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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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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玉皱眉道:“娘也隐约说过,说当年这事,只有二叔公知道,只是二叔公年纪已老,轻易不出门的,林家却也想,别人家看不起,自家定要争气,也就没请他出来。”

    王氏点头,问道:“那你此次这样,他家怎么说?”青玉的脸一时羞的似红布一般:“承祖哥说了,等过了刘家的婚期,就带我回家,向我爹求亲。”说到后面两个字,声音越来越小,王氏得了这句话,心中有了决断,对青玉道:“明日你自回家,也别和你爹娘说甚,我来安排。”

    青玉听了这话,心稍微安定一些,却还是拉着王氏的手道:“大伯母,我不嫁刘家。”王氏拍拍她:“放心,你和林家的婚事,既是大伯父亲口许下的,哪有悔了的道理,只是刘家也是有势力的,少不得要思虑周全了,才好成全。”

    玉莲也在旁边劝说,青玉这才点头,王氏见夜已深了,让玉莲陪着青玉睡了,自家也回房歇息。宋大爷早等在房中,见妻子回来,问道:“青玉却是怎么说?”王氏打个哈欠,用手捶着肩道:“放心,这事,不会这样的。”宋大爷走到王氏身边,叹气道:“三弟夫妇是那样的,青玉却是个好姑娘,要真嫁给那姓刘的。”王氏白他一眼:“放心,有我呢,睡吧。”

    到了次日,王氏果然让玉莲送青玉回去,三奶奶接了女儿,见她虽眼皮有些红肿,却不再说,不嫁刘家的话了,还以为是王氏她们劝说,心里高兴,央玉莲在这里陪女儿一晚,玉莲正中下怀,却还是假意推辞一番,就在她家住了下来。

    明日就是吉日,三奶奶亲自给女儿开脸上头,又把刘家送来的嫁衣拿出来,给女儿看,三奶奶此时心中万分得意,指着衣裳道:“这嫁衣,可是到南京请的绣娘绣的,女儿你看看,就连小户人家的正室,都没福气穿这样的衣裳。”

    玉莲见她乐成这样,心里微有鄙夷,三奶奶说话时,还不免去看眼玉莲,玉莲也不管她,青玉粗看一看,也顺口赞两句,三奶奶见玉莲不看,还故意摆在玉莲面前道:“玉莲也来瞧瞧你妹妹的嫁衣,却不知你嫁之时,可有那么好的嫁衣?”

    玉莲淡淡笑道:“婶子有心,这才给妹妹找这么一家人。”旁的,多一个字都没有,三奶奶却是得了玉莲这句,已经满意了,还想再显摆刘家送来的首饰,青玉故意伸个懒腰道:“娘,昨夜在姐姐家睡的,睡不惯,想再睡睡。”

    三奶奶听了这话,也就出去,临走还想拉玉莲走,青玉道:“娘,我还想和姐姐说话。”三奶奶这才没拉玉莲出去。

    青玉见她娘一走,就扑到玉莲怀里,低低哭了起来,玉莲拍着她的后背,也没说话,半天玉莲才道:“我娘既说过,就定会想法子,你也别哭,要不,他们见了,不好看。”青玉听了这话,忙直起身子,擦了擦泪。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姐姐可在里面?”有小丫鬟答话:“爷,姐姐睡了。”宋三就想推门,小丫鬟刚想拦,想是三奶奶来了,夫妻两个唧唧哝哝说了什么,就走了。

    青玉这才喘了口气,见玉莲看着她,只是绞着帕子不说话,玉莲叹气,也只是劝她好生歇息着。

    吉日到了,青玉虽只是嫁去做妾,宋三攀上个做官的女婿,却也是大大操办,也请了族里的人,依宋三平日的为人,大家本不愿去,只是总是要见面的,也就去了,二叔公自然也被请了去,他却是玉莲祖父那辈里面唯一剩下的老人,也有七十来岁,耳朵有些背了,坐在主席上,旁边就是宋大爷。

    宋三满面喜气,来到二叔公跟前:“二叔,还请满了这杯。”二叔公笑眯眯的接过,对宋三道:“三侄子,你家女儿总算嫁了,当日你爹和林大哥的心愿也就了了。”这话一说出来,这桌上的人都惊住了,宋三却当着大家的面,被二叔公这样说,脸就有些沉了,只盼着别桌没人听见,偏生宋大爷还问二叔公:“二叔,怎么这青玉出嫁,关林家什么事?”

    二叔公年老之人,手有些抖,酒杯拿不稳,宋大爷忙接过来,二叔公还大声地问宋大爷:“什么?”宋大爷更是高声:“你方才说什么林家?”三叔公呵呵一笑:“今日青玉孙女不是嫁去林家吗?这婚事,却是三十多年前,你大爷和林家定的,当日只有我在,说若有男孙女孙,就结为夫妻。”说着二叔公还叹息道:“这转眼都快四十年了,当日还是三侄子的汤饼宴,今日就是孙女的出嫁酒。”

    二叔公耳朵虽背,偏生声如洪钟,这话一说出,别说这桌,就是堂屋里面的其他人,也听了个清清楚楚,听的和林家有婚约,顿时全都静了下来,二叔公见陡然安静了,还抬头问:“这是怎么了?都不喝酒?这是喜事,快喝快喝。”

    旁边桌上,有人起身问道:“叔公,这青玉,真是当日大叔公定给林家的?”二叔公笑的口水都沿着胡子流出来了:“这事,哪能有假,还打碎了一根玉簪,做凭证。”众人都转头去看宋三,宋三面上哪还寻得出一丝喜气,脸色煞白,手里的酒壶,也哐啷一声掉到地上,摔碎了。

    三奶奶却是在里面招呼女客,听见外面不说话了,掀开帘子看看,见宋三把酒壶掉到地上了,心疼地忙捡起来:“你这败家的人,怎的把这个摔了。”旁边有人问道:“三嫂子,方才二叔说的,说青玉侄女,却和林家有婚约,还是大伯父当年在日许的?”

    三奶奶听了这话,手上的瓷片也跟着掉了,直直起身,看向宋三,宋三已是瞪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三奶奶虽说是女人,却比宋三脸皮要厚,只不过转眼之间,就对大家笑道:“这定是二叔公喝多了酒,信口胡说,那林家,这多少年没上门,那来的约?”

    二叔公偏生这话让他听见了,拍了下桌子,怒道:“这怎是胡说,你嫁来那年,林家还来过。”三奶奶正打算再说,这时外面来了个人,满头汗道:“三爷,外头来了个什么林家,说是你家背约。”

    话还没说完,呼啦啦进来几个人,绕是三奶奶再机智,也想不出法来,带头的却是一个白胡子老人,他见了这满堂的喜气,摇头道:“可叹我林家,不过三侄子去了这么几年,就被人欺到头上了。”

    众人一听他这话,知道他定是林家来的,宋三夫妇是满面通红,三奶奶一咬牙,这事本已是说露了,还管它做甚,拉一把宋三,宋三这时也醒过味来,梗着脖子说:“当年那事,却是我爹老糊涂了,轻易许的,这都几十年过去,你家也不来寻,自然做不得数。”

    三奶奶也在旁边道:“我好辛苦养大的女儿,怎舍得她嫁入那穷家,这女婿,做官不说,家资还豪富,嫁了过去,穿的是稠,吃的是油,使奴唤婢,好过嫁去林家,还要亲自去田间送饭。”宋大爷在旁边冷笑:“不过是去做妾。”

    三奶奶眼睛一瞪,手一扬:“我家青玉可比不了玉莲侄女,有个做举人的弟弟,再说,大哥家底也厚,像我们这等小家,不盼着女儿嫁去,添补添补,还想别的什么法子?”这时里面吃饭的女客,听的外面有了吵嚷,一个个伸头出来看,这乡下地方,本就屋浅,几个泼辣的,早把帘子掀起,出来站到门边听了。

    听见三奶奶这样说话,有个把平日对她行为不服的,嘴里嘀咕道:“那刘家,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前些日子,不是才听得他家的妾,死了一个。”旁边有人符合道:“是,青玉妹妹这般人品,进去他家,还不是被揉搓的?”

    王氏也夹在人群里,听见这话,心里暗乐,只是不动声色,玉莲会意,走到青玉身边,捏她一下,青玉的心,这才完全放了,见玉莲过来,早就哭出声来。

    三奶奶见那几个女客这样说,心里大怒,也顾不得吉利不吉利,腰一叉,就要开骂,却听见青玉的哭声,心里慌了神,前日青玉回来时,王氏可没说她是从哪里找到的,再看向林家来人,见那年轻些的,听见青玉的哭声,面露凄色,心头大怒,上前揪住林承祖的衣领:“定是你说些什么话,哄了青玉。”

    她这一动作,别人都皱眉,二叔公正拉着林家来的白胡子老头,互叫老兄老弟,说都快二十年没见面之类的话,见三奶奶这样,二叔公桌子一拍:“三侄媳,你家赖婚在前,林家来找,也是合适的,你怎的这等无赖。”说的急了,连连咳嗽,宋大爷忙上前捶背。

    二叔公气得扯了旁边的族长的衣服:“大侄子,这等女人,还不开祠堂,休了她去?”族长正打算哄二叔公坐下,远处吹打声到,媒婆引了乘轿子,因是娶妾,轿上只用了一根红绸结了个花。

    媒婆一扭一扭进了门,也不管别的,向屋里就万福道:“给大伙叫喜,还请新娘上轿。”媒婆见无人理她,抬起头来看,这才发现情形不对,瞪大眼问三奶奶:“奶奶,吉时到了,还请新娘上轿。”二叔公走上前,问道:“是谁家来娶新娘?”媒婆笑道:“这不都知道,刘家。”

    林家那个白胡子老头,却是大家都称他林太公的,把林承祖往媒婆面前一推:“新郎在此,哪还有个新郎?”媒婆见这样,惊叫起来:“难不成你家要赖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