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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潜农住院的这几天,谢夫人每日都会去医院照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儿子不反对的原因,她要结婚的心情反而没有起初迫切了。
而作为安潜农的上司,谢洛白不但很爽快地给他批了病假,还亲自和溪草去医院探望对方。先不提两相见面时微妙的气氛,此举显然让有心看热闹的淮城上下越发哗然。
公然支持自己的母亲再婚,且对方还是自己的下属,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显得十分诡异。
这谢洛白要么就是心大,要么就是疯了。
而沈督军自知晓了谢洛白的举动,再不踏足谢洛白官邸半步,在淮城活动,也拒绝和儿子同行;只是当春节将至,沈洛琛归期间将临近时,本来打算和幼子一起回雍州的沈督军,突然改变了主意。
沈洛晴婚事未定,沈慕贞自不急着离去,这下子,只剩沈洛琛单独折返。
在他离开淮城的前日,小少年忧心忡忡地来到了谢洛白的官邸。
“二哥,爸爸一时想不开,芳姨的事请你多担待一些。他这几天都和姆妈分房睡,整日整夜在屋子里吸烟,我看还挺可怜的。”
谢洛白直接就笑了,他曲指在弟弟额上指了一指。
“小子,少管大人的事,回去读好你的书。等我回到雍州,若是你功课松懈了,看二哥怎么罚你。”
沈洛琛捂着额头,噘着嘴道。
“二哥,我都是要当叔叔的人了,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
谢洛白和溪草对视一眼,双双都笑了,沈洛琛越发气急败坏。
“还笑,我已经是大人了,不要面子啊?”
“面子靠得是本事。”
谢洛白正色。
“等你能独当一面了,我儿子随便你折腾,我坚决不会多说一个字。”
溪草听得毛骨悚然,而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听到了父亲的无情,动了一下。
沈洛琛瞥了溪草肚子一眼,双目中竟有些期待。
“那他要快点长大啊。”
这两兄弟,到底什么脑回路,溪草已经无力吐槽。看沈洛琛盘中的甜点空了,起身去厨房给他端,哪知在厨房中只耽误了几分钟,再出来的时候,兄弟二人的神情已经变了。
看二人急着出门的样子,溪草且惊且疑。
“发生什么事了?”
“老头子派人去医院刺杀安潜农,幸亏我让人这些天盯着,姓安的暂时没有大碍。我现在过去看看。”
溪草手一抖,完全没料到如此冲动莽撞的事,竟是威望颇高的沈督军干的。
谢洛白握了握溪草的肩膀,就着她的手,穿上风衣外套,又交代沈洛琛。
“你就不要去了,如果不想回饭店,就留在官邸乖乖等我回来。”
二人目送谢洛白阔步离开,都有些心神不定。
谢夫人今日也在医院,上次在霍家沙龙上沈督军对安潜农动手,彼此就不愉快;今天发生刺杀,关是想想溪草就头皮发麻。
“沈家的男人表面潇洒,实际都是一类人,我以后可坚决不要这样!”
冷不丁的,沈洛琛突然道。
这样人小鬼大的话语,逗得溪草哭笑不得。可转念想想,在感情方面,谢洛白和沈督军确实惊人一致,她都已经和梅凤官再无瓜葛,谢洛白还在吃醋;而之前两人关系尚未明确时,谢洛白也产生枪杀梅凤官的打算。
还好谢洛白不似沈督军这样愚孝,对感情也坚定专一,注定二人不会重复沈督军和谢夫人的过往。
“你二哥和督军不同,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那目中的光亮和坚守,和曾经在雍州时望向谢洛白的目光截然不同,竟引得沈洛琛有些嫉妒。
“二嫂,你变了……”
“哪里变了?”
溪草茫然接口,话刚说完,又觉得自己好笑,怎么突然和一个小屁孩聊这些感情问题,想想都觉得好笑。
“你小子突然说这些干什么,难不成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到底是谁,告诉二嫂,我帮你参谋参谋?”
闻言,沈洛琛面红耳赤,不自然地道。
“女人,你知道什么!”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谢洛白了,表示回望京大饭店看沈慕贞,就匆匆和溪草告别。
将他送到门外,溪草才转头,就看到姜萱倚门而立,见到溪草,姜萱朝她点了点头。
“我第一次遇到阿瑜的时候,她也就三少爷这般大。那时候她留着短发,一身笔挺的军装,我起初,还以为她是个秀气的男孩子。”
这还是姜萱主动向溪草倾述和胡金瑜的过往,溪草正等着她继续往下说时,姜萱已经笑着岔开话题。
“我给小侄儿新绣了几样东西,你看看适不适合。”
溪草于是和姜萱上楼看绣品。她不爱交际,来到淮城几乎闭门不出,给未出世的宝宝的准备的东西又多又好,看得溪草咂舌,连连赞叹对方的手艺。
对比自己在小荒村给谢洛白绣的平安福,溪草想想就汗颜。这些日子向姜萱学习厨艺,似乎并没有多少天赋,不知道刺绣会不会好一点?
溪草认真讨教,姜萱也不藏私,两个女人说说笑笑,溪草的心情也逐渐平复。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月上柳梢,官邸外小汽车喇叭鸣响,溪草的心一下就揪起来了,她停下手中动作,谢洛白回来了。
几乎是一路小跑下去,溪草冲到一楼的时候,官邸大门刚刚打开,看到溪草谢洛白目光紧缩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
“你怀着孩子,这样多危险。”
溪草吐了吐舌头,实在从谢洛白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端倪,忙问。
“安潜农那边怎么样了?”
谢洛白无奈地点了点溪草的鼻子,揽住小妻子的腰。
“郑金花回来了吗?”
溪草一愣。
被安排到邵兆年府上为邵谦生看病,邵兆年就在家中为郑金花准备了一间客房,郑金花回来请示溪草后,更多时间都住在那里。
作为宣容姑姑的人,溪草保了她一命,而她留在溪草身边,则是因为领了主子的命辅佐溪草。这些谢洛白都是不知道的,只以为她是一个对溪草手下留情的保皇党。
“难道安潜农和保皇党有关?”
谢洛白没有正面回答她。
“老头子派的那个人,是他亲信中枪法一等一的好手,可那人非但没有得手,还被人从后面爆了头。小小的编译处处长竟有这样身手了得的保镖,这显然已经不正常。”
平静的语气,足能想象当时的紧张。
“那个保镖被你抓住了?他是保皇党?”
谢洛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这些天派人调查安潜农的底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于是派了几个得力干将暗中盯在安潜农周围,不想今日竟撞破了这件事。
“他的保镖被擒后,并没有暴露身份。反而是安潜农的话让我生出了怀疑。”
谢洛白顿了顿。
“他向我坦白,已经走了邵院长的关系,后面会到淮城行政院工作;并表示保护他的那位先生,因为曾经受过他母亲的恩惠,前来报恩,请我手下留情。”
溪草越发困惑。
在婚礼时,安潜农曾说过他的母亲做过阴师。这阴师俗称鬼媒,兴许帮过别人什么也不一定;至于去淮城行政院,安潜农在淮城做官多年,能请动邵兆年也没什么奇怪。
“姆妈说安潜农已经在活动关系调动工作,免得到时候两人结婚时,彼此尴尬。至于保镖,我更不明白,这和保皇党又有什么关联?”
谢洛白看着自己的小妻子,目中浮现挣扎,有些东西终究是要瞒不住了。
终于,他深深一叹。
“另一张龙脉图指向的是淮城行政院。”
溪草目光骤然发紧,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谢洛白,谢洛白与她对视,并没有逃避她的视线,就在谢洛白浑身紧绷,已然认命地接受小妻子的咆哮质问时,最终溪草的眼神渐渐软了下来。
“郑金花今天没有回来,我现在就给邵府打电话,你有什么就直接问吧。”
“你不生气?”
在溪草将要从椅上站起时,谢洛白一把拉住她,握得那样紧,生怕自己的小妻子又要跑掉。
溪草深深一叹,平静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不生气。”
另一张龙脉图,便是润沁背上的纹绣图,起初溪草从苏和泰口中知晓时,万分伤心告知了谢洛白,还揣测废帝拓图之后,为了不破坏皮肤肌里,定让人在润沁的背上重新纹绣了另一张图盖之。
溪草恸哭润沁不幸遭遇时,万万没有想到谢洛白在枪毙了润沁后,竟让人把她尸体上的图弄了来。
说真的,这件事实在难以接受,哪怕溪草已经从妹妹死亡中解脱出来,却还是无法认同。
华夏人讲究死者为大,谢洛白这样的行为也太……
可联系废帝的自私,楼奉彰的伪善,溪草又庆幸龙脉图被谢洛白掌握。
这个国度经不起太多磨难,而润沁背脊上的龙脉图最终能为华夏解放带来助力,也算是为润沁赎罪了。
谢洛白的表情并没有轻松,他依旧紧紧握着溪草的手。
“至于那位保镖,若非安潜农提到他母亲的职业,我还没派人细查。这一查不要紧,居然发现她是钦天监监正宋启北的幺妹宋司南。”
在溪草诧异的眼神中,谢洛白继续。
“这样一看,安潜农蛰伏淮城绝非偶然;而他接近姆妈,更不可能是出于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