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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悠然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摸黑拧亮台灯,迷迷糊糊地接起来:“你好”瞥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竟然是凌晨12点半。
“对不起,季学长,吵醒你了吧?”电话那头的女音很陌生,而且带着急噪不安“我是蒋蓝,和谢语清是同个宿舍的。”
“哦,有什么事吗?”他拿起眼镜戴上,直觉地坐了起来。
“是这样的,下午的时候语清说是去校医那打点滴,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听说有人看见是学长你陪她一起去的,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后来又去哪了?”
季悠然一惊,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什么!她到现在还没回宿舍吗?”
“是的,之前陈姨来查宿舍时她就不在,我们去校医那和自习室都找过了,都没看见她。主要是她现在还生着病呢,而且外面还在下大雨,不可能到处乱跑的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你们先别着急,我去找找看。”
“能找到吗?”
可知那不过是种错觉。
谢语清就那样笑着,一步一步走出那幢大楼,外面的天色已黑,风吹得更急,长发和披肩上的丝穗随风狂舞,她看着自己的影子,觉得很像电视剧里的梅超风。
“妈妈”她抬起头,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低声说,‘现在你可以恭喜我了。你终于可以恭喜我了。果然可以信赖的,只有诅咒而已。”
只有诅咒,而已。
“尽量。”挂上电话,季悠然飞快地穿上衣服洗脸,隔着窗子看,外面果然在下好大的雨。拿了雨衣匆匆出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季洛。
男生宿舍的门通常不锁,因此幸运地一拧就开,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弟弟的床前,推醒他。季洛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看见是他,吃了一惊。
他连忙将手指竖到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他穿上衣服跟他走。于是季洛披了外套同他一起出去,两人走到楼梯间停住。
“发生什么事了?”
“谢语清不见了。”
季洛一震,楼梯间的灯光在他脸上投递出斑驳的光影,他看起来有几分失魂落魄。
“她没来找过你吗?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季悠然没有发觉他的异样,犹在追问。
季洛忽地转身说:“我不知道她去哪了,没准她明天自己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季悠然愕然。
季洛又站了一会儿,说:“如果只是为这件事所以把我叫出来的话,那我回去继续睡了。”
季悠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吃惊地说:“你怎么了?你的女朋友失踪了,你竟然一点都不紧张?”
季洛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窗子,忽而一笑,回身说:“哥哥也说是我的女朋友了,我都不紧张,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不是这个问题!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下午她打点滴的时候你不过来?为什么现在又是这样的反应?你们之间出事了,对不对?”
季洛耸了耸肩,一派轻松地说:“没什么,不过是她正好撞见我和梓彤旧情复燃罢了。”
“什么?”季悠然这下可是彻彻底底地被吓到。
而季洛依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双手插兜说:“下午我跟梓彤在学生会办公室接吻,被她推门进来撞见了很老套的情节吧?”
季悠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一记拳头过去,季洛没有防备,被“啪”地打倒在地。
季悠然望着他,脸上满是痛心的表情,一字一字道:‘你疯了!”
季洛擦去唇边渗出的血丝,掠开额上的碎发淡淡说:“你说是疯了就疯了吧。”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最后一句话问得掷地有声,一时间,整个楼梯间都回响着他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
“没为什么,只不过是又一场恋爱的结束罢了,这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哥哥你也应该看习惯了的,不是吗?”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季悠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真是无可救葯!”说完转身就走。
季洛叫道:“哥,你去哪?”
“我去帮你把她找回来。”
“哥!”
“你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吗?”季悠然终于发怒,扭头厉声说“她跟你以前所交往过的那些女朋友们都不一样!谢语清她不一样!”
季洛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他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像是自嘲像是无奈更像是一种不能言说的痛苦。
“因为”季悠然停了停,缓缓说“她是个经不起再毁一次的人。”说完噔噔噔地下楼去了,再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楼梯间的灯光昏黄昏黄,季洛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忽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逐渐变成哭声,最后已经分不出是笑还是哭。
再毁一次哥哥不会知道,恰恰就是因为这个‘再”字,让他的世界在一夜之间全都变了。自己所喜欢的女朋友,竟然是自己头号劲敌过去的情人,并且,她心里至今为止依然对那个情人念念不忘,这种打击,让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骄傲惯了的他如何承受?
发现自己竟然是另一个人的替身时,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发现自己所仗持的魅力其实并非所向披靡时,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发现自己并不像以往那样能够理智地守住自己的心,变得开始沉溺其中时,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有预感,如果再和她纠缠下去,他会变得嫉妒、霸道、贪婪、患得患失他会变得像所有陷入热恋中的傻瓜一样,变得不再像他自己。
爱情的世界里,谁爱得多,谁就输了。
因为害怕,所以,选择提前分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脸上挨的那一拳反而不及心中的隐痛难受?为什么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没有暖气的楼梯间里,竟然感觉不到冷?为什么听着雨点敲击在玻璃上的声音,会开始觉得后悔?
季洛无法解释这一切。
风雨肆虐,季悠然打着手电筒几乎把整个校园都找了个遍,无论是她喜欢去的湖边,还是她喜欢坐的那把长椅处,都没有谢语清的身影。”
她去哪了呢?
季悠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凝眸深思。她会不会有事?被季洛以那样羞辱的方式背叛,她会不会想不开?那个女孩子,浑身尖刺的表面下有颗再脆弱不堪的心,根本受不了丝毫打击。而且,她还在生病,见鬼!究竟跑哪去了?
抬腕看表,已是早上四点,原来他在雨中已经搜寻了近三个小时。雨衣一直在往下滴水,领口和袖口不够严实,水滴一直渗透到里面的衣服里,又湿又冷。旅游鞋也在泥水里被浸透了,变得很重。然而,一颗心却像是着了火一样,又是焦灼又是滚烫。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她究竟在哪里?
在这样的焦虑难安中,与她相识以来的画面如浮扁掠影般从脑海里闪过
初见时的黑裙少女,凉凉的眼睛盯着他,毫不礼貌地说:“你只需要告诉我去哪报到。”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晚来校的原因了?”她的眉梢眼角尽是嘲笑“因为我是编外的学生。”
“他是你哥哥?”她转向他,像挑衅地说道“我发现我好像得罪了男朋友的哥哥,所以觉得不安。你是不是该给我一点信心啊?”
“有没有时间,能陪我去个地方吗?”那是她首次对他没有露出不屑和疏离的表情。然后就是那番自信十足的恋爱宣言:“男女朋友在一起,爱只是前提,相处才是过程,这是门学问,我要修出完美学分。”
“我只想好好谈场恋爱,只是这样。”她说那句话的时候低眉敛目,表情很温顺。她本应该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变得那般敏感多刺?
“我觉得蹦极是一种救赎。”她望着在蹦极的人们缓缓说“自由落体的过程是堕落,你以为你誓将沉沦,必死无疑,但是总会有根绳子抓住你,带你上升,不让你继续下降。它拉住了你,除非你回到岸上,否则永远不会松开。所以我爱这种慈悲的运动。”
对了!季悠然一振她会不会是去蹦极了?很有这个可能!
当下连忙赶往校门口,拦车去市内蹦极塔。夜雨之中,这架美式风格的蹦极塔虽然依然灯光通明,但是因为时间点以及暴雨的缘故并未开放。
季悠然推开出租车的门下去寻找,沿着广场走了一圈都没有发现谢语清,也许她并没有来这里?正当他想放弃转身往回走时,突然停步。
大概十米开外的花圃旁,有着一个半人高的垃圾箱,箱旁有顶遮阳伞,而伞下正好坐着一个人。他一边打量一边走了过去,只见那人蜷缩成一团,脑袋耷拉在膝上,围着条黑底小花的大披肩。
是她!看清楚这件披肩,季悠然顿时觉得心放了一放,然而一放之后却又狠狠提起,紧张得手脚都在颤抖。
他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她的衣服冷得像冰一样。被他一碰,她慢慢地抬起头,凌乱的发丝下苍白的一张脸,真的是谢语清!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融,一个眼底有怜惜,一个则是迷惑,似是惊讶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季悠然脱下雨衣,将她整个人都包了起来,然后拨开粘在她眼前的头发,低哑着声音说:“没事了。”
“我在等他们开门。”谢语清的声音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如同梦呓。
“我知道。”他扶着她站起来,起到一半,她的腿一软,他连忙搂紧。遮阳伞挡不住斜吹进来的雨点,他的大衣背部淋湿了大半。
“我昨天晚上就来了,他们的门一直关着,我进不去。”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声音哽咽,溢满委屈。
“他们下班了,回去睡觉了,你也应该回去睡一觉,等你睡醒再来,门就开了。”
“但是万一他们不开了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
种错觉,好像他们不会再开门了,我就再也没机会蹦极了,我就再也得不到救赎了那怎么办呢?那可怎么办啊?”
“嘘”他用无限温柔的声音回答她“你只是太累了,所以胡思乱想罢了,他们会开门的,一定会开的。回去好不好?等门开了我再带你过来。”
谢语清抬起头,愣愣地望着他,慢吞吞地开口说:“你是季悠然?”
难道她一直没发现是他吗?季悠然的心中在叹息,但嘴里依然低柔地说:“嗯,是我啊,是季大哥。”
谢语清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
她是在失望吗?因为见到的是他而不是季洛,所以感到失望吗?季悠然觉得自己的心抽痛了一下,搭住她的肩膀说:“好了,我们回家吧。”
一直温顺得像小白兔一样的谢语清听到这句话后脸色一变,突然挣脱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说:“家?不!我不回家!我没有家,那个不是我的家!”
“语清?”
季悠然一惊,想重新靠近她,谁知他才往前走一步,谢语清就马上又往后退了几步,满脸戒备地盯着他说:“我不回家!我没有那样的家!”
“好好好,我们不回家”他连忙举起双手投降,柔声说“你别紧张,把雨衣披好好不好?它快掉下去了。”
谢语清看了他一眼,确信他没有恶意后,这才抬手披好雨衣。
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对家有这么大的抵触?难道说她此刻的失魂落魄并不全是因为季洛的缘故?
季悠然不着痕迹地向她走过去,边走边说:“那你相信我,跟我回学校的宿舍好不好?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而且你还在发烧。”
谢语清站着没动。他又朝她走了几步,她还是没反应。最后他轻轻抓住她的手时,她也没挣扎,像是默许了他的建议。季悠然不禁大松一口气,扶着她到街那边去等计程车。
运气还算好,不过五分钟就拦到了一辆,上车后他报出校名,再低下头时,发现谢语清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过去了。
他伸手探她的额头,果然滚烫滚烫,糟糕,不知道会不会变成肺炎,那样就麻烦了。
睡梦中的谢语清紧皱着眉头,睫毛为雨水打湿,粘在了一起,样子很是憔悴。一股带点柔软情怀的怜惜就那样在心中脉脉升起,季悠然取出手帕为她拭去脸上的雨水。
谢语清的睫毛颤了一下,缓缓睁开,她的瞳仁墨黑如玉,映出他的脸。季悠然的手不由停住了。
“季大哥”她开口唤了他一声,重新将眼睛闭起,脑袋离开他的肩膀,耷拉到他胸前,显得非常疲惫。
“我在。”
“为什么?”
“什么?”
谢语清伸手抓住他的大衣一角,慢慢揪紧,喃喃说:“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我我我只是想好好地爱一个人只是想好好地爱一个人啊”季悠然的眼睛无可避免地湿润了起来。
“为什么不肯成全我?连去爱一个人,都不行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呢喃着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而季悠然望着窗外的雨帘,视线放得很悠远。悠远中一个女孩子的脸庞在微笑,说道:“我要修出完美学分。”
修出完美学分修出完美学分
然而,她却不知道,爱情世界里没有完美。
从来没有。
依稀中,谢语清仿佛又回到了爸爸的书房。
她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将窗帘拉开一线,第一千零一次地看向对面的那幢房子。她知道二楼第二扇窗户那间,就是叶希的卧室。有时候运气好,在晴朗的天气里叶希会拉开窗帘,偶尔走动,她可以看见他的半个侧面,或是一个背影。
她因那样的偶然而莫名欢快,像是拥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甜蜜的小秘密。
中考过后,她和叶希考上了同一所重点高中,并且,很幸运地分在了同一个班级里。虽然高中里的男女生就不再同桌而坐了,但是,为了防止造成近视的缘故,每个月都会调换一次座位,当她从墙边调到教室中心时,就会成为他的邻桌。
她为此高兴了好久,可是脸上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在班上,叶希是女孩子间流传最多的名字,他承揽了所有女生的崇拜和关注,却骄傲得谁都不理,脑瓶近他的,只有男生。
她害怕自己的心事被他知晓后,会让他讨厌,会受到其他女生的排挤,于是,一直都是默默地用眼睛追随着他,看他打篮球,看他出校刊,看他写作业,看他做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
多好,一天24个小时,而她居然有12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可以和他在一起。即使彼此没什么交集,也让她倍觉幸福。
然后是那一天,下午放学,她又悄悄地跟在叶希身后走相同的道路回家,保持着既不显得生疏又不显得亲近的距离。
叶希本是和其他几个男生一起走的,走着走着,其他男生纷纷告别,最后仅剩下他一个人。
黄昏的阳光总是格外美丽,把他的影子拖拉得很长。那影子覆盖在地面上,她踩着他的影子,先是脑袋,然后是脖子,然后是上身等等,不太对劲!
为什么她居然可以踩得到影子的腿?诧异地抬起头,结果就是看见近在咫尺的叶希,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转身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几步,生怕他发现自己在踩他影子的这个小秘密。
“喂!”叶希扬起眉毛“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我、我没有跟着你啊我们是邻居,所以会走一样的路回家。”说完后她抬起眼眸悄悄看他一眼,他的表情摆明了不相信。这下完了
她紧张地绞手指,一直垂着头不敢再看他,心中很焦虑地想:怎么办怎么办?被他发觉了,那以后是不是都没机会这样偷偷地跟着他一起回家了?
谁知叶希再开口时,声音却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喂!”.
她沿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看见他站在一家小店的冰柜面前,问她:“吃不吃冰淇淋?”
呃?
她愣愣地望着他,反应不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希便自顾自地跟老板说了几句话,买了两个可爱多的冰淇淋走回来,将其中一个递给她“给你。”
她的眼睛里还是写满了不可思议他买冰淇淋给她吃?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再不要可就化掉了!”他的声音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有点清朗,也有点骄傲,一点都不像是在对女孩献殷勤。
她颤颤地伸出手接过可爱多,撕去上面的包装咬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他买给她的,所以格外地好吃。
叶希转身,跳上花圃的围栏,又是随意又是从容地走着。而她就在他身边的人行道上,和他一上一下、并肩而行。
在最奢侈的梦里面,她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啊,叶希和她靠得这么近,像在约会一样。
她为这个想法小小地脸红了一下,便在这时,她听见叶希又叫了一声喂。
她连忙抬起头“我叫谢语清,谢谢的谢,语言的语,清楚的清。”说完后她马上后悔,他们可是同班同学,又是彼此家长关系很好的邻居,他会不知道她的名字才怪!
果然,再看叶希,叶希的目光好像在说“你是傻瓜”
一时间更加手足无措了起来。
谁知叶希忽然扬唇一笑,他笑起来真好看,像所有的阳光都落进了他的眼睛里。他说:“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
“啪!”手里的可爱多顿时掉到了地上,她怔怔地望着叶希,大脑“刷”地变成一片空白,好一会儿后才慢慢恢复过来。于是一个接一个问题也回来了:天啊!他怎么会知道的?他是怎么知道的?不可能啊,她已经做得这么隐讳了,对谁都没说过啊,他为什么会知道呢?
一时间又羞又窘,还有说不出的害怕,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叶希看见她这样的反应,又是一笑,这一笑,则带了几分坏兮兮的味道,他冲她眨了眨眼睛说:“不过真是可惜,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说完后他就加快步伐双手插兜地走掉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人行道上,夕阳一点点地落下去,脚边还躺着那个失手跌碎的可爱多。
果然是被拒绝了虽然是早就知道的结果,可是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让她知道,还是好难过好难过啊!她蹲下身,看着在慢慢融化的可爱多,眼泪扑扑地掉了下去。
那是她和他的第一次正面交集,叶希对她说:“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那句话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让她不再去爸爸的书房,也不再用目光追逐他的身影。她是个很内向的孩子,自那以后就更加沉默寡言。
一学期飞逝而过,过年时妈妈回到了这座小城,然后和邻居的王妈妈约好找个风和日丽的天气一起烤肉吃。
那个下午所有人都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烤肉,只有她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做功课。从楼下传来的声音很热闹,诱惑她走到窗边,掀起帘子往下看,他们都在呢叶爸爸、王妈妈,还有叶希和他的小表弟他们都在。
她望着穿黑色高领毛衣,外罩浅紫色短袖t恤的叶希,一直一直看着,眼圈慢慢地红了起来。
16岁,这个年纪里的喜欢,是一种罪过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叶希要以那么恶劣的方式惩罚她?她并没想过要在一起什么的,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就好,只要默默地喜欢就好了啊可他却残忍地把话挑明,连暗恋的机会都不给她,真过分呢
像是感应到她的注视一样,叶希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她心中一紧,连忙放下帘子回到桌旁做功课。他没看见她吧?上帝保佑,不要让他看见啊,否则他心里不知又会怎么嘲笑她呢。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机械性地往纸上列方程式,突然间,一个声音从她脑后响起说:“你少写了一个根号。”
她错愕地回头,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竟然是叶希,顿时吓得椅子一歪,整个人差点栽到地上去。
叶希没有扶她,只是看着她的作业本,一边看一边摇头“七道题目里居然错了三道”
她连忙抢过作业本藏到身后,因为太吃惊而口齿不清:“你、你、你、为、为什么会、会到我房间来?”
叶希伸出右手,那儿托着一盘烤好的鸡翅“喏,因为你不肯下楼,所以谢阿姨叫我把这个送上来给你吃。”他将盘子放到桌上,打量着她的房间说“你的房间挺漂亮的。”
她的脸“刷”地飞红,颤声说:“放好了你、你就可以下去了”
“你在赶我?”叶希的眼睛亮晶晶,亮得让她几近窒息,感觉某种埋藏着的心事就快曝光。就在快要承受不住时,叶希又说:“好吧,那我走啦,拜拜。”
眼看他就要离开,她忽然又觉得好舍不得,一句话几乎没经过大脑就叫了出来:“那个,等一下!”
叶希停在门边,回眸露出“我就知道你会叫住我”的奸诈笑意。
她咬住下唇,把身后的作业本拿出来,讷讷地说:“那个,好多题目都不会做,可不可以教教我?”
叶希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好害怕他会拒绝,谁知他却点点头答应了:“可以啊,哪几题不会做?”说着在她身边坐下。
不会的难题在他的说解下迎刃而解。她望着他手中握着的笔,忽然低声问:“那个高三分班你会念理科吧?’
叶希露出探究之色“问这个做什么?”
她连忙摇头“没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
叶希用莫测高深的目光盯了她一会儿,忽地笑了“想继续跟我同班吗?”
她整个人一颤,慌乱地抬起眼睛,果然,又从他脸上看到了那种她所害怕的嘲讽之色。
“不过你的化学好像很差,并不适合读理科吧?”叶希歪了歪脑袋“你就这么喜欢我,喜欢到盲目跟从吗?”
她的眼圈迅速红了,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叶希明显一怔。
“太、太过分了”她咬住下唇,委屈地说“为什么每次、每次都要这样取笑我?为什么要拿这种事情来笑话我?真是太过分了!哇哇哇”轻泣转成了号啕大哭。
“喂!”叶希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她会哭成这个样子,急道“不要哭了,你哭得这么大声,阿姨他们听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可你就是在欺负我啊”她哭得变本加厉。
叶希搭着额头无奈地吁了口气,转身就走。
她干脆伏到桌子上,把脸埋进胳膊肘里哭。如此过了大概两分钟后,一人推了推她的胳膊,叫道:“喂!”
又是叶希!他回来干吗?他不是已经走了吗?她闷闷地抬起头,一支可爱多递到了眼前,叶希说:“别哭了,请你吃冰淇淋。”
还、还还吃冰淇淋?她手一甩,冰淇淋“啪”地掉到了地上。望着跌碎了流了一地的可爱多,她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眼泪一下子止住了,变得愧疚起来。
叶希扬眉说:“不哭了?”
她吸吸鼻子,不回答。
又一支可爱多伸到了她面前,抬眸,看见的是叶希笑吟吟的脸,他说:“我就知道你会把我的第一支冰淇淋扔掉,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拿了两支。”
世界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