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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长梯大约不下千级,斜靠着岩壁呈七十五度角往上延伸,爬到尽头之后有一处天然岩穴,但是很窄,进深三、四米,长约十五米。在岩穴内已经能够俯瞰整个第二层平台的森林,同第一层平台一样,下面是一片绿色的海洋,不过不同的是,这片海更绿。
在岩穴的最里端就是两道巨大的石门,不过已经严重破损了,如今这道门就剩下插门轴的槽。在岩壁上方,不知道是人为的还是天然形成的,有无数小型的天窗,光亮斜斜地从头顶射入门内,可以看见岩窟中有无数的石像,大多形态怪异,加之残破不堪,看起来更显狰狞。
石窟内无兽,无风,唯有那支离破碎、形象诡异的石像,好似一片被诅咒过的死地,连空气都显得格外干燥。进入这里的人隐隐闻到一股血腥,他们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
这里有五个人,西米、马索、雷波、胡子和伊万,每个人都被血水洗过,头发上结满了血痂,衣衫破烂,满身伤痕,此刻正委顿不堪地东歪西倒着。他们被鲁莫人追了一夜,自己也不知道打死了多少蜥蜴才活着冲出来,事实上,直到那四个被手雷覆盖的倒霉蛋彻底消失之后,鲁莫人才停止追击的。胡子脸上被拉了条口子,血糊糊的肉翻在外,好像多了张嘴,但他还算轻伤;那头俄罗斯棕熊够勇猛,将整条手臂塞进了一头鲁莫人的嘴里,现在左手被一团布包着,只剩下一个茬儿;就连西米走路都一瘸一瘸的;雷波受伤最轻,他被鲁莫人从背后拍了一掌,若不是防弹衣,只怕连脊椎都被抓出来了。但是马索……马索看起来衣衫最烂,全身都是血迹,其实他一点儿伤都没有。别看他没什么本事,逃跑的时候比兔子还快!
看了看一地伤兵,西米盯着马索,道:“你似乎该对我们说点什么了,说吧。”
马索头皮一麻,他知道,这次遭遇到惨败,正是因为自己忘了将肖恩的事说出来。事实上,如果不是当时为了保命,他是不打算将肖恩的事告诉这群人的,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如果自己说错一句,恐怕这群嗜血的家伙就会像那些蜥蜴一样撕裂自己,要不然就是被一脚踢到门外去,送给那些巨鸟当野餐。他尽量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反问道:“西米,你认为老板的实力如何?”
西米一愣,什么意思?难道还想用莫金来压我?但是西米知道,马索这个家伙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蠢,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抬出莫金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既然这样问,一定有原因的。于是,西米客观地答道:“他很强。我也是特种兵出身,但是和他比起来,还有很大一截差距。”
马索点点头,又道:“没错,我想你们都应该感觉得到老板的强大。但是,如果我告诉你们,老板曾经加入过一个组织……”
马索稍微停顿,看大家都露出完全如他所料想的表情,接着道:“但在那个组织里,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其余人的眼神开始变化了……
“索瑞斯也是如此。而且,老板和索瑞斯只要一听到比他们高一个等级的人物,都会吓得全身发抖……”
其余人的眼神已经从惊讶变成了不可思议……
“你说的什么玩意儿?这根本不可能!”雷波已经按捺不住了。莫金就已经比他强一大截,难道说还有人比他强无数倍?
西米制止了雷波发飙,示意他安静地听马索说下去。马索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有多少人、如何构成、叫什么名字,我一无所知,但是我知道,那个组织是确实存在的,而索瑞斯和老板共事过。不要以为他只是大学客座教授,他的实力同样是相当可怕的。而我知道的,他们那个组织里,将不同的人培养成具有不同专业知识的专家,并根据他们所属的不同专业,冠以不同的称号。好比老板,他的身手如此了得,他学的就是特种部队专业,他了解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特种部队训练方法和作战特征,对于身体搏斗和军械搏斗,老板的能力远高于普通特种部队。但是他在组织里似乎只是底层的特种兵,比他高一个等级的好像叫特种士,我曾经多次听到老板发出希望成为特种士的感慨。”
其余的人都安静下来,连西米也皱眉不语,要让他接受这个事实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真的有这样的组织吗?怎么我从没听说过?
看着其余人的表情,马索心里慢慢舒了口气。只要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这些人就不会将仇恨集中在自己身上。要让他们淡忘是因为什么而失去了四名战友,为什么会被鲁莫人追得差点全军覆没,老板莫金的隐秘显然是一个好的筹码,他要继续让这些人感到惊讶。
“还有,你们知道,老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吗?”马索继续悄然改变话题。
“他不是盗墓的吗?”伊万反问道。
马索道:“没错,老板是盗墓的,而且似乎他们那个组织就是一个盗墓组织。但是,你们什么时候见过盗墓贼发大财的?”
众人一想也是,盗墓贼全世界都有,但是像莫金这种身家过亿的,好像还没听说过。盗墓毕竟不是光荣的事,那些人就和小偷一样,知道自己的东西不干净,就算盗得大宗器物,也不敢马上脱手,守着宝物整日提心吊胆,据说寿年都很短。就算联系好买家,脱手时价格也被压得极低,一旦发了笔小财,很多人就洗手不干了。这似乎是盗墓贼的惯例,国内外都一样。
马索见又一次掌握了主动,继续道:“这就不得不提到老板的第二个职业了,作为一名特种兵的同时,他还是一名鉴赏者。他能一眼从一堆玻璃碎片中辨认出哪颗是真正的宝石,以及宝石的成色、属性和在各大卖场的价值,同样也能辨认出古器的真伪,以及那些宝物的历史。这就是他能聚敛大量财富的原因。他不需要急着卖出到手的古物,事实上他手中的东西都会直接送到拍卖会,加之他本人的声誉和名望,时常会拍出上亿价值的东西。”
一席话听得群匪呼吸急促,将不能见天日的东西直接变成拍卖会上的宠儿,难怪莫金会拥有那富可敌国的身价。如果把帕巴拉神庙里的东西全部弄出去……他们似乎暂时忘却了一身伤痛,两眼放光。马索适时停下,给他们臆想的空间。
西米最先从那满是珠宝和金钱的想象空间中回过神来,他警惕地盯了马索一眼。马索低着头,微微弯着腰,显得十分谦卑。“哼!”随着西米重重的冷哼,这些盗匪才看清目前的处境。
“你该说的不是这些吧?”西米的眼神渐渐冷漠起来。
马索马上道:“对,我知道。其实,我只是想说老板拥有的身份,因为接触的都是历史遗留下来的东西,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需要快速辨认出最具价值的宝物,所以必须有鉴赏者这样的人。而在世界各国活动,必须知道所在国家的军事力量、武装布防等,所以也需要特种兵这样的人。同样,他们那个组织经常深入荒无人烟的野外,就和我们现在面临的环境一样,时常会遭到不知名猛兽的袭击,所以,他们还需要另一种人,来解除野兽带来的危机,那种人被称做——操兽师!索瑞斯就是一名操兽师!”
西米的三角眼渐渐收缩成菱形,他似乎有些了解了。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听到的,都是他从未接触到的,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莫金竟然将自己隐藏得如此深。
“操兽师通常都拥有教授级的动物学知识,他们对常见野生动物的习性等各方面了若指掌,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一种陌生物种的习性并加以利用,他们可以召唤、指挥、操纵很多种野兽,因此,他们也能让别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遭到野兽最猛烈的攻击。”马索尽量平和地说着。这时候语气稍有不对,都会触怒这群伤者。
果然,雷波吼道:“也就是说,我们被操兽师攻击了?卓木强巴是他妈的一名操兽师?”
“啊不,”马索的声音就像打破盘子的小工,“但是在他们那群人之中,有个叫肖恩的,他似乎是一名……”
“你早就知道他们队伍里有一名操兽师,却他妈没告诉我们?啊?”
雷波、伊万、胡子三人将马索夹在中间,那眼神,要吃人。
马索克制着想要逃跑的冲动,依然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不,事实上肖恩这个人是不是操兽师,就连老板和索瑞斯也不敢肯定,他们只是闲谈中提起这个人,说是对生物学很有些了解,可能是一名操兽师。试想,老板是什么样的人,我一个下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这些全是我偷听到的。连老板都不敢肯定的事,我更没有办法确认了。而且,一来到这里,我们每天都在逃命,我每天都睡不安稳,实在是没有想得太多。如果不是那天你们回来,身上的味道那么重,而后来聚集过来的鲁莫人数量又如此巨大,我也完全联想不到一起的。或许是吓慌了,我自己都不能理解,突然想起索瑞斯说过,操兽师最常用的就是从那些生物体内提取出信息素,用瓶子或其他物品装好,然后只需要简单地投掷向目标就可以了。我现在也很后悔,为什么没早点联想到这件事。我发誓,我绝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是一起来这个地方的,我和大家一直没有分开过,我也没什么本事,被鲁莫人追时,我真的好害怕,我怕第一个被吃的就是我啊!我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就是再蠢,也不可能蠢到去帮助敌人来对付自己人吧……”
马索越说越急,这个牛高马大的男子似乎委屈得快掉眼泪了。那些躺在地上,身负重伤的人看到这一幕,先是露出鄙夷的神情,随即又想到,如果没有马索的提醒,他们或许真的一个也活不下来。雷波望向西米,询问该怎么处理马索。西米挥手示意他们三人坐下,又让马索也坐下,换了语气道:“不能完全地了解敌人,那可是没有办法和他们对抗的啊。难道说,你老板不知道这一点吗?”
马索摇头道:“我不知道老板是怎么考虑的。或许他想大家能一起下来,消灭那十余人的小小障碍也是轻而易举吧。”
西米道:“既然肖恩是操兽师,那应该和你老板是一个组织的吧!怎么会不能确认?”
“不是这样的。”马索道:“操兽师这种职业,据说是从中国学来的,不止他们组织里有,外面也有操兽师,那几乎可以认为是动物学的一个领域,只是动物学专家着重于研究生物的生产生活方式,操兽师在此基础上更着重研究生物的攻击能力和方式并加以人为利用。可以说,每一个操兽师都是动物学专家,而动物学专家却未必能成为操兽师。这些都是索瑞斯告诉我的,毕竟我和他还相处得不错。”他言之凿凿,没人怀疑他说的话。
“这就奇怪了!听你的意思,那个组织里的人每一个都能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如果他们有如此高的社会地位,为什么还要去做盗墓的勾当?他们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出人头地,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才对啊!”
“我只能推测,原因还是在于他们那个组织。他们那个组织让这些人去做盗墓的事,这些人不敢不去。”
“告诉我更多有关莫金和索瑞斯的情况,还有他们那个组织。把你想得到的都说出来,不要有所隐瞒。”
“是。据我的观察,那个神秘的组织平日是不会束缚成员的行动自由的,你完全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那个组织里的很多成员,平时或许都有显赫的身份地位做掩护。但是一旦接到命令,他们就会返回组织接受任务安排,而且,如果不慎透露出组织的信息,可能马上就会人间消失。当然,这是我想的……”
丛林里,光线很暗。毕竟这里是紧贴岩壁底端的森林最深处,致密的针叶林遮蔽了光亮,几乎每隔两米就有一棵树,连飞索都荡不起来,因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撞上另一棵树。他们原本计划的从早上离开共日拉,中午估计就能抵达雀母,如今却因为不能荡飞索,恐怕要到傍晚才能抵达了。张立和玛吉自然演绎了一出“妾送君千里,一步一回头”的经典剧目,用岳阳的话来说,就是感动得一塌糊涂,两人就差没哭得稀里哗啦了。
从安吉姆迪乌那里得知穆族遗迹的相关情况后,队伍里出现了两派不同的意见。一派是以唐敏为代表的温和派,他们认为,如果说敌人在穆族遗迹里休息,那么,他们只需要绕过遗迹,比敌人先行抵达雀母就可以了,因为敌人没有地图,定然不敢贸然一直向前,至于敌人要扰掠其他的村落,他们也确实无力去阻止;另一派则是以巴桑为代表的强硬派,意见是不管敌人在哪里,就应该追上去,趁他病要他命,将这批先头部队全歼在古遗迹里,做到不留隐患。
虽然没有明确形成对立,不过温和派的人数要远高于强硬派。虽然说这里似乎脱离了法律的界限,但不管怎么样,像巴桑那样把杀人当吃饭一样稀松平常,大家心里始终还是有个坎。如果面对手无寸铁的敌人,自己是不是能做到想也不想就给他一梭子弹,把他扫得脑浆飞溅?大多数人自问没有这样的勇气。不过这次,胡杨队长出人意料地成为强硬派铁杆支持者,在他看来,那群狐狼早就应该被铲除,别说在荒郊野外,就算在城市里,他也是看见一个杀一个。
卓木强巴和吕竞男都没有表态,不过卓木强巴在心里还是支持唐敏多一点,至于吕竞男怎么想,他就不知道了。“好了,他们是不是在穆族的遗迹里还不清楚呢,不过沿途都有鲁莫人的尸体作指引,我们视情况而定。如果那些狐狼真的躲进了遗迹,那里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我们没必要和他们硬拼,不如在遗迹下面设几个陷阱,把他们堵在里面;如果他们没有躲进遗迹,而是拦在了我们的路上,我们就想办法把他们歼灭。这样如何?”卓木强巴提出了一个大致能让大家都接受的方案。
不过强硬派对此并不满意。巴桑不会争辩,不过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胡杨队长则说这是放虎归山,总之不应该留下任何一个狐狼的成员,把卓木强巴骂了一通。
吕竞男腿上有伤,但她坚持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似乎不愿意成为大家的负担,还将前进的速度大大提升了。直到临近穆族的遗址,卓木强巴才把她劝停下来。唐敏执意要检查吕竞男的伤势,大腿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渍染红了。
在这里,鲁莫人的尸体已经很零星。有两种可能,一是鲁莫人被消灭得差不多了,二是狐狼的子弹消耗得差不多了。不过从这第二层平台的森林面积和他们遭遇过的鲁莫人数量来看,第二种可能性似乎大些。
卓木强巴让岳阳和张立上树,一找遗迹,二侦察环境。由于树的间隙太小,飞索荡了好几次才成功,岳阳和张立爬上一棵约四十米高的树,再由树的丫枝荡向另一棵更高的树,接连几个起落,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树冠中。
巴桑道:“为什么不去遗迹?看眼前的情形,他们多半已经弹尽粮绝,肯定躲在遗迹里。”
卓木强巴道:“先侦察一下。”
巴桑道:“这里太阴湿了,会影响我们的判断。应该去遗迹。”
“巴桑,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杀死?如果他们已经弹尽粮绝,那对我们不是就不构成威胁了么?”
“因为,他们想把我们全部杀死。只要一天不除,他们就永远是威胁。”
“是这样吗?”卓木强巴叹息,人与人之间相互杀戮,理由只需要这样简单啊。因为他要杀死我,而我没有自保的信心,所以就要先杀死他。
这时候,岳阳他们在树上道:“强巴少爷,前后都有很多鲁莫人,好像冲我们来了。”
“上树。”卓木强巴道。
大家纷纷扬起飞索,能爬多高就爬多高。不过,吕竞男在扬腕之后,感到伤口一阵撕裂的疼痛,手腕一收,又落回地面,对其他人道:“你们先走,我引走他们。”说着就往前奔走。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又从树上下来了,跟着她一起跑。“看来得想办法把它们全部杀死,不知道武器够不够。”卓木强巴就像没听到吕竞男说话一般,自顾自地说道。
唐敏和胡杨队长也下来了,随后是巴桑。“去遗迹,还来得及!”巴桑眼中闪烁着欣喜。
最后岳阳和张立也下来了。张立询问道:“怎么打?”
林中探出一只鬼祟的头,盯了他们一眼,又缩回树后。其他地方也有草木摇晃,一时不知潜伏了多少鲁莫人。卓木强巴问道:“那处遗迹在哪里?”
张立一愣,道:“没看到。一上树就注意到到处都是鲁莫人在蹿,我们就下来了。”
岳阳道:“前方崖壁下有石梯延伸上去,有一处好像是天然洞穴,距离我们不到五百米。”
这时,又有三只鲁莫人隐藏在树后,其余的不紧不慢地跟着,它们似乎在观察这些人,没有急着进攻。胡杨队长道:“五百米,不知道能不能冲过去。”前面也有身影晃动,数量不少。
唐敏急道:“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鲁莫人?”
岳阳道:“是从远处赶来的。它们似乎已经散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又都回来了,难道是我们身上也有让它们愤怒的气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卓木强巴。卓木强巴莫名其妙地道:“我没有沾到啊。”
亚拉法师也道:“如果沾上了,早在村子里就被袭击了,不用等到我们靠近这处遗迹才聚拢过来。真奇怪,这个样子就好像要将我们驱赶到那处遗迹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