费真对着月儿眨眼,示意她守书,自己则跟在董素珍身后,也进了屋。
“屋里凌乱,我与姐姐搬两凳子,去院里坐,可好?”费真毕恭毕敬地问。
“让我看看你这屋子,很雅致呀,乱是乱了点。”董素珍在屋里转了一圈,踱到书桌旁,挺着孕肚,坐下:“妹妹在看什么书?”
不待费真回答,说:“是《诗经》,这诗有什么好看的?尽说些郎呀情的,教人没羞没臊,难怪……”
费真低眉垂首,侍立在侧,不敢言语。
铃儿见大奶奶来了,乖巧地给她斟茶,小红双手捧与董素珍,后者杏眼一翻,计上心来,伸手接茶杯,装作没拿稳,一碗茶水,全倒在书上。
(五)
铃儿见状,冲上前,拿上书,退在一旁,用衣袖擦拭。
“哎呀,这茶好烫。”董素珍斥道。
“姐姐可烫着了?”费真心知,董素珍冤枉铃儿,明明是,董素珍的心腹侍女小红,捧的茶,若是烫,小红断不会端给主子的。
“这一点小伤算什么”,董素珍说:“断筋刮骨的痛我都承受过。”
其实,茶水没溅在她身上,她原本没受伤,费真心里明镜似的。
“我去给姐姐斟茶。”费真说。
“不用了,这些天,收捡东西,屋里都乱着,”董素珍起身说:“我来告诉你一声,虽然夫君宠你,你还是要节俭一些。”
“孟家虽是帝王之家,但是刚刚兴业,百废待兴,勤俭才能持家,知道吗?”董素珍说出一番大道理,费真连连点头:“姐姐教训的是,妹妹谨记于心。”
突然,院坝里传来月儿的哀求声:“小公子,不要撕书,不要撕书。”
小红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
(故事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