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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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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神情专注的回视着她,好半晌,唇边扬起一抹笑。

    “很多事,不一定要有理由。”

    这算什么回答?他高兴掳人就掳人,那她就那么倒楣的成为他掳走的对象吗?焰珂瞪着他。

    “休息吧。”他说道,结束这个话题。“你到马车上去睡。”

    “耶?”她的眼神马上变成讶异。

    他却嘲弄般的笑了。

    “我可不想再照顾一个着了凉、却又不肯喝葯的不合作病人。”

    焰珂红了脸。“我我又没要你照顾。”

    “你现在是我的随从,你的一切我自然不能不管。”

    “那么怕麻烦,就不要带着我,让我回宫不就得了。”她不满的回道。他说话的口吻,好像她真的是一个大麻烦,过分。

    “去休息吧,还是你想睡在这里?”他背靠向一块路旁的大石。

    “才不要。”焰珂连忙道,才起身要走回马车,却又忽然顿住。“那你在这里过夜,不怕着凉吗?”

    他张开闭上的眼,流露出微带邪气的笑容。

    “难道,你想要我陪你一起躺在马车里?”他语带暗示。

    “你你在这里冷死算了!”她恼怒的转身就奔向马车。这人狂傲过头,她的关心根本就是多余,

    任风行敛了笑,低语道:“那可能要令你失望了。”

    要他死,恐怕没那么容易。

    从出了祈连山后,他们虽然少在城镇停留,但焰珂大约知道,他们一直是朝东北的方向走。

    愈离开人群聚居的地方,就愈见塞北荒凉的景致与不时会袭来的沙风,幸好他们是坐马车,风沙大的时候,她还可以躲进马车里,避免被风沙伤了眼睛、吹痛了脸;至于她的主人,当然就在前头驾车。

    仔细想一想,这一路来,比起她服侍他,他照顾她的机会还比较多;可是他却执意要她这个不太有用的随从。

    像这会儿,她把驾马车的重责大任丢给他,然后自己躲进马车里,他居然也没多说什么,哪有主人是这么当的呢?她像是来享福的,而他--却平白无故多了个必须照顾的人。

    总而言之,在经过多日的观察后,焰珂只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任风行是个奇怪的男人。

    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拨开车帘,结果却被一阵沙风袭上了脸,他及时以披风挡住她的身子。

    “怎么回事?”她微咳着道。

    “到了。”

    “咦?”风停,他将遮掩的披风放了下来,她才得以清楚看见眼前的景致。“这”山谷间沙风不断,他们的位置,正好被林木遮掩住,所以得以痹篇大部分的风沙;等一下,这该不会就是--

    “疾风谷。”他说道。

    焰珂瞪大眼,这里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这里风那么大,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我住的地方。”他跳下马车,将绳索解开后,任马匹自由离去;焰珂也跟着跳了下来。

    “住在这里?”这种地方他住的下去?果然是怪人一个。

    焰珂紧跟在他身后,任风行张开宽大的披风,一把搂住她的同时也将她藏在披风之内。

    “咦?”她的身子突然暖了起来,连视线都包裹在他的气息里,焰珂怔怔的抬起头。

    “抱紧我。”他低头,然后纵身往山谷下跳去。

    焰珂连忙伸出双臂环住他,耳边隐约吹过呼啸的风声;她没被他突来的动作吓住,却被他绝顶的轻功所吸引。

    比壁既陡峭又无可攀爬的辅助点,他带着她,吐纳之间却能毫无紊乱、神色从容;两人在稳定的速度中下降,最后一点收势后,他们平安抵达谷底,落地不起烟尘;焰珂呆呆的看着他。

    “你好厉害!”这种轻功,非得要有深厚的内力、加上特别的方法才能成行,而他却轻易做到了,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呀?

    任风行放下披风,低头看着她因见识绝顶轻功而扬起的钦佩神情。

    “你想学吗?”

    “想呀。”她答的顺口、转身去观察峭壁上的地形。

    “有机会我就教你。”他跨步往山谷中的小居走去。

    “真的?!”她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回来,马上跟在他身后。“你说真的?!不骗我?你不可以忘了哟。”

    任风行一笑,看向跟在身边的她。他说过的话,何曾不算过?而她却老爱质疑他的话。

    “走慢一点啦!”她拉住他,不让他老是自顾自的往前。“你走那么快,我怎么跟?别以为你个子高就可以欺负我哦。”

    任风行一顿,视线循着她紧拉住的手臂缓缓往上移,直到两人的视线相对。“好吧。”他放慢步伐,配合她的脚步。

    “任大哥.....”小屋前,伫立了一个守候已久的女子。

    任风行与焰珂同时停下,焰珂看着那个痴望着任风行的女子,然后又看向任风行漠然的表情。

    “我等你好久,你终于回来了。”她的脸,因为他的归来而绽放出灿烂光采,美丽的叫人不忍移开视线。

    从那天他要她离开后,她就来到这里;他的居处在这里,他总要回来的不是吗?而现在总算让她等到了。

    焰珂悄悄退离了他身边一步。

    “我不记得曾开口要你来这里。”任风行冷淡地道。

    “我知道。”女子的神情黯然了下。“可是,任大哥不肯让我跟着,我只好在这里等,直到你回来。”

    “没有必要。”他淡漠地道,然后越过她要进屋,却发现焰珂没有跟上来,他又回头“跟我进来。”

    “哦。”焰珂应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女子像这时候才看见焰珂,脸上装满了讶异。“任大哥,她她是谁?”她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任大哥会带着她?!

    “我的随从。”他人已进了屋。

    “慢着。”她拦在焰珂面前,确定任大哥没有注意,才充满敌意的看着焰珂。“你是谁、跟着任大哥有什么目的?”

    焰珂斜睨着她。

    “问别人姓名之前,应该先报出自己的身分吧?”这女人,前后的态度未免差太多了。

    “朱云生。”她挺直了腰,高傲地道。

    “哦。”她随便应了声。

    “你又是谁?”

    “焰珂,他的随从,”她指了指小屋里头的男人。

    “胡说!”她反应激烈。“任大哥一向独来独往,根本不要任何人跟随,也不近女色,怎么可能带着你?!”

    “他刚刚也说了,难道你没听见吗?”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焰珂不打算再理她,决定进屋去,可惜她不放行。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任大哥不得不带着你?”任大哥不许她跟着,绝不可能还带着其他的女人。

    焰珂面色一沉。

    “我最讨厌别人诬赖我,在还没搞清楚事实前,请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辞。”说完,焰珂推开她便进屋里,不再理会这个半路蹦出来的女人。

    朱云生硬是在疾风谷留着不走。

    任大哥既然容得下别人,就不应该再将自己拒于千里之外;她没经过任风行的同意便决定待下来。

    “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那我们要吃什么?!”大厅里,焰珂不满的炮火直轰向任风行,

    还以为疾风谷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哩!结果,是很特别没错,特别到山谷之中只此一家、别无人居,什么东西也没有。

    傍晚时分,任风行要焰珂去做饭的时候,她才发现,谷里什么东西也没有,那还做什么饭呀!

    朱云生在门外也听见了。任大哥高傲不群,不可能让任何人在他面前那么嚣张;她等着任大哥动手整治人,但--没有!

    “难不成你还想吃干粮?”任风行凉凉的反问道。

    “有干粮吃总比饿死好,”焰珂理直气壮的答道:“不管,你要想办法,这里是你家,你应该找得出东西来当食物的。”

    “找寻食物,应该是随从伺候主人的本分吧?”他挑着眉提醒。

    “让随从饿死,也不是主人应该做的事,”她不甘示弱地道。

    “这么说,又是我的错啰?”他的语气里有丝笑意。

    “当、然。”她加重语气,双眸炯炯的迎视着他。

    任风行敛眉一笑。“那么,走吧,”

    “去哪里?”她连忙跟着他往小屋的后面走。

    “屋后,有一大片林子,也有一些可食的野菜,还有山里的清泉,我们就去捡些菜、挑些水回来用吧。”

    “早说嘛。”还让她为两人的晚餐担心半天,结果他早就想好了,分明就是故意想看她着急。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一边走,她一边不满地问道。

    “故意什么?”

    “故意让我着急呀!”

    “是吗?”两人的声音渐去渐远。

    朱云生无法置信的看着他们。他真是任风行吗?

    任风行一向是冷漠的,对任何人都没有情分,从来不会与任何人和睦相处,也最不喜欢身边有人吵他;可是,为什么现在却能容许焰珂对他大呼小叫,甚至是当面挑衅,他也无妨?

    为什么?

    朱云生怔怔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她原以为任大哥不会对任何人和颜悦色,然而,现在他却对另一个女人展开接纳?!

    半个时辰后,任风行与焰珂相偕走回来,两人各带着一些东西;焰珂抱了一些野菜,而任风行挑着一担水与捡了干柴。

    两人在屋后简陋的厨具中合力做着晚餐,任风行负责生火、控制火候,焰珂负责料理菜色及指挥;朱云生就这么看着他们忙来忙去,觉得自己像个介入者。

    最后一道青菜端上桌,焰珂转头面向任风行。

    “就算不好吃,也不准你吐出来,知道吗?”先下手为强,她一向光明磊落,所以决定先威胁他。

    在宫里,吃食这方面的事自然有专人负责,焰珂是很少动手的,不过幸好有一阵子她们四个太过无聊,于是跑去和大厨学了一些基本料理的煮食方式,否则今天哪里煮得出这些?

    不过,她也只会这一点点而已,他敢嫌弃就试试看?!

    任风行走到桌旁,仔细看着上头摆出来还不算差的四菜一汤,还真有些属于寻常人家的饭菜香;没想到她会做菜。

    他故意面带为难的问道:“如果味道不对呢?”

    “吞下去。”她宣布。

    “太强人所难了。”他很正经地道,可是眼里却有丝笑意。

    “你要是觉得不好吃,下一餐你自己煮。”

    瞧她说的理所当然,态度也很认真,任风行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可以坐下了吗?”他询问道,贪看她充满生命力与恣意的神情,不太想真的开罪自己的小随从。

    “当然可以。”她点点头,两人同时坐下;意思意思的为主人添了饭,她送到他面前。

    “难得你这么自动。”他还以为,她使唤他已成习惯了呢,

    “我怕对你不好,你就不教我那个飞檐的绝妙轻功了。”她笑的格外甜蜜。

    “原来是另有所图。”他为之失笑。

    “那当然。”她一点也不惭愧地道。等他四道菜各吃一口后,连忙又问:“怎么样,好吃吗?”

    “嗯”他故作沉吟,然后在她变脸前说道:“还不错。”

    “还不错要想那么久?”她不满的嚷。

    他笑了出来。“难得看你会做一件事,以后的三餐就交给你了。”

    这是变相在称赞她煮的不错吃吗?她斜睨着他。

    “直接称赞我,你会少块肉吗?”对他的吝啬,她皱着鼻子表示不以为然。

    任风行但笑不语。他没有与人谈笑、戏言的习惯,但有时候却会忍不住逗逗她,看到她生动面精采的反应,心情便会很好。

    可是焰珂愈来愈觉得自己遇上一个怪人。

    算了,这男人已经没葯救了,他奇怪的行径也不是今天才有,焰珂放弃跟他争论;才想与他一起用饭,眼神一转正好看见那个对自己横眉竖眼、充满敌意的女人还站在门口,不敢进入。

    “喂,你不理她吗?”她用下颔指了指门外。

    “你想招呼她吗?”他反问。

    “她认识的是你。”

    “疾风谷并不欢迎来客。”他淡淡的回答。

    “这样对她,不会显得太无情了吗?”好歹她是为他而来的,他不会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吧?

    “人情本就淡薄如纸,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焰珂张大明眸看着他。“你真冷血。”

    “是吗?”对她的评论,任风行只是挑了挑眉,并不反驳。

    “算了,我去问问她。”焰珂起身。

    “过多的同情心,有时候只会害了自己。”他淡淡的说道。

    焰珂回给他一个不敢苟同的眼神,非关正义或什么仁道精神之类,她只是纯粹不想看一个姑娘在夜晚无处可栖而已。

    她走向门口。

    “要不要进来一起吃?”

    “是任大哥要你来问的?”朱云生带着冀望地问。

    “不是。”

    听见这两个字,朱云生的神情马上冷了下来。

    “我和任大哥之间的事,用不着你管。”

    焰珂眉一皱。“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她走回任风行身旁,一语不发的吃着饭。

    “待会儿吃完后,你就到房里休息吧。”他当作没看到刚才的情形。

    “那你呢?”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我自然找得到地方休息。”任风行忽然停下筷子,脸庞微微朝她倾了过去。“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谁会担心你?!”她连忙撇清。

    她绝不是在担心他,绝对不是!

    “这里只有一间房,只好让给你了。”他的语气像是自己多委屈。

    “耶?”她瞪大眼,那他岂不没地方睡了?!

    “快吃吧,这里的风很大,我可不想在风吹来的时候,就得随时抓住你,以免你被吹到我找不到的地方。”

    “我才不会被风吹走。”她直觉反驳,他的语气分明就在取笑她。

    “快吃。”这点没得商量。

    听到他沉了脸的命令,她只好照办;这男人,管她的事管的愈来愈顺了哦!

    吃完晚膳,焰珂将所有的菜肴及碗盘处理干净后,就去整理久未有人居住的房间;将寝被分成两份后,一份拿到外头,放在用椅子并成的临时床铺上。

    “这里给你睡。”焰珂对着他道。

    任风行抬头望着她。

    “过来。”

    “什么事?”她乖乖走过去。

    他不由分说的抓过她的手腕,握把她的脉象。

    “我没事。”她抽回手,他却又抓了回去,凝眉细诊。

    “嗯,先去休息。”脉象正常,他这才点了点头。

    “可是”拜托,才不到戌时耶。

    “快去。”他沉声命令,对她的身体健康与否十分重视。

    焰珂皱起眉。“你--暴君。”

    “嗯?”他坏坏的扬起唇角。“你要我点住你的昏穴,才肯进去睡吗?”

    “你威胁我!”她差点跳起来。

    “是。”他点点头,态度一派理所当然。

    “哼。”她不满的应道。“等我的武功赢过你,你就惨了。”她一定会报仇。

    “是吗?”他的眼神更坏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不成女英雄,焰珂也不想让自己的下场太难看。

    “好好嘛。”她不甘不愿的应道,还扮了个鬼脸以示抗蠢,这才转身走回房里。

    任风行一直看着她进房,神情带着些许无奈的沉思。

    是他太纵容她了吗,所以造成她现在一点都不怕他,还敢和他唱反调?他的原意是要一个时时反抗他的女人吗?

    “任大哥”看见任风行一个人待在小屋的客厅,朱云生很想走上前却又不敢。

    “有事?”没了方才的轻松,任风行的态度恢复冷淡。

    “我可以进去吗?”在他面前,她所有的骄气自然消失,神态间怯恭卑微。

    “进来吧。”

    “谢谢任大哥。”朱云生双眸一亮,连忙跑进去,在任大哥的旁边坐下。“任大哥,谢谢你。”

    “为什么来疾风谷?”

    “我我等任大哥回来,”

    “我不喜欢见到有人不请自来。”从他的神情里,看不出他现在的情绪。

    “我明白。”她微低着头。“可是,我想见任大哥,即使任大哥不要我,我还是喜欢任大哥。”

    “不要逼我出手杀了你。”他一向不喜被人左右,更不喜欢有人不请自来的干扰他。

    “任大哥,你对我真的一点情分也没有吗?”她无法接受。

    任风行冷笑的问:“该有什么样的情分?”

    “这至少你救过我。”她的语气薄弱无比,知道他根本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又如何?”

    任风行的确是个十分自我而冷情的人,只要稍一不顺心,很可能就此杀了让他不顺心的人;可是,刚刚在饭桌上的那个脸上全无冷淡、还能谈笑的人,不也是任风行吗?

    她从未看过他有那种表情!

    “但是,你关心她。”

    “她?”

    “焰珂。”她抬起脸。“你关心她,不是吗?”

    “是又如何?”

    “为什么?!”她低喊。他居然不否认,他真的关心焰珂!“为什么你可以关心一个陌生人,却对我连个笑容都没有。”

    那个焰珂才出现多久?而她与他相识已有两年,焰珂凭什么可以占住他的注意力。

    “或许你可以去跟着别人,只要目标不是我。”任风行置身事外的说道。

    “可是我只喜欢你。”她幽幽的低诉。

    “如果有人的武功比我更强,或许你所谓的喜欢就会是别人。”任风行依然不为所动

    “才才不会。”朱云生微微震惊。

    不可否认初时对任大哥的仰慕来自于他的无所匹敌、救她时的英雄气概,但到了后来,已经不是那个原因了;两年来的跟随、仰慕,早已转变成一种无可取代的倾心,那是任何人再也无法做到的。

    “是吗?”任风行不再多说。

    “任大哥,你曾说过,你不需要随从,所以不许我跟随;可是现在,你却带着焰珂,我究竟哪里不如她?”朱云生不平又心痛,为什么她的痴心,比不上一个才出现不到几天的女人?

    “她的事与你无关。”任风行盯着她眼中别有深意的光采。“别打她的主意。”

    朱云生一怔。

    “这是你第二次威胁我,为的却是一个毫不相干的焰珂。”她自嘲的笑,既不甘也不愿。“你居然这么保护她?!”

    任风行面色一沉。“记住我的话,别试图考验我的耐性。”

    “好,我会记住。”朱云生站了起来,脸上不再有笑容。“任大哥,也请你记住,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她深吸口气,一转身,毅然离开了疾风谷,她得不到的,焰珂也休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