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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亮感到十分恶心,忙推开他那只脏手说:“谢谢了,你啃吧,我不啃!”
“你不啃,你看不起我?”那略矮些的汉子举着瓜皮不知所措,喃喃地说。
“他不吃你的,你不行,你看我的!”那更矮些的汉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把他那也啃得十分狼籍的瓜皮递到赵亮嘴前,说:“你不吃他的,你不给他面子,你得给我面子吧!”
“谢谢你了,我不吃,我们有纪律,我们管搬迁的工作人员是不能要搬迁户的钱财东西的。”
“可是,我这不是钱财和东西啊!”那更矮的汉子仍把瓜皮举到赵亮嘴边。
“瓜也不能吃的。”赵亮往后仰头。
“我也没让你吃瓜,我让你啃瓜皮。”
“瓜皮我也不啃。”
“你真不啃?”
“不啃。”
“瞧,人家也不啃你的吧?”刚才那个矮些的汉子在旁讥笑。
“他肯定,肯定啃我的!”那个更矮的汉子说。
“他说了不啃!”刚才那汉子继续说道。
“你不啃我的?”那更矮的汉子面露难色。
“你自己啃吧!”赵亮以为没事了,直起了身。
“我妈说,让你吃东西要真心让,不要装样子。”那最矮的汉子突然把自己啃剩的瓜皮塞进赵亮口中。
“噗噗噗!”赵亮吐了好几口,好像才吐出嘴中那西瓜皮上沾有傻子的唾液味,完了,还吧唧吧唧嘴,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这样,你们再这样,我不分你们房了!”
“我真心让你吃的,你干吗不给我们房?”那更矮的汉子一脸委屈地说。
赵亮见这哥仨脑袋都有问题,心想,宁愿跟聪明人打架,不和糊涂人说话,不用跟他们说了,说了他们也不明白,于是转向他们的父亲那个白发老头说:“咱们搬迁,是有搬迁政策的,一个人十五米,你家五个人,最多只能分七十五米的房,七十五米的房,也就是一个两居室加一个一居室的单间。”
“什么叫一居室的单间?”那驼背老女人问。
“就是说分你那一居室,里面还要住一个外人,你家人和另一家人合住那个一居室。”
“不行,给我们一个一居室和一个两居室我们都不搬,何况,让我们再和别人合住一居室,更不搬了。我们不搬,你们能怎么样!”老头把脸一扭,装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果然是钉子户,刚出头阵就败回来。赵亮回去把情况对欧阳秋说了,欧阳秋想了想说:“他们不搬,咱们这个工程就没法施工,耽误一天是一天,咱们工人都雇好了,设备也都租来了,耽误一天咱们得白给工人掏工资和付租设备的钱,你看,想想办法,尽快让他们搬,他们如果半个月内搬走,我和甲方说说,奖励你五万块钱。”
“说话算话?”赵亮问。
“当然。”欧阳秋答。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钱更壮人胆。有钱在后面使劲,赵亮便来了劲头,他们没搬,周围的人家都搬了,只剩他们那房子孤零零立在一片废墟上,挖断水管,砍断电线杆,给他们断水断电。
当天晚上,那屋中便没了灯光,只有一两个如豆子般的火头从玻璃窗中闪出黄色微弱的光亮。赵亮晚上偷偷潜伏在那有三个傻儿子的窗外,看看给他们断了水电,他们如何生活。赵亮贴着玻璃的一角,只听屋里一个粗粗的声音说:“妈呀,我憋尿了,怎么办啊?”
“出门尿去啊!”那个驼背老女人的声音。
“外面没灯,我害怕!”那粗粗的声音又说。
“都三四十岁了,还怕什么!”那驼背女人说。
“我怕有鬼!”那粗粗声音又响起。
“老大,你陪老二一起去!”驼背老女人的声音也响起。
“我也和老大老二一块去!”又一个男人的声音。
“凑热闹的?”那驼背老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也怕鬼!”那声音说。
嗨,小子,你们不是不搬吗,我给你停了水电,没辙了吧。让你怕外面撞见鬼,不敢出屋撒,不敢出屋拉,屋里撒屋里拉,臭死你们,骚死你们!赵亮离开那傻子一家后,捂着嘴偷笑起来。
第二天晚上,他用一张红纸,剪了个一尺多长的舌头,然后脱下裤子在两个屁股蛋上各画了一只大大的白眼睛,眼睛下面又用白颜色画了一个大大的嘴,眼睛上面再用白颜色画了两个角,等到晚上十来点钟,拿上手电,便来到那傻子家门前,在三十米外,他捏着嗓子“哎哎哎——”尖叫几声,又“吱吱吱”地尖叫几声,又“哈哈哈——”地粗着嗓门大笑几声,然后周而复始。
拆迁工地,没有路灯,残垣断壁,破砖烂瓦,再加几棵孤立立的大树,树冠上投下来黑黝黝的阴影,本来就已阴森可怕了,他又人不人鬼不鬼,狼嚎不是狼嚎,狗叫不是狗叫的乱叫一通,使这片黑漆漆的乱工地更像鬼魅出没的乱坟岗子,让人听了这怪异之声,不禁汗毛倒数,怀疑是鬼来。
再说那有三个傻儿子的屋里,因为物理没灯,点了一支蜡,从天黑点起,已经续了三根,老头怕太费蜡,便吹灯拔蜡,刚晚上九点多就早早睡了。老两口人老,觉多,头一挨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可是那仨傻儿子年轻力壮,火力旺盛,躺下后,半天也没睡着,睡不着,就咱尿,半个来小时,尿就满了,于是老大说:“我想出屋尿去,可是我怕黑,老二,你和我去吧?”
老二听了大哥的话,想跟大哥去,也想尿一泡,放松放松,可是心里有些怕,便说:“我要去,老三也得和我们一块去!”
老三正憋尿,见二哥叫他一块出屋尿,便爽快答应了。三个人畏头畏脑地出了屋,没走两步,立住便尿,一边尿,一边嘴和眼还不闲着,老大一边向四边看,一边说:“这黑不隆冬的,别有鬼!”
老二说:“不要有鬼,我怕!”
老三眼睛正向四边搜索,突然大叫:“有鬼!”
这一嗓子,吓得他两个哥哥撒了一半的尿立刻停住,忙问:“鬼在哪里?”
“在那,你们看!”他用手指着三十米开外。那哥俩一看,果然在那地方,一段烂墙的豁口处,一个闪亮的大脸,只有半米多高,正一步一步向前爬,那个大脸苍白,比锅盖还大,两只大白眼睛,两只角,一张大嘴,吐着个大红舌头拖到地,别地都漆黑,唯有那张脸亮亮的“哈哈哈哈,嘿嘿嘿嘿”怪笑几声。
这哥仨一件这地趴鬼,吓的“嗷嗷嗷”怪叫三声,急忙逃进屋。
进了屋,互相抱一起,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地连声说:“可怕,可怕呀!有鬼,有鬼!”声音带着哭腔。
家里驼背老太婆睡的沉,并没让儿子们的叫闹吵醒,那老头却被儿子们的吵闹声惊醒了,暗中听儿子们慌乱地叫:“有鬼!”不禁大声道:“胡说什么呢,哪有鬼呀,睡觉!”
“爸,我们怕,看到门外有鬼,还是个趴地长舌鬼!”“那脸好大,有磨盘大!”“没那么大,有锅盖大!”“还吐着一条红红的长舌头,都耷拉到地上了。”
老头子一听三个儿子都讲有鬼,便忙披衣起身,问:“鬼在哪?”
“在门外西边!”老大说。
老头忙出门,往西一看,黑漆漆的,除了一些断壁残垣和几棵高大的树冠投下的黑影外,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他又向另外几个方向看,也没看出异常,于是回屋说:“胡说什么啊,哪有鬼?”
“有,我们三个全看见了!”那三个傻儿子说。
“我看你们眼都花了!”老头呵斥了儿子几句,倒头便睡。
“咱们再看看,爸说没有鬼,也许鬼跑了!”老大说。
“真跑了?”“真跑了?”老二老三一同问。
三个人便又偷偷把门推开条缝,伸出三个脑袋往外看,看了东又看西,又看南,几个方向都看了,并没有发现鬼,于是老大第一个蹦出屋说:“鬼走了!”
“鬼走了!”“鬼走了!”老二和老三也边喊边蹦出屋。
正在他们高兴时“嘿嘿嘿嘿”东南方面又响起一阵怪笑,三兄弟忙向那怪笑地方望去,只见那地方又出现一簇亮光,那个趴地鬼吐着大红舌头出现了,又向这边爬来。
这哥仨见这大头鬼又出现,并向自己爬来“呀!”地尖叫着,窜回屋。
“爸,那鬼又出来了!”“鬼又出来了!”那老头刚睡着,便又被自己的傻儿子们摇醒,他在暗中坐起问:“不是没鬼吗,怎么又有鬼了?”
“鬼刚才跑了,又回来了!”“又回来了!”“回来了!”三个儿子抢着说。
老头困意浓浓,本不想理这几个儿子,可是,被他们又吵又闹又摇自己,想睡也睡不着啊,不得已只得爬起来和儿子们到屋外看一看,到了屋外一看,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于是责怪道:“这哪有鬼啊,你们瞎嚷嚷什么?”说完,回屋,躺下继续睡他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