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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来何事不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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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来何事不同归(一)

    “雪霁”呢喃的名字喷吐出他的齿间,将她鬓边的碎发丝丝撩起。

    洛雨季垂下头,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好容易到了这里,不妨在草地上坐坐吧。我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明媚的太阳了。”

    说着,她俯下身去席地而坐,将目光凝结在遥远的天边。

    齐天驰沉默,屈身在她身侧坐下,随手拔了一段草根在掌中揉着。

    日影西斜,缓步越过他的脸、他的肩、他的手,又顽皮地攀上身侧的她,将她清丽的面庞慢慢点亮。光影下,她的肌肤莹洁剔透,仿佛水晶般地闪亮。乌黑浓密的长睫半垂着,在面颊上投下浅淡的影子。

    心,柔柔地一颤,无数的酸涩和不舍涌现出来,黯淡了他的双眼。

    耳边,微风般地拂过她一声轻叹。

    “记得那个三日之约吗?”她用双臂撑在身侧,头半仰着,将目光移向远处几朵变幻莫测的浮云“在我告诉你三日之后再给你回音的那一刻,其实,我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他微愣,内心中按捺不住的急跳燃亮了他的双眸。

    一丝清浅的笑浮起在她的唇边,她依旧不看他,顾自对着天呢喃着自己的心事。

    “在泉语山庄,与你共度那段梦境般的日子,我曾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偷偷祈祷,希望这个梦永远永远持续下去,与你抛开尘世的一切忧烦,在山水间相携一生”

    “然而,云灏追来了,把我从梦境中抓了回去,”她略带无奈地笑了,笑颜中漾起无限的甜蜜:“他专横、霸道,却又浓烈似火,顽固地一次又一次燃烬我心中所有的隔阂和冷漠。在他的灼热下,我无以遁形,只有把心交出去,与他纠缠一生”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侧过头来,乌黑的瞳仁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琥珀色光芒。

    “天驰,你的情意我明白,但是我无以为报。我的心已经给了他,今生恐怕”

    他轻轻地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和他在一起,你会一生幸福吗?”

    她在他幽深的注视下略一愣怔,随即迅速地点头:“会的。”

    他垂眸,唇边挂上一抹淡淡的讥嘲:“他是万民景仰的天子,是拥有无限权力的帝王。我也曾经相信他能够庇护你,给你一生的幸福,但是后来”

    他低声说着,蹙起眉,将掌中被揉烂的草根抛向远方。

    “曾经以为,你永远都醒不来了那段日子里,我时常重复做着同一个梦。那是宫中的凤仪阁,你在台上唱戏,我在台下观戏。戏中的你,一遍遍地被人诅咒、一遍遍地遭人陷害、一遍遍地被推入冰冷刺骨的深井我心痛欲裂,从座位上跃起,极力想奔向你,却仿佛被千万道帘幕阻隔着,总也无法走到你的面前,只能咬着牙,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

    “梦醒的那一刻,是我最痛恨自己的时候”他捏紧拳头,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因为,无论梦境抑或现实,我都无力保护你,只能听任你一次又一次地遭受伤害。”

    同来何事不同归(二)

    “别这样,天驰,”她动容,禁不住地湿红了眼眶“那一切原本与你无干。”

    “无干?”他定定地看着她,眸中有无穷的伤痛划过:“是的,与我无干。我明白,你的一切早与我无干了,只是,我的心还会痛。见到你痛苦哀伤的时候会痛;见到你幸福甜蜜的时候依旧会痛”

    “天驰”她轻喃,却在瞥见他眸中泛起的那一抹晶莹时,忘了停在唇边的话。温润如天驰、亲切如天驰、淡泊如天驰,每每让人在他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中沉醉。习惯了他的笑,何堪面对他重若千钧的泪?

    难道,他对她的情愫,竟然深沉如斯?

    心,重重地坠落,转瞬间,早已千回百折。就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身侧的那个人却决然立起,翩翩的衣袂伴着颈后乌黑的长发一起随风轻扬。

    “回去吧,天不早了。”他含笑向她伸出手,目光澄澈清明,再也不见方才的晦暗阴沉。

    洛雨季迟疑地把手叠入他的掌心,被他轻轻一拽,从草地上拉起。俯下身来,他将她打横抱起,在坐上马背的那一瞬间,她分明听见他低低的,仿佛耳语般地说了一句

    “如果苍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用拥有的一切,换你真正的幸福”

    夕阳西坠,暮色降临。无边的晚霞展开在天幕上,将牛乳般洁白的云朵染成了浓重的绯红色。淡金的寂静笼罩在每一片草尖上,催促着骏马的归蹄。

    雪骢象风一般地奔驰在原野上,步履急促而稳健。伏在它身上的洛雨季攥紧了马缰,肩头的青缎貂绒斗篷被疾风扯成了直直的一线。在她身后不远处,是骑着黑马的齐天驰,他微眯起双眼,不时挥鞭策马,追赶着雪骢的脚步。

    马踏如飞,悬铃叮铛,冲散了一路的沉默

    远处,一丛初绿的树林后,饶出来一匹同样疾驰的黄骠马。马上的人低伏着,看不清面目。隐隐的,只看见黑色头发上的一点赤金,在残阳下闪烁着明光。

    慢慢地靠近了,依稀可辨那骑在马上的是一位女子,身形纤弱,体态轻盈,发髻上闪闪生光的,是一支西番莲纹样的垂珠金钗。

    “梅小主,十八叔!”她欣喜地呼唤着,疾驰几步来到了眼前。细柳弯眉、新月眼,一身枣红色束腰轻虹缎骑装,为她略显病态的苍白匀开了几分红润。

    “若嫣。”洛雨季和齐天驰齐声唤着,不约而同收紧马缰。

    “你们怎么在这里?”齐若嫣偏过头,有些意外地望着他们。

    洛雨季愣了一下,正思索着如何回答,却被身侧的齐天驰不动声色地抢了话头:“我陪小主出来遛马,正赶着要回去。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齐若嫣垂下眼眸,淡淡地一笑:“在营帐呆得烦闷,也溜出来闲逛。”

    同来何事不同归(三)

    齐天驰微蹙起眉,目光落在她瘦削的面颊上:“天色将晚,一个女孩子独自留在草原上实在不妥,还是早些回营吧。”

    “是,十八叔。”齐若嫣乖巧地应着,调转马头追上了雪骢的脚步。

    马蹄哒哒,敲响在寂静的原野间,听来清脆而松快。并辔而行的两个女子相视而笑,各自恍惚着,沉浸在无边的心事之中。

    良久,齐若嫣轻咬住下唇,偏过头去,将目光播向淡金色的草原。暮色寂寥,将她清癯的侧影勾勒如画。

    “春天到了大军快要回天启了吧?”

    洛雨季抬起眼眸,为她脸上瞬间掠过的黯然而心中一跳。情不自禁地,她的眼前浮现起不久前的那个夜晚熊熊的篝火旁,一对夫妻无语相对,目光冷漠如同寇仇

    下嫁花剌两年了,难道若嫣对纳夕果真只有憎恨,而不存一丝留恋?也许,她的心未必如同她的话一样冰冷吧?

    耳边,传来齐若嫣低低的一笑:“也好,我正盼着早日回栩宁呢。”

    马鞭挥动,她暗红色的衣衫在眼角的余光中轻晃,瞬间已跃出一马之遥。衣袂翩跹,青丝翻飞,马蹄起落间,震落鬓边一抹赤金。

    “叮当”金色的弧线悄然坠落,隐没在一丛深草之中。

    “若嫣,你的金钗”洛雨季轻唤,收住手中的马缰,想也没想就从雪骢的背上跳下来,稳稳地站在地上。

    “雪霁?”齐天驰在马上回首,目光里带着几分诧异和惊喜。

    洛雨季浑然未觉,俯下身去浏览器上输入..c-n-”将草丛中熠熠闪烁的金钗抓在手中。

    那一边,齐若嫣也翩然下马,几步走到洛雨季的面前。

    “多谢了。”她屈膝一礼,将手伸向她。

    洛雨季将金钗递给她,脑海中光芒一闪,蓦地明白了天驰惊喜的原因。回过头去,她向他粲然微笑。

    “我会骑马了,是吗?”

    “是。”他嘉许地点头,目光中满含了宠溺。

    掌心中,忽然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带来钻心的刺痛。洛雨季低呼一声,禁不住深蹙起双眉。

    “怎么啦?”齐天驰翻身下马,匆匆攥住她的手在眼前摊开雪白的肌肤上,赫然有一道淡红的血痕漫过,不深不浅,却依旧令人触目惊心。

    心,蓦然收紧,他猛地抓紧身侧齐若嫣的手腕,一把将她扯到面前。

    “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他切齿,两点怒火在眸中跳跃。

    齐若嫣垂下眼,脸色益发苍白:“我也是没有办法。”

    隐约的酥麻从掌中的伤痕上扩散开来,慢慢蔓延至手臂,洛雨季垂下手,将不解的目光凝在齐若嫣的脸上。

    “难道,你在金钗上涂了毒?”

    “是,”齐若嫣迎上她的目光,神色间有深深的歉疚“‘夜落金钱’,量不大,凡中毒者可保七日性命。”

    “当啷啷”

    齐天驰抽出腰间的佩剑,将剑锋抵上齐若嫣的喉头:“把解药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