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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凤官微愣,正要开口帮溪草挡酒,却见她轻轻摇头。
胡炎成夫妇盛情难却,若是不喝难免扫兴,溪草正要举杯,胡金璞站了起来。
“爹,沈小姐怀着身子,这一杯酒就由我代劳吧。”
“是我糊涂了。”胡炎成这才似想起什么,给妻子李氏一个眼风,对方会意,招呼丫鬟给溪草特地换了一盏糖水。
“这个糖水是用长白山的陈年蜂蜜调制的,对女人身子最好,沈小姐若是喝不惯,我让下人去厨房给你打果汁。”
溪草谢过,从善如流以糖水代酒,和胡炎成夫妇碰杯。
几人重新落座,有了这个小插曲,桌上的话题不由都转到溪草肚中这个孩子上,李氏询问溪草孩子几个月了,听她淡淡报了一个月份,含笑道。
“沈小姐和楼公子男才女貌,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个好相貌。”
“是啊,这还是楼总统的第一个孙儿,想来他老人家定然十分看重吧。”
因为溪草的刻意低调,奉川社交场合并没有把溪草的身份和谢洛白的前妻,前朝的四格格联系起来。可胡炎成一家却对几人的关系门儿清,特别在得知了谢洛白与梅凤官所租赁的洋楼只有一墙之隔,且胡金瑜又向淮城方面抛递了橄榄枝之后,对三人的关注更上一层楼。
三人关系微妙,如今两个男子又分别和胡金瑜有了关联,加之梅凤官与溪草尚未成婚,现下胡家人有意提到总统楼奉彰,试探意味已太过明显。
梅凤官执着青瓷酒杯的手微微一凝,他握住溪草的手指,潋滟的眸子满是笑意。
“家父是否看重我不知道,不过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和溪草都很期待他的出生。”
这不温不热的一句话,却带着浓浓的情意,让人想忽略都难。都说总统这位公子被那位前朝格格勾得魂都没了,现下看来,果真不假。
胡炎成呵呵笑了一声,对梅凤官举杯,赞叹。
“楼公子真真重情,等两位到淮城举办婚礼,一定要给我们下帖子。”
梅凤官含糊道了句“一定”,和胡炎成轻轻碰杯。
趁着梅凤官喝酒的当口,溪草飞快把手指从他手心中抽出来。旁人全在兴头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唯独坐在溪草对面的胡金璞微微眯了眼。
他的目光越过一桌子的菜肴,落在二人身上,心中不免纳罕。
楼元煊对这位沈小姐很是体贴,可溪草饶是装得再好,目光和肢体间的抗拒和排斥太过明显。这种情形,经常出现在他和女友施逐月之间,以至于胡金璞第一眼就看出了两人间的不对劲。
他心中叹息,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霎时浮上心口,忍不住又多看了二人几眼。
梅凤官不喜政治,胡炎成也很是上道,除却一开始的话题,他们夫妇二人立时投其所好,和梅凤官大聊华夏戏曲。
溪草发现,胡炎成虽没有兄长开疆拓土的本事,可口才了得,又擅察言观色,三言两语就打破人的防备,难怪讨胡家老太太欢心。
一时宾主尽欢。
眼看梅凤官的话渐渐多了,说到高兴处,还即兴哼了一曲。看得出他是真的开心,溪草没有阻止,只小声提醒他少喝点,可即便如此,等宴散,梅凤官目中已有醺意。
他起身艰难,溪草一个人根本扶不住他。副官和胡家下人搀扶着梅凤官刚刚跨过门槛,被兜头的冷风一灌,他便捂着胃难受地吐了。
这种情况,硬是逼着上小汽车也是煎熬,胡炎成上前一步。
“沈小姐,时间不早了,离小洋楼又还有一段距离,两位若是不介意,不如今日就住在府上,明日大早再回去不迟。”
梅凤官这样子确实经不住折腾,溪草心中叹。
“那就麻烦胡二爷了。”
胡家客房,离胡家的主屋有些距离,因只有溪草和梅凤官二人,偌大的一个小院显得分外空旷。
溪草左等右等不见胡家仆从送来醒酒汤,正要拉紧大氅出去询问,不想才掀开门上的厚帘,便与胡金璞和三小姐胡金玥不期而遇。
注意到胡金玥亲手端了托盘,且只从宴下过来的功夫,就重新换了一身修身的旗袍,因为寒冷,让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嘴唇透着青紫,可偏生一张脸烧得通红,溪草目中闪过诧异。
“怎好劳烦三小姐,还是我来吧。”
胡金玥闻言竟把托盘往身体方向缩了一缩,还是二哥胡金璞厉声呵了一句,才不甘不愿地把托盘送到溪草手中。
“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听了胡金璞不咸不淡的话,胡金玥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唇小声反驳。
“二哥,是阿爸和夫人让我来的!”
“怎么,还要让我再说一遍吗?”
在胡金璞陡然冷凝的声线中,胡金玥愣了一下,下一秒捂着脸哭着冲出了客房。
“二少,这是怎么回事?”
胡金璞面上有些尴尬,他对溪草做了一个揖,圆框眼镜后的眼神带着愧疚。
“沈小姐,是家父和母亲糊涂了,还望您原谅他们这次。”
一句话,不动声色坐实了溪草心中的猜测。
难怪在宴席间胡金玥频频偷看梅凤官,起初溪草只当是小姑娘惊艳于梅凤官绝人的风采,现在看来……
“胡二爷这样安排,是想破坏帅府大小姐和淮城的合作吧?”
总统府的公子酒后冒犯了胡家二房的小姐,若胡金瑜还执意要和总统公子联姻,显就成了笑话。而接着这个事件,便把胡家二房和淮城紧紧绑在了一处,增加了胡金璞坐镇帅府的筹码。
溪草的话,让胡金璞越发无地自容,他对溪草鞠了一个躬。
“两位对我有大恩,是胡家对不住二位,若沈小姐觉得不方便,我现在就安排车子送两位回去。”
他们的车子,在溪草决定留宿的当口,已经打发回小洋楼,让司机第二天再来接。而今日的宴席,表面上梅凤官喝得酩酊大醉只是因为畅快,却不想这竟是胡炎成的一个局,让溪草分外恼火。
可梅凤官这幅样子显也不方便上路,溪草看着胡金璞诚恳致歉的脸,压下心中的火气。
“左右也没有发生,就当这件事不存在吧。”
胡金璞喜不自禁,连忙道。
“金璞谢过沈小姐,两位早点休息,我先行一步。”
房门轻轻被阖上,挡住了外面的严寒。溪草小心地把门扉锁上,确定窗户也关严了,这才走到雕花的架子床前,取出两只迎枕垫在梅凤官腰后,把他小心地扶起来。
“凤哥,喝了醒酒汤再睡。”
耳边温柔的声线,让梅凤官睁开微阖的眼。昏黄的灯光下,让溪草白净的脸颊泛着一层柔光,看得梅凤官心都要化了。
他就着溪草的搀扶轻轻起了身,银匙一勺一勺地送过来的汤水,恍若一股暖流,熨帖了梅凤官那颗孤寂的心。
现下的二人,不是假扮的男女朋友,更像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妇。
他今日之所以喝得那么没有章法,也是因为胡家人对二人的奉承,一句一句都把自己和溪草捆绑在一处,让他们俨然成为密不可分的共同体,令梅凤官分外沉迷,不愿醒来。
不过一会,醒酒汤就见了底。溪草帮梅凤官掖了掖被子,正要起身,一双手已经穿过溪草的双肋,轻轻松松环住了溪草的腰,交叠的双掌扣在了她微凸的小腹处,耳边梅凤官的呼吸异常滚烫,惊得溪草一瞬绷紧了身子。
“溪草,让我好好看看你……”
“你醉了……早些休息吧……”
溪草不动声色要起身,梅凤官哪里肯依,在她身体才些些挣开的当口,一个旋身就把溪草打横抱在了怀里。
四目相对间,溪草才发现梅凤官漂亮的眸子已经布满欲色,他呼吸急促,让本就精绝的脸盆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风姿,而那只带着颤渐渐扣紧她后脑勺的手掌,更是滚烫得灼人。
此情此景,说是秀色可餐也不为过。溪草有些发懵,再是迟钝也反应过来胡金玥送来的那碗醒酒汤定是加了料,胡金璞看着机灵,阻止了胡炎成的小动作,却忽略了这个细节,却是害苦她了!
眼看梅凤官的脸一寸一寸就要俯身下来,溪草大力推诿,十分后悔自己方才竟把门窗紧锁。如果现在叫起来,外面的奴仆听到呼声,撞破这个场面会不会难堪?
她和梅凤官现下是男女朋友,她这般抗拒显然不合常理。
可若就这样半推半就和梅凤官有了首尾,溪草关是想想都觉得无法接受。
可当她大声叫嚷了几句,却发现外面静无一人。她心中正疑惑 一道滚烫的唇已经压了下来,把溪草的声音尽数吞没在唇齿间,而那双手也已经去寻她的旗袍领口,开始试着解开上面精致的珠扣……
溪草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一切完全都在胡金璞的算计之内。
宴中观察到二人貌合神离,让胡金璞分外同情和自己处境相似的梅凤官。是以,当窥破父母的计策,胡金璞将计就计决定帮梅凤官一把。
他遣走三妹胡金玥,让刻意回避的佣人也下去休息了。溪草的月份,胎儿已经稳定,稍微的亲近并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若能借此让二人感情升温,不失为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