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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她开心地瞪大了眼睛。
月光下,她的笑颜灿烂如烟花绽放,满头青丝被海风撩起,在颈项间柔柔地缠绕。望着她无瑕的明眸,齐云灏的心霎时澎湃如身后的海潮。
“霁儿,”他垂下眼哑声低唤她的名字,将她按入自己宽阔的胸膛。
“我要感谢天、感谢所有的神灵将你赐给了我。自从身边有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和幸福。今生只要有你相伴,再多的困难、再重的责任我都能坦然承担,并且甘之若饴。”
“云灏”梅雪霁紧紧地回拥他,泪水收刹不住,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他用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轻柔地拂去她腮边的清泪:“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表达我的这番心思,思来想去,便想到了这里在我十五岁那年,受父皇之命出宫办差时曾来过这里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海已然不记得初见时心中的震撼与痴迷,唯一记得的是,当晚我曾偷偷地骑马出来,一个人对着这片大海呆坐到天明”
说到这里,他微笑,两点月华在他眸中轻舞婆娑:“你喜欢吗?我猜想你也会和我一样喜欢这里,喜欢月光下静极了的海面,喜欢海风轻柔拂面的感觉”
“喜欢!”她不想哭,但还是有一滴泪悄然滑入她含笑的嘴角。
海上生明月。
仰头细看,你会发现那穿行在薄云间的月亮竟然是粉色的。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柔美与娇嫩的颜色,仿佛婴孩的笑脸、仿佛沾露的花朵、仿佛此刻绽放在梅雪霁颊边的红晕
她确是玩得有点疯了。青莲色的丝缎绣鞋被她脱下甩在了一边,裙摆轻轻提起,露出一双玉也似的纤足翩翩地踏浪而行。不时俯身拾起沙地上的贝壳,放进齐云灏兜起的衣摆中。
贝壳装满了,她意犹未尽地在沙滩上堆起了沙城,往往城未建好,便被渐渐上涨的海潮夷为平地。她并不气馁,换一个地方继续堆。再堆再塌、再塌再堆
轻柔的海风卷起她的笑声,传送到很远很远。
终于,她累了,静静地坐下来,偎依在齐云灏的怀中。鬓边的乌发被微风带着,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面庞。
齐云灏搂紧了她,望着她唇边犹带的恬笑,心中涌动起浓浓的爱惜与留恋。俯下头去,他亲吻她的眉眼,声音里带着几许惆怅。
“霁儿。”
“嗯?”
“明天”
“明天怎么了?”她抬起手轻抚他打结的眉心。
“明天,咱们要回宫了。”
她默然,抚眉的指尖却是一僵。
“许多大事需要回宫去办,再也拖不得了”他解释着,觉得喉中有些发涩。
她不语,收回手来抚弄腰间的丝带。蓦地,一只大手紧紧地裹上她的手背,凝望的双目一眨不眨:“你愿意随我回去吗?”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面对她的沉默,他霎时心生忐忑她是林间畅意翻飞的紫燕,青山绿水才是她向往的家园。宫廷中没有她要的自由,有的只是规矩、责任、争斗单凭着他的挚爱,能让她心甘情愿地随他回到宫中吗?如果她不愿意,他又该怎么办
正在千思百虑间,却见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目光专注而清亮。许久,一点笑意从她唇边漾开,渐渐地盈满她的眉眼。
“我愿意只要有你,随处是天堂。”
一场夜雨打落了上林苑中满树的桂花。铺满落叶的青石径上,到处是星星点点的金色花蕊,远远望去,仿佛铺了一层娇黄的绒毯。而那萦绕在树梢间的馥郁甜香却依然不减,悠悠地浮荡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
齐云灏和齐天驰并肩漫步在太液池边的竹木廊榭下,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挂上了几分郑重。
“是这样吗?”齐云灏停下脚步,微微蹙起眉头。
齐天驰垂下眼道:“正是。臣奉旨去秦府之时,正好赶上了秦公子出殡。”
齐云灏的眼中拂过一丝怀疑:“有那么巧的事?朕正打算治他的罪,他却偏偏死了?”
“臣也觉得奇怪。那秦公子是落水而亡的,尸身捞起时,已然腐朽肿胀,面目几乎难以分辨。”
“几乎?”齐云灏挑起了剑眉。
齐天驰凝神回想,禁不住摇了摇头道:“几年前臣曾见过那秦洛泉一面,对他的长相多少还有些印象。那日见了棺中的尸身,虽觉面目浮肿不堪,眉目间倒还有几分相像。”
“哦”齐云灏低头思忖着,唇边忽然浮上了一丝冷笑“秦相失了爱孙,想必痛不欲生吧?难怪自朕回宫以来,一直见他称病不朝。”
齐天驰点头道:“那日在相府见到他,倒真的虚弱憔悴、步履蹒跚,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齐云灏眸光一闪,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愧是秦相。”
齐天驰一愣,抬头看见齐云灏挂在嘴角的一丝讥嘲,心中不由一动,霎时明白了几分。
“陛下的意思是他在装病躲着您?”
“随他。”齐云灏轻哼一声掉过头去:“既然病了,不妨就让他多修养一段日子吧。趁着这个机会,中书省中他的那些手下也该挪挪窝了。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正好派几个去东南督建海塘,剩下的都送去涪县赈灾灭蝗吧。”
齐天驰眼睛一亮,唇角不由渐渐勾起:“好主意!陛下可以同时从各州府县衙选拔政绩官声优良的官员入京充实中书省,想必定能一举改革旧风。”
“哈哈哈”齐云灏朗笑着不住点头,伸出手来拍了拍齐天驰的肩头:“不愧是自小和朕一同长大的十八叔,处处和朕心意相通!”
齐天驰不语,安静地望向他,目光中恍惚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
齐云灏心头一沉,渐渐地收了唇边的笑,伸手拂开遮目的藤萝,径自跨出廊榭,信步向西而行。齐天驰默默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毕竟是深秋了,太液池边远远近近的树木都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金黄,信目望去如同一幅彩锦,一半铺在岸上,一半浸入水中。湖水间翻飞着雪白的苍鹭,不时用翅尖点了水面,泛开半湖的涟漪。
秋风拂过,落叶成阵,厚厚的枯叶在脚下发出“嚓嚓”的脆响。齐云灏放慢脚步,听得齐天驰渐渐走近,含笑回过头来。
“记得朕八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几乎性命不保。是你日日坐在朕的床边陪伴照料。朕痊愈下床的那天,咱们也是信步走到这里。当时你对朕说,不管将来怎样,你我永远是挚友,一生相扶相助、不离不弃不知你可记得?”
齐天驰垂下眼帘,唇边挂上了一弯浅笑:“臣记得。”
齐云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自朕登基以来,十八叔一直信守诺言,忠心辅佐朕,是朕身边不可或缺的臂膀。反倒是朕,有些绝情了”
齐天驰闻言一怔,缓缓地抬起眼,却见齐云灏从腰间掏出一块黄澄澄的金牌来,塞到他的手中。
“腰牌还给你,今后你依然可以自由出入朕的后宫。”
齐天驰呆望着掌中沉甸甸的金牌,却并没有屈指握住:“臣”
齐云灏含笑摆了摆手道:“收下吧,从前是朕狭隘了,如今呵呵,早已心随境迁。”
齐天驰望着他清朗的笑容及眸中闪烁的一点柔光,心不由自主地一坠,赶忙用淡淡的微笑及时盖住了眼底的黯然:“谢陛下。”
“哈哈,十八叔总是这般拘礼。”齐云灏好心情地低叹一声,又与齐天驰并肩前行。
一片浅黄色的银杏树叶离开枝头,飞旋着缓缓落下,停在了齐天驰的肩头。
齐云灏停下脚步,伸手从他肩上取下了这张扇形的落叶,捻在指间把玩着。
“十八叔正值燕尔新婚,与澄王妃想必琴瑟和谐吧?”
齐天驰的呼吸霎时乱了节拍,脚步晃了一晃,立即站住了:“臣不敢怠慢公主殿下。”
“怠慢?”齐云灏吃惊地重复他的话“为何这么说?”
齐天驰淡淡地回望他,眼底闪过一丝讥嘲:“臣能做到的只有这个。臣已奉旨为天启娶了她,却无法为了天启而与她夫妻恩爱。”
齐云灏盯紧了他,浓密的长眉紧锁,口气中带着几分困惑:“凤凰公主容颜倾城、温婉知礼,十八叔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既娶了她,却又为何不试着接受她?”
齐天驰侧过头,将目光投向烟波浩淼的太液池水。清风拂起他湛蓝的袍角,将他唇边的一抹微笑衬托得益发苍白。许久,方才有一声轻叹逸出他的胸臆。
“陛下何必相问?答案在陛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