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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梅凤官这么说,展若男舒了口气,随着楼奉彰的真面目一点点被揭开,她对这个假总统可谓越来越厌恶,她此前总担心顽固的父亲,会一条道走到黑,誓死维护楼奉彰。
“这位假总统老奸巨猾,哪有这么容易被暗杀,我猜今晚的事,一定不是谢洛白下的手,还是漠城方面可能性更大些!”
梅凤官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两人一时无话,彼此相望间,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展若男平时虽十分爽朗,这种时候,到底还是存着女孩子的矜持娇羞,呆立片刻,见梅凤官没有任何表态,心中又退怯起来,尴尬地转身。
“我先……”
话音未落,便伸来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将她抱住。
展若男被梅凤官圈着肩膀,一时浑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梅凤官低头看着被自己突然抱住的展若男,此刻心中也有几分慌乱。
这些日子在以来,他对展若男并非没有心动,他会觉得她脸红的样子很可爱,会为她的过分懂事体贴心疼,有时,甚至会忍不住想要吻她。
可当他扪心自问,自己是否爱上了展若男?答案又是一片迷茫。
毕竟,他每次见到溪草,心里那淡淡的怅然仍旧挥散不去,就在刚才的婚宴上,谢洛白带着溪草,含笑向他们二人敬酒祝福时,梅凤官胸口仍旧一阵刺痛。
所以,当他此刻抱着展若男,低头想要吻她露在婚纱外那片白皙的脖颈时,动作突然顿住了。
好在展若男及时替他解了围,她伸手在他胳膊上安抚般拍了拍。
“没关系的,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一切讲究水到渠成,我要是逼你尽夫妻应有的义务,岂不成了女土匪了?”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在梅凤官皱眉犹豫之际,主动掰开了他的手,从他怀里逃出来,耸耸肩道。
“我比较懒,不喜欢爬楼梯,所以以后我占一楼,你去睡二楼,好不好?”
不等梅凤官回答,她掩嘴打了个哈欠。
“折腾了一天,真是好累啊!我先睡了,晚安!”
说毕,她扭头不去看梅凤官的表情,提起婚纱跑进了一楼的卧室。
柔滑的触感从掌心滑脱,梅凤官下意识上前一步,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叫住她。
梅凤官和展若男婚后没几天,总统府便放出消息,表示楼奉彰身体有了起色,已在渐渐康复当中,随后,某知名学者公开在淮城日报上发表议论,表示华夏实施了千年帝制,西方民主制度在这片古老的土地水土不服,主张华夏改革应效法英国,实施君主立宪制结合。
短期内,楼奉彰便动作频频,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溪草和谢洛白在家里不断听到外头一日三变的新闻,不由冷笑道。
“呵,先是这篇文章铺垫,后有汪邑、洪宗明、马鸿文等人应声支持,还在民间资助复辟活动,给楼奉彰造势,他想当皇帝想得发疯,一个龙脉,果然就叫他按耐不住了。”
刚说完,何湛便回来向谢洛白汇报。
“司令,总统府外现正聚集着一些百姓,说是要联合请愿,拥护总统登基称帝,等各大报社的人都到了,楼奉彰才出来做作谦虚了一番,才让把人都劝走了。”
谢洛白抿了口茶,一脸看笑话的表情。
“这些人是他花钱雇的吧,为了制造民意,还真是厚颜无耻,潘代英那边什么反应?”
何湛道。
“楼元煊一结婚,楼奉彰的病就好了,潘代英也察觉他这是苦肉计,估计有些后悔没摸清楼奉彰的意图就直奔淮城,如今人在雍州,他不想入局也不行了。”
谢洛白点头。
“楼奉彰复辟的行径,展锦荣目前没有任何表态,所以究竟是支持楼奉彰复辟的一方胜算大,还是赶他下台的一方胜算大,潘代英尚在权衡,估计他要观望几天才会选边站,我们最好加些筹码,别让他倒向楼奉彰的阵营……”
他早已拿定主意,一旦楼奉彰复辟,就让父亲沈督军、舅舅谢信周发表联合声明,宣布在雍州和蓉城起义,讨伐楼奉彰逆行倒的行径,看来已经是时候发电报了。
说到此处,只听外头小四叩门。
“二爷,砚平那边收拾完毕了,一会就过来和您辞行。”
龙砚平虽然和溪草算是握手言和了,可这几日谢洛白早出晚归,有时候深夜回来,会直接到后头小楼和他促膝长谈,龙砚平也就没理由常来主宅打扰,故而溪草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现下再次听到龙砚平的消息,居然是他要走了,溪草不由微愣,看向谢洛白。
“辞行?为什么?”
谢洛白咳嗽一声,握住溪草的手。
“忘了和你说,依我之见,楼奉彰闹到这地步,砚平那边继续瞒着也没意义,所以我前些天,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当然是反对楼奉彰复辟的,所以今晚,我会秘密送他出城,让他回沥州说服他的上峰,起义讨伐楼奉彰。”
溪草撇了撇嘴,笑道。
“行了,二爷不必和我解释这么多,我已经了解你和砚平,兄弟知己之情唯天可表,你既然信得过他,那我也愿意相信他。”
不到十分钟,龙砚平果然来了,他认真听完谢洛白和他交待行程安排,又嘱咐了他路上的安全问题,点了点头,目光郑重地看着谢洛白。
“比起沥州,淮城才是火山汤海,此番和楼奉彰,是你死我亡的较量,你一切都要多加小心。”
谢洛白拍拍他的肩,笑说知道了,龙砚平放了心,突然看向溪草,黑眸中涌动着几分莫名的情绪,一时欲言又止。
溪草被他看得不太自在,刚想笑着打个岔,道声保重便回避,谁知腹中猛然一阵剧痛,让她身子一歪险些支撑不住。
“怎么了?”
龙砚平蓦然变色,下意识想要上前搀扶,谢洛白早已先他一步拦腰抱住溪草,将她慢慢放在沙发上,高声命人速速将郑金花找来。
谢洛白谈论政事的时候,郑金花必须回避,但她走得不远,一直就侯在门外,不到一分钟,人就到了,看过溪草的情况,她皱了皱眉,道。
“司令放心,格格感觉腹中胎儿在下坠,腹痛一阵紧似一阵,这是临盆前的正常反应,恐怕不到一周,这孩子就要生了……”
谢洛白听闻是正常现象,先是松了口气,但听说溪草不到一周就要生了,面色又微微一变。
“不对,我记得之前医院的检查结果,说预产期还有一个月,怎么提前了这么多了?”
郑金花躬身,认真地答道。
“是提前得有些多,不过提前三周或推后三周,都还是在正常范围内,我估摸着原因,许是格格太过操心劳神的缘故……”
虽然谢洛白要溪草乖乖呆在家养,不许到处活动,可身在淮城这漩涡中心,她哪能做到置身事外,少不得在幕后张罗。
溪草顿了顿,道。
“这个节骨眼上,二爷不能分心,更不能浪费太多兵力来保护我,医院目标太大,我不能去,郑大夫,你懂得接生吗?”
西医在外科和手术方面都更为先进,在医院生产,大人孩子都平安的概率大些,时代变了,很多妇女不再忌讳男医生,都愿意去医院生孩子,谢洛白和溪草原本也是打算如此,连医院和医生都已经安排好了。
可谁能想到,这孩子的诞生,偏巧就在谢洛白和楼奉彰背水一战的节骨眼上,把溪草送到医院,一旦双方较量起来,楼奉彰一定会尽想办法捉住溪草来威胁谢洛白。
溪草想到的,谢洛白自然也能想到,思索片刻,他握紧了溪草的手。
“不止医院,就算是这里,也不能保证安全,我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你藏起来。”
这一次,溪草没有反对,虽然关键时刻,她也很想助谢洛白一臂之力,可是如今的状况,她只要保证了自己和腹中胎儿的安全,就是给谢洛白最大的支持了。
谢洛白果断安排。
“何湛,地方由你来找,必须万无一失,再把少夫人送过去。至于小四,你尽快跑一趟圣玛丽亚医院,把刘医生找来,让院长对外就说他是休假,不要漏出风声,还有产房那些设备,立刻照样采购一套,一并搬过去候着,记住,这件事要做得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这般心细如发,考虑周全,溪草心中动容,又不安地攥紧他的衬衫。
“如果可以的话,届时每天让小四给我报个平安,否则不清楚你的情况,我心中忐忑得很……”
谢洛白微笑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就依你,毕竟你和孩子情况如何,我也必须知道。”
事情刻不容缓,何湛和小四立刻分头行动,马上就面临着分别,谢洛白想抓紧时间和溪草温存片刻,抬头却见龙砚平还站在他们身后,满眼都是担忧。
“洛白,我暂时留下来吧!一旦事发,何湛和小四都身负要务,少夫人这边,没有个可靠的人保护,实在太危险了。沥州那边,我写一封亲笔信让人带去给师长,以我对他的了解,即便没有我游说,楼奉章一旦搞复辟,他也定要反对的。”
“这怎么行,生孩子和去沥州说援,岂能相提并论。砚平,你留下来太小题大做了,若是因此误了正事,我岂能心安?”
溪草想也没想救拒绝。
纵然已经和他握手言和,可在溪草看来,龙砚平毕竟是一个外人,就算谢洛白和他关系再好,可自己也尽可能与其减少交集,保持一个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即可、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有十姐在,若是不行再把赖三找来,我这边没问题的!”
这句话听起来没有毛病,深明大义地令人心疼,便是谢洛白都对小妻子心生愧疚;可落在龙砚平耳中却又是另一个味道。
他目光黯了黯,一瞬就捕捉出溪草刻意保持的距离,上涌的自尊心几乎已经让他决定顺着话头向夫妇二人辞行,然开口的话,却在不由自主间又变了。
“辛十娘我不了解,不好置喙;可赖三这种金钱至上的,我不认为把这件事交给他妥当。”
谢洛白眉头微蹙,虽说夫妇俩和赖三打交道不下三次,然此一时彼一时,凶险程度前所未有。赖三爱钱,又不受制于任何人,如果被人以高价策反,谢洛白冒不起这个险。
“那就不要赖三,有十姐跟着……”
溪草话音未落,手已经被谢洛白紧紧握住,他用目光制止住她未尽的内容,站起来向龙砚平郑重地鞠了一个躬。
“砚平,我把溪草和孩子都托付给你了!”
龙砚平忙把谢洛白扶起来。
“洛白,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我发誓,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会保护她们母子平安无事!”
他说得这样真挚,倒让人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溪草浑身一震,不由往龙砚平方向看了一眼,有些感慨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了。
想着夫妇二人马上就要分开,龙砚平也不耽搁,自下去写信,给二人道别的时间。
“辛十娘和赖三关系亲密,还是不要带她好。留她在官邸,我有用处。”
辛红鹤易容术高明,必要时候自是能派上用场。只是溪草没想到的是,乃是谢洛白的前一句,实在无法和爽朗大气的辛红鹤和阴森沉默的赖三联系起来。
既然赖三没得到谢洛白的信任,把辛红鹤排除在外自也无甚奇怪。只是她和辛十娘同一屋檐下,都没发现端倪,倒叫谢洛白发觉了,这家伙倒是心细。
“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就要走了,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洛白目光灼灼,被他这样炙热地望着,让空气中的离别愁绪也冲淡不少。
溪草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殷红的唇。
“洛白,你一定要保重,我们母子等着你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