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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蛊的其中一种,叫作草刀,以一种有毒的草汁喂养长在手心里的蛊,当蛊长成之后,双手就变得非常完美,平时柔若无骨,但当蛊被激怒时,这双完美柔软的手就会变成尖利的刀子,就好象是一片长在荒野的柔软草叶,当它们在疾风的拉扯下,就会能把人的皮肤割出见骨的伤口。
蛊惑-浅草
凌霜降
楔子
她有世界是最美丽的双手,这一双手,肤色白晰水嫩圆润饱满骨骼精奇纤秀灵动。
这样美的一双手在白色钢琴的黑白琴键上行走,再美好的灵韵,也只不过成了她的陪衬。
他本就不在音乐中,他看着这精灵一般的手指,看得痴迷。
这是一双会勾人的手,她们爬上男人的胸膛,美若女王不可一世的出游,又有着温泉水滑的引诱。
他大声地喘气,他知道自己,或者任何人,都不能阻止这双手的去处与归途。
她是喜欢看男人因为欲望而失控的美丽女子。她拥有美丽的身体,她还有着这么一双带着微凉的温度却欲望无限的手。男人紧握双拳,他知自己不能抵挡,这似晨间潮汐一般汹涌的欲望,从她的手开始游走过的地方开始,无限地曼延。
他深深望入她媚惑的眼,世上再没有比这消魂的开始以及结束。
他说:浅草,我爱你。
然后他看到她美极的手瞬间成刀。
极锋利的可夺人魂魄的刀。
她的媚眼如丝,她的美手如刀。
还有什么样的死亡,比这更为幽怨决绝?
一天街小雨
牺牲了我几十年如一日不变的午睡时间陪彭宇去喝下午茶。只因彭宇用极为引诱的语气说:天街小雨的绿茶酥绝对值得你牺牲一次午睡。
我那里禁得起美食的引诱。一路昏睡而去。
迷糊间听彭宇向人介绍我:这是甘蓝。若有人选在下午打劫,甘蓝是当仁不让的最好目标。
只听一个柔媚女声说:甘蓝你好福气。彭大律师竟甘愿为你放弃了森林。
我不得不清醒过来。
对面的女子,细长的眉眼,肤色极细白,脸不算极美,但整个人却给人一种柔媚至极的感觉。
她说:甘蓝你好。我是武浅草。
彭宇的面子真不算少,居然能让武浅草直接带我们进入厨房。
天街小雨客座与厨房间的回廊设计得非常特别,一路绿意盎然,竟然虫鸣鸟语不绝,那么大的一个庭院,竟然全部用透光玻璃隔住,玻璃里象小型森林的一角,回廊就从中穿行而过,而厨房,就在小森林的另一边。
非常令人惊喜的创意。
由玻璃与原木组成的厨房的透明空间里,武浅草的背影袅娜有致,她的腰极细,一袭轻绿薄裳,仿若森林仙子。
我们坐在一边和小原木桌子上,玻璃外,一只绿色的蜥蜴正安静地在观察我。
嗨,彭宇,你每次均不守规则。
武浅草专注于手里的面团,声音却嗔怪地说彭宇。
有什么办法呢?你的私人森林让我欲罢不能,今天连甘蓝都带来捧你的场。彭宇笑言。
你应该知会我一声,我好作准备。你知道我有多迷恋甘蓝的文字。你今天让我很紧张。你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象你一样,每天都能和自己的偶象在一起。
她说得极真诚,笑容极媚,但这些,都不及她的双手美。
尽管那一双手,正在和着面团,但那十指纤纤仿佛能勾人魂魄。
浅草,你让我汗颜。我说。我一定在那里见过你。或者是在时尚杂志上。你有这样完美的一双手。
我不和你们说了。你们俩,一个比一个会说话。甘蓝你的观察真是入微,来天街小雨的人,一半为我的绿茶酥,一半为看我这双手,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喜忧参半?
武浅草可算坦诚而有趣的女子。
绿茶酥表皮酥脆,却入口即化,味道清新悠远,若林间清泉的悠然。极好。
喝茶时,彭宇伸手按了桌子一角,小森里顿时细雨菲菲。
天街小雨润如酥。
二怒马轻裘
诸多运动中,骑马也可算象我等懒人所不喜欢的运动之一。
但幸好,跑马场的风景倒是极好,空气清新环境也算安静。所以经常会陪着热爱骑马的彭宇一起前来。
彭宇骑马,我安坐回廊享受清风。各取所需,何乐不为?
武浅草一身纯白色骑马装走过来,率性帅气中不失她特有的柔媚。
她的身边,站的是一个更加帅气的男人。
颜泽,若非不得已,我绝对不愿介绍甘蓝给你认识。即便她已有彭大律师护花,但我仍害怕她的才气会把你摄了去。
我只得站起来:浅草你存心让我无地自容。颜先生你好。久闻大名。我是甘蓝。
甘大作家的时评写得甚好。以后要多多指教。高大帅气的颜先生如是说。字字带了刺儿。
看得出来我并不讨他欢心。我坐下闭目,继续享受清风徐来。
颜泽对对印象不好倒也是意料之中的。本城各大报纸杂志,每期均开两个专栏的,绝大多是一个属他,一个属我,可谓是素未谋面的对手。素闻他辛辣且得理不饶人。今天倒是见识了。
只是竟不知他是浅草的男伴。
颜泽是浅草的夫婿。他们在一起多年。可算难得眷侣。这一点似我们。
彭宇不知何时已回来,帮我轻按肩头,语气中不失艳羡与得意。
驾!
清冽的一声鞭响,眼前疾驰而过白衣的浅草和她的黑色怒云。
这家跑马场全城最好。也是浅草的物业。她最近委托我作财产公证。怒云是匹好马。案子完成后,怒云就送给我。
甘蓝你觉不觉得,浅草应该是生活在古代的女子,怒马轻裘,人生得意,夫复何求。
我看了彭宇一眼,难得有他欣赏的女子。夫复何求。他用了这个词来形容浅草。
彭大律师,你不觉得在你的女友面前如此关注另一个女子是相当不妥当的事情吗?
我只好提醒他。一些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击了我。
哦,宝贝。你是智慧型的女人。我时刻担心别人抢走你。包括那个讨厌你的颜泽。
彭宇如是说着,眼睛却望向是对面的群山。
一道极具怨恨的目光穿透了空气从山那边犀利而至。
那是颜泽的目光。
除却一人占同一张报纸的一个小方块,我与他再无更深的过节。他与浅草,也看似多年感情稳定。
这样的怨恨,从何而来呢?
三巴山夜雨
凌晨,大雨。
与彭宇偎在沙发上看一部片子。是彭宇最喜欢的老片本能。
彭宇已是三十有一的成年男人,但他对沙朗斯通的喜爱就好比一个小男孩对变形金刚热爱一般,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与怀旧。每隔一段时间必要重温一次这部电影。
所以或者说,彭宇是一个专一的男人。是的,我相信他是专一的。
尽管我最近梦到那个与浅草激烈的欢爱的男人越来越象彭宇,梦的结局也越来越让我恐慌。浅草用她美丽的双手杀死了那些与她做ài的男人。
我没有告诉彭宇。我是不会用蛊。但我总会梦到那些会用蛊的人们。
绿萝是。阿殊是。七喜亦然。
有时候,你遇预见你即将遇到的事情,绝对是令你感觉最糟糕的事情之一。
那会使你的恐惧比那些不能预知的人来得更早一些,更久一些。
甘蓝,下次我们去巴山夜雨吧。那里的墙纸,全部都是电影海报。你见过的没见过的,几乎所有的好电影的海报,贴满了整个酒吧所有的墙。那也是浅草的物业。她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我发现我以前喜欢去的那些地方,大多数都是她的物业。她是个极厉害的女人。
巴山夜雨?我问。
对呀,巴山夜雨是浅草的一间酒吧的名字。很诗意吧?
彭宇目光闪闪地问我,我看入他的双眼,心里忽然生出了许多忧伤。象窗外的雨水,瞬间涨满了整个海面。
我说彭宇,你真的很欣赏
电话铃声打断了我已到唇边的浅草二字。
彭宇起身接电话,我在想是否以后在他到我家时必须关掉电话才许进门。
“蓝。浅草出事了。”
“什么?”
“颜泽三个小时前被发现死在巴山夜雨的酒窖里。”
在警局见到浅草。她已然十分疲惫。想必持续了整夜的审问已使她无甚意志,当着我的面便偎进了彭宇怀里。
瞬间我不清楚自己的感觉。似介意。又不似介意。
或者,我始终只是普通的女人。
我只知道,一些我还不知道是什么的阴谋正直奔我而来。目标明确,势不相还。
我不知道与什么有关系。颜泽,浅草,彭宇,或者谁。
是夜。彭宇不知所踪。我亦没有去寻他的意愿。决定自己开车出去走走。
竟然到了浅草的酒吧。门已关闭。招牌是漆成黑底的原木,黑底红字:巴山夜雨。
笔风得柔媚入骨。仔细看,角落有小小印章:武浅草书。
字如其人。这样的女子,有什么男人可以抵挡?
四并坐南楼
这本应该是阳光清好的早上,却雾锁南楼。
我从不是上午十点便精神抖数地开车在街道上乱转的人,可彭宇秘书九点半打电话来说:甘小姐,我们老板在吗?
案子终审十点半开庭,九点半未见主辩护律师。手机不在服务区。打电话给他唯一可去的几个好友处,也说未见人。
这绝非是工作狂彭宇的风格。他即便病得不能走路,只要能说话也必然会将工作安排好。
生物钟未醒的我在这大雾里开车出门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好的计划。
天街小雨室内小森林里正鸟语花香,值班经理说:老板已经一周没有来。又说,也是常事。我们老板的生意多。巴山夜雨关门,电话无人接听。马场办公室人员说老板不在,营业正常。
还有什么地方可找到浅草?
雾锁南楼四个字在大雾中潮湿地窥望着什么。
这是一幢中式的小楼阁,大约是小酒店或者茶肆。还是在街道中,强悍地在门前留了四五个停车位,以障显主人在经营方面的独特个性。停车位上,只有一辆车。彭宇的车。
也就是说,彭宇就在南楼里。
雾锁南楼四字在大雾里,不甚清晰,但笔风柔媚入骨,一笔一划都似足了美人带了勾子的眼神,让人印象深刻。
小楼大门是紧闭的,大门上方,是深色的木质走廊,隐约可见质感光洁的太师椅两副,桌几上茶具未撤,想是刚才有人并坐南楼上,在茶香里悠然看各色人等在大雾里的奔走人生。
不得入门,只好去看彭宇的车。厚重的雾水已覆在银色的车身上浓浓的一层,细细看去,就似是伤心女子回忆时的眼眸,不是不漂亮,却因锁了泪水,不够透彻。
彭宇却是在车里的,他靠坐在驾驶坐上,表情安然,透出丝丝甜蜜。
我敲了敲车窗,手指触着雾水,透心的凉意一点一点渗入。
彭宇未醒。我只好站要大雾里,隔着车门,站在他的旁边,等他醒来。
期间打电话给彭宇的秘书,说老板身体不适,工作明日再说。
其实也许坐于南楼上看雾比倚在车门边看雾更有舒适别致,清风明月无人管,并坐南楼一味凉。此光景,又岂是一味凉可以形容。
阳光渐烈,并坐南楼四字慢慢地清晰在阳光里,左下方还是有一个小小的印章,武浅草书。写得多好的一手字,柔美却如凌厉的利刃,无形中刀刀击中你的要害。
彭宇终于打开车窗,伸出一手握我雾水未散的手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想,要雾中站了那么久,我的微笑也一定很潮湿。
我潮湿地微笑:那请我吃饭可好?
五烟拢绿堤
这一夜的事情,彭宇不再说起,我亦然不去问。不是不想问,是不能问。
我忽然感觉自己,已成为浅草的敌人。我不愿意成为这样一名女子的敌人。即便是为了彭宇。
可夜里总是梦境连连,似电视剧般可勾人入睡继续梦下去。
梦里的男子潇洒高傲,倾心于他的女子清丽异常,她有一双柔美的手,那双手,真美呀。肤色白晰水嫩圆润饱满骨骼精奇纤秀灵动。
她用这样的一双手为男人弹奏小夜曲。这样美的一双手在白色钢琴的黑白琴键上行走,再美好的灵韵,也只不过成了她的陪衬。男子高傲的目光渐渐落在这双手上,他看着这精灵一般的手指,看得痴迷。
这是一双会勾人的手,她们由琴键爬上了男人的胸膛,然后象蛇一般柔软地游走与摩沙。
男子大声地喘气,他知道自己,或者任何人,都不能阻止这双手的去处与归途。她是喜欢看男人因为欲望而失控的美丽女子。她拥有美丽的身体,她还有着这么一双带着微凉的温度却欲望无限的手。
男人紧握双拳,他知自己不能抵挡,这似晨间潮汐一般汹涌的欲望,从她的手开始游走过的地方开始,无限地漫延。
他深深望入她媚惑的眼,世上再没有比这消魂的开始以及结束。
他说:甘蓝,我爱你。
然后他看到她美极的手瞬间成刀。极锋利的可夺人魂魄的刀。
她的媚眼如丝,她的美手如刀。
还有什么样的死亡,比这更为幽怨决绝?
我总是惊醒。彭宇会伸手过来拥抱,轻拍我微凉的背,他的掌心温暖,令人心安。
可我怎能心安?
我怎会有那么一双完美的手?我怎会梦到自己去杀死了颜泽?颜泽怎会爱着我?彭宇失踪的一夜,他与谁在一起?
梦的开始,我总是走在一道轻绿的江堤上,烟雾总是很大,就象那天晕晕沉沉未醒的早上去寻彭宇时的雾水,一重又一重,似乎听到女子清脆的笑声。烟拢绿堤的尽头,是一幢白色的屋,然后便是白色的钢琴,高傲的男子颜泽,一个拥有一双美丽的手的女子,我,或者是别的人。颜泽最后说:甘蓝,我爱你。于是那个不知是否是我的女子以手为刀杀了他。
我打电话问彭宇:颜泽死亡的那天晚上,我是否出门?
彭宇说:你当然出门了,你和我一起去警局保释浅草。
彭宇又说:浅草失踪了。还有,你还没看今天的报纸吧?颜泽的遗作今天正式出版,下班后我把书带回去给你。
挂掉电话,我煮了杯咖啡才去翻清早送来的报纸:著名专栏作者颜泽的最后遗作今日出版。作者在书里似乎预见了自己的死亡。主人公死亡场景与现实惊人相似。
连出版广告都如此令人惊心地引人好奇,书必定卖得不错。
描写主人公死亡的那一段,早被彭宇折好,一翻便见,亦然遍地名贵的酒香,亦然伤口在胸膛不见凶器,亦然有一美丽能干的女友牵连其中,故事的结局是女友因妒忌主人公所爱的女子始终不是自己,于是在一次亲热,当男友又说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时,她以练过特殊技能的双手为刀,插入了男友的胸膛杀死了他。
彭宇沐浴出来,擦着头发问我:难道颜泽真的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颜泽文风凌厉,只写时评。你何时见过他出小说?
你是说这书不是颜泽所写?
至少我觉得文字过于柔媚,不似是颜泽的风格。
书冠以颜泽遗作之名出版,如果不是颜泽所写,那真正的作者又是谁呢?他为何要替颜泽出这本书呢?浅草失踪又意味着什么呢?
六菡萏香销
深夜,却了无睡意。于是彭宇便陪我坐在落地窗前看海洋月色。
蓝,或者,我想浅草的失踪与我有关。彭宇说。他把那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有一行字:给我恨的甘蓝和我爱的彭宇。
我说:我早见到。这是寄给你的唯一版本吧?
是的,市面上的版本最后一页是没有这行字的。我很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情,那天晚上,我和浅草在南楼的走廊上喝茶,说了很多话。她要求我离开你。我拒绝了。之后的事情我就说不清楚了,象是做梦,又不象,醒来的时候看见你,才心安。
所以这句话告诉我们,这本书的作者并不是颜泽而是浅草。她爱你,所以恨我。书里所说的结局也正是颜泽死亡的真相。
原来,梦里的杀人者,并不是我,而是浅草。
据说蛊的其中一种,叫作草刀,以一种有毒的草汁喂养长在手心里的蛊,当蛊长成之后,双手就变得非常完美,平时柔若无骨,但当蛊被激怒时,这双完美柔软的手就会变成尖利的刀子,就好象是一片长在荒野的柔软草叶,当它们在疾风的拉扯下,就会能把人的皮肤割出见骨的伤口。
你知颜泽暗恋你否?彭宇问我。
他死后我才知。我答。的确,如果不是梦境,我势必永远不知。
幸好你不是早知。否则我不知能否战胜他。彭宇居然已有心情开玩笑。
在对的时间爱上对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事情。谢谢你,彭宇。
这场错爱里,颜泽苦,浅草更苦。他们所爱的人所爱的都不是他们。他们却不懂放开,于是被爱束缚,直至窒息。
浅草的消息,也是从报上得知的。照片很清晰,大概是一个无意发现的专业摄影者拍到的。身着白衣的浅草竟然浮在纯白菡萏正灿然盛放的荷花池上,她周围长出了一大圈叶子尖利直指天空的绿草。
记者还特地八卦地加了句:这是死者所拥有一一个度假山庄风的荷花池,平时从不长杂草,但死者尸体被运走的第二天,开得正好的荷花全数死亡,原本只长在尸体周围的杂草一夜间长满了整个荷花池。
浅草是自杀,留有遗书,说委托彭宇律师行将物业尽数拍卖,全部所得捐入慈善机构。
只可惜了,如此有才华的女子,为一场无望的错爱,菡萏香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