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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门的第一晚和自涛缠绵一夜后,娇狐接着好几日都没见到他。
从喜娘断断续续的传话里得知,相公这几日为了一椿大案而忙碌,连用膳都快没时间,更别提好好睡觉了。
娇狐在屋里扳着手指头算。这么混着、混着过也浪费五天了,她现在只剩下四十四天可以帮严家生小娃娃,然后开口求借避雷珠时间还真不太够,如果要等严自涛自动走到叠翠楼来找她,恐怕到雷公爷爷来了,还见不着他的影呢!
是不是当人家小妾的就得每日苦守空闺?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她也不是真正的柳娇湖,她可是个小狐狸精啊,做什么乖乖遵守“为人妾”的教条呢?
眼见日落西山,她又多浪费一天,娇狐再也忍不住地跳了起来,小小身子像箭一样迅速往外飙去。
严自涛该回来了吧?
她莽莽撞撞得像个失控的马车头,半途遇见了丫头打听,才知道严自涛有自个儿的房间,还有书房
原来她当真是小小的妾室,专门窝在小金屋里等待良人来。
她咧嘴笑了。
这或者会变成将来美好的回忆,当她正式成为狐仙之后,回想想这一切时必定会觉得很开心、还很温馨。
娇狐胡思乱想着,踏进了自涛的书房后依然止不了唇畔那抹笑意。
自涛乌黑的发梳理成冠,宽大的肩膀紧绷着一件淡白色长衫,外头罩了件镶银边外袍,英挺的容颜严肃专注地盯着案上的公文,手中狼毫飞快地批示着。
他真的很忙呵!
娇狐的眼神温柔了起来。
“相公。”她轻轻唤。
自涛缓缓抬起头,低沉冷静地道:“是你,有什么事?”
言语平稳无波,一点儿也不像她的新婚夫婿。
脑海自动闪过了当他进入她的一刹那,身子被填满的感觉她突然口干舌燥起来。
也许是他亮晶晶沉静的眼眸,也许是他浓眉微蹙时的神采他有种漫不经心的严肃,却勾得她心窝泛起了电流。
被雷公爷爷打着,也是这样震撼的滋味吗?
娇狐抚着乱跳的心房,好不明白。
自涛盯着她发呆的样子,有一丝忍耐“若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先退下了。”
“我好几天没见着你了。”她呆呆地道。
他蹙眉“别忘了你的身分。”
她又是一呆“我的身分是你的小妾啊!陪你玩儿的,有什么不对吗?”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不可思议地道:“谁跟你说你是负责陪我玩的?”
“要不小妾还要做什么?”她满脸疑惑“帮你挑水做饭吗?”
“小妾就是”他一时语塞,随即面色一沉“你还没有说你到这儿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我好无聊。”她坦白道。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无聊?”她无聊跑到这儿来找他做什么?
她点点头,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脚有点儿酸,看来看去还是他的怀里最舒服惬意。
她想也没想,举步就朝他走去,在他张大眼睛之际就蜷上了他的大腿。
嗯好温暖。她依恋地巴着他胸膛,舒服地道:“这样好多了。”
自涛瞪着怀里的人儿。她已经满心欢喜地闭上了眼睛,敢情是要就此赖在他怀里睡大觉?
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东西?!
他差点脾气失控,直觉想把她赶下去,可是怀里已然飘出了一声轻鼾。
有没有搞错?她已经睡着了?
自涛僵直着腰杆,手执着的毛笔已经滴落了点点墨渍,可是怀里的家伙已经熟睡,丝毫没察觉他的僵硬震愕。
“你”他用另外一只手摇了摇她小巧的肩膀。
娇狐酣睡的呼息声完全没受到打搅,兀自睡得好沉。
他啼笑皆非,却也没办法当真把她丢在地板上不理会。
自涛边怨叹质疑自己为什么会搅进这一池泥巴里,边艰难地伸长了手试图沾墨,继续批成叠如小山的公文。
好不容易把面前的公文批完,他差不多快变僵尸了;浑身的骨头在叫嚣着疲疼僵痛,就连脖子也仿佛轻轻一弯就会断掉。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怀中的小女人,脸庞有些痛苦地伸了伸长腿。要命,他的大腿已经被她睡麻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移动着脚步将她往书房外带。
虽然他怀疑这个家伙是母亲派来存心搅局的,但是她好歹是他的“小妾”已经是他们严家人,他也不好对她太过严苛无情。
他抱着她往叠翠楼走去,途中遇见的每个仆人都诧异,随即掩口强忍住笑声,然后假装没看见他怀里的人儿,胡乱叫了声“少爷”就匆匆跑掉。
自涛可以想见等到自己一走,背后会响起多少鬼叫和大笑声。
他瞪着臂弯里的小女人,龇牙咧嘴道:“你是来捣乱的是不是?别以为是我娘作主收你,我就不敢把你给休掉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还笑、还笑,我一世英名尽毁你手,看你醒来之后要怎么对我交代!”
娇狐已经睡得神魂不知道游到哪一殿去了,哪里理会得他的碎碎念。
就在他抱她上楼,要将她放到大床上时,她忽然嘤咛一声,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紧紧巴着他的衣服不放。
“相公,你要去哪里?”
“关你什么事!”他张牙舞爪。
她呆呆地道:“不要丢下我。”
他还想咆哮,可是她灿烂如星子的大眼睛闪动着迷惘的求恳,奇异地融化了他所有的的戒备和怒气。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微带沙哑地道:“你不是困了吗?在床上好好歇着,待会儿用晚膳的时候我再叫起你。”
她的小手紧紧地捉住他,祈求地道:“相公,你陪我说说话好吗?我已经独自发呆好些天了,再不找点事儿来做,我会直接发疯。”
他失笑,却不由自主地在床沿坐了下来。“有这么严重?”
她拼命点头“就是有我已经够会睡了,依旧填不满这白昼黑夜的时辰,我又不能出去散散心,老实说,这个身子实在有够别扭,一点儿都不自在。”
如果是之前的她,就可以自在变幻形象,一忽儿是老妇、一忽儿是公子哥儿,再不就是跟小鸟儿聊聊天,听狸儿们吵嘴
现在的她静不下心来修行,更没有其他事好做,简直快闷出病来了。
凡人的日子都是这么难熬的吗?难怪世人都想成仙,当了仙果然是自由自在多了,也不用担心生老病死、饥寒忧愁的事
若要让她选,她宁可当小狐狸精也不要当人。
“你身子不舒服吗?我让人请大夫来看看。”他认真地就要唤人。
她拉住他“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哎呀,你不会了解的啦!”
他眉头打结,承认道:“我的确搞不懂你的脑袋瓜都在想些什么。”
她瞅着他眉心深蹙的模样,猜测道:“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他挑眉,戒慎回答“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这种局面很紊乱,我不喜欢事情被搅弄得这般复杂不清。”
老实说,他从来不想要娶什么妻、纳什么妾.男子汉为国为民当如是,成日沉浸在儿女情长里算什么?
他以前想过,若真到必要成亲的时候,就随便挑个文静大方的名门淑媛,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尽了责任也就罢了。
至于情情爱爱的事儿麻烦透顶,他没精力应付这个。
可是母亲自作主张就为他纳了这门妾,而娇湖又奇异地撩动瓦解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
他有预感,情况会愈来愈复杂,以至于他看到娇湖的时候都本能心浮气躁。
这个女子向来不按道理行事,乱七八糟的举止却偏偏克住了他。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很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娇狐趁他发呆的时候,开始在他身上乱摸起来。避雷珠、避雷珠,姥姥说避雷珠都戴在他身上的,在哪里
自涛胸膛麻痒了起来,他自思绪中回神,惊愕地看着她不规矩的小手。
“你在做什么?”他连忙捉住她乱点火的小手。
娇狐浑然不觉自己这样乱摸是会让一个男人欲火中烧,她只是讪讪地笑道:“我是想想”
“想什么?”他眸色陡然深了,威胁地俯身欺向她。
娇狐被他眼底那两簇小火焰惊住了,她双颊酡红、耳朵发烫,手脚出奇地发软起来。
“我、我”
“小家伙,你存心诱惑我的,是不是?”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娇狐心跳如幼鹿乱撞,她轻颤着手抵住他的胸膛,呐呐地道:“相公,我不是”
他微微一使力,她已然跌入了他怀中,倏然间,空气弥漫起了某种暧昧火热的气息。
她想反抗,想挣脱奇异危险的魔网,可是他已经开始在她身上点火他修长粗糙的手指解开了她衣襟上的绣扣,嘴儿湿润柔软地封住了她的
不能沉浸在男女**里不能
**仿佛像永远不满足的猛兽,一旦见血便永不止歇地渴望索求。
自涛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当他看见娇狐傻笑的模样和天真的笑靥,他的心头就会涌起奇异的温柔与怜惜。
习惯了她蜷缩在怀中睡觉,也习惯了她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尤其在她好奇地磨掌着他颈上的避雷珠,接着又往下抚摸时,他的欲望便这么不争气,轻易地被挑起了。
虽然小东西每次都辩称她不是故意的,可是她脸颊那抹红晕和眼底娇羞渴望的神彩,每每诱惑他失控。
除了她的出身和不晓世事令他有些许遗憾外,他几乎可以说是对她满意极了。
如同这一天,他还伏案疾书看请安奏摺,那个小家伙穿着一身火红衣裳、香肩微露地舞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明显蛊惑的笑容,眼儿清亮晶晶;他胸口亦陡然一热,小肮倏然骚动了起来。
娇狐端着一盅香喷喷的八宝粥进来,当她将粥放在一旁花几上,诱惑地向他走来,过长的裙裾却在这时绊着了她——
“唉哟!”
他还来不及起身接住她,她整个人已经摔趴在地上了。
他又是惊骇又是好笑,急忙抱起她,慌忙检视“没事吧?给我看看,摔着哪里了?”
她一抬头,俏鼻尖红红“呜好痛!”
他啼笑皆非,心疼地抱着她往一旁的长椅上,轻轻让她躺在上头,细细检视。
“鼻头擦红了,还好,没有什么大伤。’他松了口气。
娇狐不雅观地隔衣揉着酥胸,傻气地呻吟道:“脸蛋还好,最疼的是这里唉哟,怎么地板这么硬?”
“明儿立刻叫人来铺上软垫子吧。”他强忍着笑,正经道。
她龇牙咧嘴,苦着脸咕哝“果然是不能做坏事”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楚。
她连忙摇头“没”
原本她是想趁今儿个诱惑他,然后问问他什么时候可以生小娃娃,然后什么时候能把避雷珠借给她
她甚至还亲自下厨熬煮了碗八宝粥给他,没想到这么一摔,把所有的气氛儿都摔跑了。
她揉着胸口“心痛啊!”“你怎么连说话都是这样奇奇怪怪的?”他微笑,帮她揉揉胸口“可怜的小家伙,你是特意端八宝粥来给我吃的吗?”
她点点头。
他笑了,觉得心头有处坚硬的地方慢慢在融化
或许儿女情长也没什么不好“八宝粥你快趁热吃了吧!”她拍拍他的肩膀,叹气道。
看样子她得另觅机会了。
每回都是他把自己弄得欲仙欲死,害她魂儿几乎飞掉,没有一次记得起要提避雷珠的事。下一次她一定要反客为主,把他搅弄得神魂颠倒,然后乘机要求商借避雷珠。
自涛端来八宝粥,仔细吹凉了,没有急着自己尝尝,反倒先舀了一匙喂入娇狐小嘴里。
她吓了一跳,满口香甜黏腻“嗯?怎么是我吃?”
他满眼笑意“多吃点,你太瘦了,得多补补身子。江南的冬天虽然比不上北方冷,但是寒意水气很重,你没有扎实的身子怎么熬的过。”
她直觉笑道:“我不怕,到时候我早已经到终南山去了。”
他脸色陡然一变“你到终南山做什么?”
她呆了呆,有些怯怯地道:“我我去去踏青!听人家说终南山的笋子挺好吃的,到时候我扛一袋回来给你和老夫人吃。”
他瞪着她,突然笑了出来,惊魂未定地道:“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你不想吃竹笋的话,那我就不要去了。”她赶紧陪笑。
他笑着摇头“你呀,说话总是这么颠三倒四,这怎么成?将来生了孩子,难道让娃娃学着你讲话吗?”
“娃娃?对啊!相公,我们来生小娃娃好不好?”她睁圆眼睛,很高兴有这机会凑嘴儿说话“人家不是说生小娃娃很辛苦吗?那如果我帮你生了一个娃娃,你可不可以送我一个奖赏?”
他顺着话凑趣儿,似笑非笑地道:“你想要什么奖赏?”
“把你颈子上的避雷珠借我戴几天,可成?”她屏息以待。
他脸色蓦然一沉,沉声道:“你怎么知道珠子叫避雷珠?你又借它做什么?”
她吞了口口水,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深沉不悦的模样。
“我只是”她呐呐地道:“它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不能借人吗?”
“珠不能离身,这是严家祖训。”他也发现自己神色绷得太紧了,微微一松眉宇“此珠若离身,便有杀身不测之祸,严家也将破败你不明白,严家几世皆是一脉相传,香火单薄,我不能冒此风险让严家祖先不安,惹娘亲伤心。”
娇狐呆住了。
她不知道事情有这么复杂严重姥姥为什么没对她说起呢?姥姥并没有说,借了避雷珠,自涛就会死呀!
娇狐脸色渐渐褪白了,她手脚发冷,茫然失措。
“娇湖娇湖?”他唤着她,见她小脸倏白,也有些焦虑紧张。
她自僵麻的思绪中醒来,咽了口口水,勉强一笑“原来如此,那以后我就不提这事儿了。”
他这才松气微笑,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你还没告诉我,你借避雷珠做什么?”
她心头滋味复杂,小小声地道:“没有,我只是见它漂亮,想戴戴不要紧的,既然是这么严重的事儿,以后我就不提了。”
他笑道:“你喜欢珠子吗?我让人帮你买一盒浦州明珠好吗?浦州产的珍珠又大又圆,莹然皎洁,串成链子极美”
她摇摇头,微笑了“不用,我不缺首饰的。”
她需要的不是美丽的珍珠呵,就算一百颗滚圆大珍珠也比不上那颗避雷珠对她的重要性
可是要她牺牲自涛的性命换来她自己逃过雷霆劫她如何做得到?
她咬着下唇,有些迟疑了。
静夜明月下,娇狐独自儿睡不着,胡乱披了件绣花袍子就下楼散步。
幽然芳香的花园里,有丛丛小米兰遍生,在夜晚里香得迷离,她轻移莲步,在亭子里觅椅坐了下来。
一抬头就见皓月当空,温柔得无语。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沉默不想说话的,心头好似塞满了包了硬铁的棉花,软绵绵又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叫她喘也喘不过气来。
照道理来说,她应该别管这么多,反正凡人是凡人,狐族是狐族,她得先管自己的死活才对呀!
何况,她一旦脱过雷霆劫,就能再多修行五百年,和凡人短短的百岁相比,怎么算都划算。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要偷偷拿走避雷珠,她的心头就抑止不了地疼呢?
为什么?
明月不回答她,姥姥也不在身畔,她烦恼到整个脑袋儿都快要炸开了。
老夫人对她这么好,喜娘也对她好,更别说自涛了
他真的很疼她可是就因为这样,她就要放弃掉五百年得来不易的修行吗?
这一次的雷霆劫她必定是躲不过的。
她不要烟消云散啊!
娇狐才想要下定决心偷走避雷珠,可是自涛深邃澄净的眸子又出现在她眼前,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决定又随之瓦解溃堤了。
不行、不行,自涛对她很好,她怎能恩将仇报?
而且一想到他会死她的心也跟着好痛、好痛
娇狐捂着胸口,惊惶失措起来。“老天!难道我喜欢上他了?”
不行、不行!她发过誓不能动心的,而且她也不能爱上凡人啊!
娇狐坐不住了,她急急站了起来,又开始在亭子里团团转地踱步,心浮气躁极了。
“不是!我才没有爱上他,我只是有一点点喜欢他,就像我喜欢老夫人和喜娘一样!”她大声地告诉自己,仿佛要证明什么。
一定是这样的!
“那避雷珠怎么办?”她又陷入了苦恼。
哎哟!恐怕她还未被雷公爷爷劈毙,就已经先被这烦人的抉择给恼死了!
“娇湖,为什么还不睡?”醒来不见她,自涛急急披衣下楼,就看到她皱着小脸在亭子里走来走去,一副困扰得要命的模样。
她一惊,蓦然回首;在月光下,高大的他浓眉微蹙,却掩不住一丝关怀忧心之色。
刹那间,她的心好疼、好疼
她到底该怎么做?
娇狐扑进了他怀里,苦恼地道:“相公,我好难受”
紧揽着她的腰肢,触手冰凉,他惊喊道:“你浑身好冰!是不是伤风了?哪儿疼吗?”
她在他怀里摇摇头,怎么也弄不清拥挤在心头的陌生滋味到底是什么,是酸是甜是苦是涩,她已经想不分明了。
还有三十六天,她还有时间仔细弄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也还有时间决定究竟该怎么办
唯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
她逃避地更加偎进他怀里,让温暖的胸怀驱离浑身上下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