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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金璞目光一厉,然话虽这样说,可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他是胡家老太太的宝贝疙瘩,跟其左右的除了四个侍候的小厮,还有几个保镖。相比董世贤的鼻青脸肿,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
收到胡金璞的示意,保镖们一拥而上,把传话的女佣和伺机浑水摸鱼的凶手当场扭住。
胡金璞对手下做了个手势,二人便被押下去拷问。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对董世贤抱歉道。
“让董先生受惊了。今日这件事显是冲我来的,这支钢笔,还请董先生先借我保管几天,等此事完结,我再来府上赔罪。”
他吩咐左右送董世贤去医院,却被其拒绝。
“二少爷客气。说来这件事也有我不对的地方,左右我受伤并不严重,等警察署的人到了,我再走不迟。”
胡金璞刚才已命人给奉川警察署打了电话,在警察没有到来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
二人虽是情敌,然董世贤却颇通情达理,让人钦佩;而胡金璞也很有世家公子风范。他二人一个诚挚有礼,一个坦荡大度,谈话间,一场恩怨也在瞬间一笔勾销。
胡金璞也不坚持,再次邀请众人一起到轩厅中喝茶压惊。
董世贤都没走,其他人自也不好告辞。众人才跨进门槛,企图趁乱离开的三姨太也被人押解过来。一见到胡金璞,三姨太就扯着嗓子当头质问。
“二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金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落在三姨太面上的视线,满是审视。
“什么意思?我刚刚差点遭遇了一场谋杀,三姨太不想听完再走吗?”
“一场谋杀?”
三姨太仿佛吓了一跳。
“谁这样胆大包天?我现在就回帅府,让大帅替你做主!不过二少爷,我虽不是大帅正经抬进来的,可也是他跟前人,你这样对我,合适吗?”
胡金璞接过小厮递上来的盖碗茶,浅浅抿了一口。
“我的人关心则乱,让三姨太受惊了。”
他正打算挥手让手下人松开三姨太,去拷问两位仆从的保镖疾步过来,对胡金璞附耳一阵低语,胡金璞把茶碗重重扣在桌上,眉宇间都是寒冰。
“三姨太,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取我性命?”
三姨太慌了,勉强镇定。
“二少爷,话可不能乱说,你都说了和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取你性命?”
胡金璞一撩长衫,从座上站起。
“这些话,等三姨太到警察署,慢慢再解释吧。”
三姨太被人押困在椅上,风情万种的脸上总算爬出一种类似惊慌的情绪。
“胡金璞,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可是大帅的如夫人,你到了大房,可是要唤我一声小妈的!”
胡金璞根本不理会三姨太的威胁。
“让诸位看笑话了,今日落玉坊聚会半途中断,都是我的不是。等过几天得空了,我再邀大家相聚。”
事已至此,众人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见他下了逐客令,逐也各自向胡金璞辞别。
他专程走到梅凤官面前。
“胡某招待不周,改天,我重新设宴招待几位。”
“胡公子客气。”
梅凤官微微一笑。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警察署到底是外人,有些东西不好把控。事关胡公子的性命和前程,胡公子最好换个人来问审三姨太。”
胡金璞也是聪明之人,一瞬间就明白了梅凤官的担忧。
保镖们告诉他,两个仆从已经招了,一切都指向三姨太。
可结合帅府背景,显而易见的,三姨太只是一枚棋子,想让自己死的另有其人!
扔给警察署,对方忌惮胡炎钊的面子,兴许也就把人关两天就放出来。除了能让这位帅府的三姨太做做大牢,出一口恶气,对事情完全没有推动和影响。
反而会因为把胡家丑事揭露,惹胡炎钊不高兴。
可就这样算了,胡金璞怎能甘心。他目光晃了晃,已然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可他还是想征求一下梅凤官的意见。
“楼公子的意思是?”
梅凤官看了溪草一眼,只见她上前一步,含笑道。
“三姨太属于帅府后宅妇人,她犯了错,理应交由主母秦夫人赏惩。可现在事关二房,让大房一家独断就不恰当了。不知府上老太太是否还主事,若是能请动她老人家,想来对胡公子也更公正一些。”
这正是胡金璞的打算,他对几人郑重道谢,亲自把人送到落玉坊门口。
展若男故意落他们一步,看二人很自然地坐上了小汽车后排,她找了个借口,并没有和他们同行。
“现在时间还早,我想到处逛逛,你们先回去吧。”
她在路边拦了一辆黄包车,随意报了一个地址坐上去,心中五味杂陈。
梅凤官和溪草的默契,越发凸显她像个外人。可当时她之所以没有阻止,是因为二人建议胡金璞请胡老太太出马,和展若男打算选择和二房合作主持东北的计划不谋而合。
她不肯让梅凤官落于胡金瑜之手,可和沈溪草——
展若男更是一万个不愿意!
她眸光晃了晃,突然捞起车帘,让车夫调转车头。
“去帅府。”
帅府会客厅,听完展若男对落玉坊杀人事件的描述,胡金瑜丢下手中毛发蓬松的黑猫,笑道。
“金璞的票友聚会邀了展小姐并楼公子三人,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三人的言说和立场,便是代表了淮城总统府?最后几位故意把事情矛头指向三姨太,是不是表示淮城已经放弃了和胡家合作,打算做那坐收渔利的渔翁?”
胡金瑜不是普通女人,一件牵扯后宅争斗的戏码,落在她眼中,便是变化莫测的华夏时局,这点政治敏锐,让展若男分外欣赏。
“我纠正一句,把矛头指向三姨太的,至始至终都是沈溪草一人。”
展若男微微一笑。
“我以个人名义来到奉川,虽带了总统的口谕,却不能代表什么;而胡公子的票友聚会,总归只是私人邀约,似乎也作不了数。不过既然胡小姐提到政局,那我不妨直言,诚如小姐所想,如果胡家二房得以掌权,淮城方面和哪一方合作,其实并无区别。”
胡金瑜面色不变,她拿起桌上的小鱼干,扔给在她脚边不住打转的黑猫。
“话虽这样说,恕我大胆猜测,展小姐今日的到来,是认为金璞会是我的手下败将,所以打算重新选择?”
她的话遭到了展若男的否认。
“胡小姐误会,我只是不想让一个身份不明的沈溪草,破坏淮城和东北之间的友谊。另外,我多嘴一句,淮城不乏青年才俊,若胡小姐执意要以联姻达成目的,其实有更多选择,何必执意元煊?不说他现在和沈溪草有了孩子,以他重情的性子,即便总统出马,也无法让他改变主意。”
胡金瑜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黑猫,并没有回应展若男。展若男坐了一会,顿觉无趣,起身告辞。
门厅的隔冷的厚帘一掀,母亲秦氏的心腹柳妈进来,胡金瑜抬眼询问。
“主厅那边如何了?”
柳妈对其福了一福。
“大小姐,三姨太撞柱没了,但是她嘴巴很紧,什么话都没有说。饶是老太太料定这件事是夫人指使的,也拿不出证据,只撂下一句话,除夕祭祖的时候,就让二少爷过族谱,改称呼。”
胡金瑜逗猫的手一顿。
几乎和展若男前后脚,胡金璞扭着三姨太到帅府请胡老太太主持公道。胡金瑜不耐烦这些,她相信母亲执掌帅府的本事,三姨太也断不会乱嚼舌根。
不过母亲到底失算了,本来过继侄儿的时间要在开春之后,现在提前到了除夕,真不是时候!
“你去告诉夫人,以后这些事再不要做了!想让胡金璞那小子没了,如此行动只会浪费时间。先让她想想晚上怎么和父帅交代,至于其他的,交给我来做。”
柳妈点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刚刚我进来的时候,遇见了淮城那位展小姐,突然想起上次夫人查到的一些东西。”
胡金瑜打算选择梅凤官,这件事秦夫人是知道的。不比丈夫和女儿只看江山运筹,秦氏一个妇道人家,关注的更倾向宅中琐事。
这些胡金瑜完全不敢兴趣,她眼皮都没有抬,随口道。
“怎么了?”
柳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那个展小姐,据说很痴慕楼公子。楼总统和展总长又是拜把子兄弟,两家似乎也有结亲的意思,偏生这位楼公子对沈小姐放不下,这才……”
这个消息,胡金瑜还是第一次听说,她略微思索了一下,面上又浮起笑意。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说是不想让沈溪草破坏淮城和胡家的关系,事实上是想借自己的手除去沈溪草吧。
胡金瑜本就有除去溪草的打算,谢洛白也好,楼元煊也罢,都对那女人执迷不悟。她有自己的骄傲,无论选择哪一个男人,都不能容忍丈夫对自己的背叛!
加之胡金瑜不擅打理后宅纷争,溪草今日的添乱,令她分外恼火。
可这并不代表着,她会甘心被旁人利用!
胡金瑜抓起黑猫的后颈,拎到面前与视线平行。
“是该让他们知道了,这里是东北奉川,不是雍州,也不是淮城,要撒野也要找准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