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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26-050 26
我和姚晶晶一通胡说八道,说得她眉开眼笑,浪声浪气,我本来困劲儿都起来了,这一下却来了精神,我觉得姚晶晶比我精神来得还多一点,要不然怎么伸着脖子,一副乐于攀谈的架势,连送饮料的服务员来了都没看见呢?更不用说丢下她的同伴儿了。
“哎,晓晨最近怎么样?我好长时间没她消息了。”姚晶晶说。
“我还想问你呢?她神出鬼没的,也不知到底混着多少比我还野的野男人。”
“其实我跟晓晨也不熟,以前在托福班儿认识的,本来以为多了一个托友儿,能催我上进上进,没想到认识以后就一起逛商场,找男人,学费全白交了。”
“你们一起找过多少男人?”
“打听也没用,反正你这样的我们不找。”
“你们找什么样的?”
“怎么着?想从我这儿找素材呀?”
“是啊,没有你们,我写什么去?没有可写的,我*什么生活?”
“说的也是,这么着吧,哪天你请我吃阿一鲍鱼,我吃饱了撑得慌就编点瞎话讲给你听听。”
“那还不如一起喝酒,我喝醉了说点胡话给你听听呢。”
“不听!”
“那算了,还是按你的主意,咱们去阿一鲍鱼,我吃鲍鱼,你喝白开水,等你喝撑着了”
“你这人怎么那么缺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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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表扬。”我兴高采烈地答道。
“不用谢,送我两本书就行了。”
“我可只答应过你免费签名啊。”
“真小气。”
“哟,你大方去楼下买一百本我写的书,到大马路上派发派发,我在这儿先谢谢你的热心了,去吧去吧。”
“凭什么呀?”
“凭你大方呗,要不然,咱就是小气到一块儿去了。”
“谁跟你一块儿呀?”
“我送你书就跟我一块儿了是不是?”
“那也不。”
“全完!我的希望落空了,刚才我还琢磨着能借着签名顺手给你留一电话以便暗中来往呢失望!没劲!生气!再见!白白!小姐,买单!”
“别啊,你也太不禁逗了!我买书去还不行?买一百本沿街免费派送。”
“不同意!我不同意!”
“为什么?”
“我可不能自降身价,免费派送不行!凭你这姿色,趁着夜半更深,跑酒吧里连蒙带骗,就是推销喜力啤酒也能推出去百八十瓶的,别说我这艺术产品了,不能免费派送,要加价售出。”
“好!”“你答应得倒挺快啊,怎么人儿还坐这儿纹丝不动的?”
“这不天还没黑呢吗?你耐心点,等一等,不要急,呆会儿我去置身儿服装去,麻烦你用毛笔字把什么晃晃悠悠、支离破碎的书名写我后背上。然后呢,你请我吃完晚饭我就出动,我倒要看看,能不能叫那帮想买啤酒的改了主意买你的书!”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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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姚晶晶的电话响,是一条短信息,上面写着“不打扰了”我一回头,发现和姚晶晶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已不知去向,我点着头说:“嗯!她一定是因为内疚才逃跑的!”
“怎么啦?”
“因为她喝了双份饮料。”
我这么一说,姚晶晶突然脸红了,她意识到跟我贫嘴过分投入。
我接着逗她:“渴了吧?我也渴了。”
姚晶晶扬起手叫服务员,服务员过来,我又叫了一杯可乐,她叫了一杯冰咖啡,饮料上来,我们分别几乎是一饮而尽,中间却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翻看手头儿的书。
“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一拍桌子,突然满怀豪情地对着姚晶晶说。
姚晶晶冲着我飞快地说了声“去你的”但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我们又一人叫一份饮料,这一回,我叫的是冰咖啡,她叫的是可乐,饮料上来的时候,我提醒她:“省着点,慢点喝。”
“我偏要快喝。”
“那么,你喝完了就抢我的喝,这样,咱们俩之间就会出现一种更亲近的关系。”
“是亲昵!”
“好样的!有文化!”我再次一拍桌子,对着姚姚晶竖起大拇指。
姚晶晶却对我竖起了中指。
“这样就更亲昵了。”我叹了口气,小声说。
姚晶晶拿起杯子要动手,我赶忙说:“别啊,别,这也太快了,我对咱俩之间的那种打打闹闹、摔锅摔碗老夫老妻的关系还没有做好准备,”又学着广东话说:“给我一点点时间,好吗?”
姚晶晶笑了,弄假成真有时就是这么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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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的时候,我和姚晶晶坐在位于东直门的一个叫“乌江鱼”的小饭馆里,我们中间是一锅红油翻腾的乌江鱼,姚晶晶告诉我她刚从一个公司辞职出来,等着到另一个公司上班,更远期的打算是去英国留学一年,拿一张硕士文凭,据说相对容易一些,至于前途吗?要么白领,要么嫁金老公,就这么一些。这一路姑娘是机灵鬼儿,她们没有奋力攀登社会阶
梯,而是凭借一点点个人长处,比如小姿色,去灵活地绕过那些阶梯,北京人管这一路人叫“人精儿”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混,这一路人总有手段能够不失自尊地达到一个随大流儿的生活水平,并且一点也没耽误娱乐。
我们开始猛吃了一通,接下来速度放缓,姚晶晶开始眉飞色舞地向我讲起她刚走入社会、在西单站柜台卖化妆品的事儿,其中有趣的一个是,她竟遇到抛弃她的男朋友的女朋友到她的柜台来试用一种面膜儿“我用手在她脸上擦呀擦,还顺手给了她几个小嘴巴,拍得啪啪响,那感觉太来劲了,要不是想再服务她几次,我早就从那儿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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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到结账时分,在等服务员找钱的时候,我不失时机地问她:“你晚上有事吗?”
“没事儿。”她说。
“你住哪儿?”
“跟父母住,不过,我常不回家。”她把话儿递过来了。
我哪儿禁得住诱惑呀,立刻接上茬儿:“我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事儿,要不一会儿去我们家吧。”
“我明天上午九点有个面试,其实去不去都行,我新找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我只不过是想去看看。”
“那咱们可以早点睡!”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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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一种幼稚心理,我至今仍认为与一个陌生且好看的姑娘走在回家的路上,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特别是这里不夹带着诸如利益之类的因素,就像追求纯粹的动物好奇,没有诺言,没有欺骗,没有要求,只是单纯地相互并列,身体与身体,话语与话语,孤独与孤独。
我们坐在车里,透过玻璃,可看到外面移动的夜色,像是一种变化不定的城市晚妆,令人陶醉与不安,但我们已经成功了,所以,连不安都只是有把握的那一种不安,任何时刻都可以说不,都可以停止,当然,我们在继续,这是一种在自由的巨翼下附着的影子,是一种我们可以独立处理的乐趣,平等、无危险,且无麻烦,是两个意愿之间情投意合的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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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们下午才开始说话,现在却这样躺在一起,啊?”
昏昏欲睡前,姚晶晶还发了一个迷迷糊糊的感慨。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接着睡去。
早晨我突如其来地醒了,窗外发出微光,四周静得只有姚晶晶的呼吸声,我起身来到洗手间洗了个澡,然后站在煤气灶边为自己煮了一大杯两人份的咖啡,咖啡的香味令人心满意足,我端着咖啡坐到电视前,打开电视,又打开dvd机,随便找了一张没看过的dvd塞了进去,然后按下播放键,一阵声音从电视中传出,我走到卧室门前,把门关好,却见姚晶晶直起身来,冲我叫道:“别关门,别关门。”
“我看碟。”
“没关系,我不怕声音,正好可以练练我的英语听力。”
她的话声未落,电视里却传出法语声。
我笑了,姚晶晶冲我招了一下手,我走到床边,她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揪到床上,然后故意浪声浪气地说:“我文化不高,听不懂法语,但会胡背两句课文,叫做‘**一刻值千金,从此君王不早朝’!”
我学着她的腔调说:“我们村长说了,隔夜菜热起来更香,回锅的肉才最好吃。”
“拿出实际行动来吧!”她故意冷冷地说完,就转过身去,用全裸的后背对着我。
我爬上床,匆匆脱去衣服,从后面抱住她,她挣着身子转过来,深深地喘息着,并紧紧抱住我:“别告诉别人。”
“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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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的事情简直就像打仗,这个仗一直打到上午十点才完,我是说,我接到姚晶晶电话,她在电话里兴奋而大声地说,她从跳下床,洗澡,到衣冠不整地从我家冲出去,跑到出租车上,一直到面试通过,简直是一气呵成,最后,她被录取了。
“出租司机看着我的样子,差点问我是要打车还是要报警,我一念之差,你得救了,我月薪涨到六千块!”
“那我得谢谢你。”
“不用,我落你那儿的口红可要收好,还有我的手机耳机,袁晓晨要是给搜出来,你就死定了。”
“放心吧,耳机我替你使着,口红呢,”我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拿起水池边的口红“还是cd的,我正缺粉笔,好在镜子上留小条儿,谢了!”
“你敢!”
我一边用口红在镜子上画了只地鼠,一边说:“还挺好使的。”
“我一把火把你的狗窝给烧了你信不信?”
“划火柴的时候小心点,别把你眉毛给燎秃了,长起来可费时间了。”
“唉,你就不能说一句叫我爱听的话?”
“祝贺你。”
“这还差不多,我马上要去办一些手续,不多说了,以后短信息联系吧,注意你个人卫生,讲点乱搞道德,听见没有?”
“听见了,女游击队长。”
“再见,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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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我在最困的时候,在床上接到袁晓晨电话,问我有没有时间去一个桑拿房接她。
“怎么啦?”我问。
“一夜之间,钱包、手机、工作都没了。”袁晓晨语气沮丧地说。
“一起吃中午饭吧,我还没起床。”
“好吧,哪儿?”
“你说。”
“只要是大鱼大肉的那一种,哪儿都成,我都快饿瘪了。”
“我再狠睡两小时就起,十一点半,大笨象的牛排怎么样?”
“好吧早点起啊。”她用可怜巴巴的语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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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时来到日坛公园北门的大笨象西餐厅,发现袁晓晨已经呆在那里了,桌上吃空的盘子就好几个,她手里挥舞着一把叉子把金枪鱼夸张地往嘴里送。
我坐定,叫了一杯红茶,袁晓晨唉声叹气地说:“你结账啊,可别怪我点多了,我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一口东西也没吃。”
“怎么了?”
她好笑地叹了一口气说:“一言难尽。”
随即接着大吃起来。
因为刚起床,我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就要了个罗宋汤,用面包沾着吃了。
吃完后,袁晓晨问我:“你那里方便吗?”
“怎么了?”
“我没地儿去了,”她用脚踢了踢,我这才发现,桌下竟有一个旅行箱零两个大手提包“全是我的衣服。”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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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教给我一条经验,那就是别人不想说的事情,你千万别问,即使被你用尽办法知道了,那也多半是对你不利的事情,人们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自我鼓励机制,那就是报喜不报忧,人们本能地掩饰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而把有利的事情摆到台面儿上来,一棵植物,无论开出多么美丽的花,结出多么丰硕的果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它的根正在黑暗的泥土中盲目地摸索,能否得到养料与雨水是全凭运气花朵与果实,我才不信,骗谁啊?
37
就这样,在一个中午,在冬天的灰色冷风中,袁晓晨搬到我那里,她郁郁寡欢,开头的几天,不爱说话,也不做任何事情,趁我出门,我猜她是趁我出门,才打些电话出去。一星期后,她向我要了一百块打车钱,出了趟门,回来便有了钱包与手机,她煞有介事地把钱还给我,然后就像是受了打击一样,昏睡了几天,这期间我接了一个电影剧本,不时出去谈,也顾不上她,其中还有两天时间没回家,住在外面的饭店,我谈好剧本,带着一磁盘被整理好的电影情节回家,一进门便看到袁晓晨的笑容。
“哟,阴转晴啊,美女!”
“是啊,成天铁青着一张脸,把你都给吓跑了,我一小白领哪儿敢?”
“瞧您客气的,请坐。”
“老板,您先请!我刚去超市买了最新鲜的毒药,您说,是趁热喝呢,还是等凉了再喝?”
“我建议你先喝。”
袁晓晨拿起桌上的一筒秋梨汁喝了起来,然后清清嗓子,抡一抡胳膊,说:“我上网找工作,美女照都发过去了,还不见回音儿,你说这叫什么现代生活啊?”
“你试试我的照片,没准儿就行。”
“你的?把商家吓出了命案谁负责?”
“公安呗,回头把你抓走我绝不拦着。”
“一边呆着去我告诉你,我对你前一段儿的表现意见很大!”
“我怎么了?”
“人家小白领经历了严酷的身心煎熬,你看在眼里,忘在心头,连句嘘寒问暖的话都不说一声,脸就像撞门板上没鼓起来,像话嘛你?”
“我是怕打扰了你的悲伤,要知道,悲伤是一种很好的滋味,可牛啦。”
“你一点也不爱我,就会嘻皮笑脸的往我伤口上撒粗盐!”
“得了吧,我可撒不起,留着盐还往炒菜锅里撒呢,怎么舍得往你那儿撒?”
“饭也不给人做点好吃的,净是方便面、速冻饺子,叫人家失业小白领儿的生活水平下降了一大截,饿得我夜里梦见过好几次大龙虾!”
“我看你长得倒是越来越像小龙虾了。”
“滚!”我话还没说完,袁晓晨跺着脚大叫起来,脸上也乐开了花,我知道,她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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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袁晓晨叫我带她去英东游泳馆游泳,我拗不过她,就带她去了,我换好衣服一进大厅,照例一头钻进水池,二话不说先游得一点劲没有了再说,等我重新爬到岸上才发现袁晓晨正稳坐在水池边,泳衣都没湿。
“怎么着,你半裸着又没太阳可晒,不怕冻感冒了呀?我长这么大没听说有泳模儿这回事儿,游泳馆付你钱吗?走吧。”
“别别别,有一男的看我半天了,我正想换姿式呢,你耐心点,我呢,反正也没事儿,叫他多看看,跳水里他就看不见了。”
“那男的在哪儿呢我帮你递句话吧?”
“不用,就对面,你知道什么叫眉目传情吗?我再传一个过去。”说罢,向对面眨眨眼睛。
我一抬头,果真有一男的坐在对面的水池边,人长得又黑又结实,虎头虎脑的,用两条短粗腿在水里划拉着。见我看他,把泳镜拉下来戴上,但仍向这边张望着。我明白了,一定是袁晓晨约了他或是他约了袁晓晨在这里见面。
我讨厌成为姑娘们搞感情游戏的附属品,于是对袁晓晨说:“你先跟他传着,我就不耽误你了,回头电话联系。”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泳池,我到更衣处洗了个澡,然后换好衣服出来,在大厅里买了一瓶冰镇乌龙茶,边喝边走向停车场,在汽车边,再次看到袁晓晨。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怎么你也是一大作家呢,叫你没面子了。”
我没说话,钻进汽车,袁晓晨也跟着钻了进来。
“你别生气啦,我只是想叫他瞧瞧你,他也爱看你的书,我跟他说我跟你好了,他不信,非要亲自看看。”
我本想说“谁跟你好了”话在嘴边停住了,觉得这么说伤人,也就算了,在一般的男女关系上,我特烦被人裹挟着做这做那,尤其是被不懂事儿的姑娘裹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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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开动不久,我便对袁晓晨说:“下面一个月我要写剧本,我想一个人写,你要是没地儿,我替你租一间房,你以后有钱了还我,没有就算了,一会儿路上找一报刊亭停一下,买几份报纸,你看看。”
袁晓晨听了我的话,没出声,路上我到一报摊亭买了两期精品购物指南扔进车里,她也没看,直发愣,回到家,她进了门,飞快地钻进卧室,关上门,假装睡觉。
到晚上,她走出来,眼睛哭肿了,坐在我的桌子边,伺机搭话。
我在电脑前敲击,见她来,换成空档接龙,我翻着扑克,故意不跟她说话,在我的经验里,像袁晓晨这种姑娘属于纠缠麻烦类的,当炮友混着没什么问题,要是弄假成真,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所以决定铁着心肠不改初衷。
一会儿,她走了,我听到背后有些声响,不久,袁晓晨拖着她的大箱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背上还背了两个包,出门都费了半天劲,我回头看着她,她也回头看着我。
然后,她笑着说:“你别不忍心,别拦着我,我先去桑拿,明天自己找房子。”然后就看着我,一动不动。
“这天都黑了,要走明天走,又不在乎这一晚上,去桑拿干嘛呀?”
“我背这么沉的东西,正好先按摩按摩,这事儿我都盘算好了,你好好写你的剧本吧,我不打扰你了,再见。”说完,看着我的反应。
我把转椅转了一百八十度,用后背对着她,继续翻扑克。
果然不出所料,背后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一个小蚊子般的声音响起:“你就不送人家呀,这天这么黑,外面还这么冷,我这么一无家可归的小白领儿,带这么多东西,碰上坏人怎么办呀要是贪色呢,我可以咬牙忍过去,万一碰上那贪财的,我可有生命危险啊再说”
我回过身看着她,她的脸色已转成笑模样,接着说:“再说,咱们这炮友当的也名不符实呀,自从我进了你这门儿,一炮还都没打过,说出去多难听呀”
“滚!”我笑着说。
她见我松了口儿,把身上的背包“咣、咣”两声扔在地上,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在我脸上狠亲了两口,用哭腔说:“我知道你风流自私还无情,也不缺姑娘,以后我除了打*炮再也不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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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晓晨说对了,凭着风流、自私加外无情,我得以保持一种称之为相对自由的生活方式。
一般来讲,只要在**与物质上不过于贪婪,便可不受别人的摆布与支配,只要放弃虚荣心,便可逃避一种不幸的命运,即,直接或间接的金钱美女的奴隶,维持一点点做人的尊严,我没有控制别人的**,只是在自己的手工小作坊里工作,工作时间由我支配,我不打扰别人,也拒绝别人的打扰,对于社会上那些风风火火的事业,我觉得多半缺乏意义,年轻时在文学艺术上的天真抱负也随着商品时代的到来烟消云散了,随着知识及阅历的增加,我更加看清个人私欲是如何打着各种幌子在社会上你争我夺,毫不相让,对于加入进去,我是一无兴趣二无能力,我在人群中确定自己的位置,那就是争取做一个无立场的旁观者,无情看待一切,看待这个由基本相同的生命意志所组成的花样百出的世界,我除了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有责任外,不想再给自己增添新的责任,我了解了我的位置,我只是一名大众娱乐提供者,让大众得到消遣,从而赢得我自己的一份口粮,我还是一名只属于自己的诗人,因了解个体生命的孤独而忧伤,因忧伤而更深刻地直观生命的无力、迷茫与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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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啊,尽管结果必为一死,人仍然不死心,希望自己在宇宙里显得重要,这是一切雄心壮志的源泉,可惜的是,这希望在我眼里是那么可怜巴巴而一厢情愿,这希望的表现形式又是那么丑恶,因为它只能以欺骗的手段向同样的生命诉说与强调,而不是向无生命的物质发出挑战人最虚假的尊严是建立在人的眼中的,即使道德的目的
也不过如此。
生命,一个不及物的神话,一个天真的无知与狂妄,一个混乱的梦,当我向你告别之时,我不会说我想,我要,我希望,那是青春玩笑,不值一提,我说,我接受,我愿意,我甘心,我不痛苦,我不反击,事实上我一筹莫展,我毫无办法,我选择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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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得袁晓晨的小伎俩,那是小可爱的专利:出于小自信,先是卖弄一些自为得意的小聪明,不管用之后,就会在最后一刻崩溃,然后是试探着求饶,耍赖,一旦成功,便满心欢喜。
我抱着袁晓晨,看着她的脸,眼睛里还有泪花,却高兴得忘乎所以,只是一眨眼,她便把她的东西重新摊在我的房间里,瓶瓶罐罐到处都是,连上衣和裤子都往我的衣柜里挂,袁晓晨忙来忙去,我回去继续写作,背后是她似乎是永不止息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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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临睡前,我*在床上看报纸,是那份精品购物指南,袁晓晨穿着一身棉布碎花的睡衣裤,掀开被子的一边坐到我身边,手里拿了一瓶油往衬衣裤里东一下西一下地涂抹,我斜了她一眼:“没有人搔扰,就自己骚,可以呀!”
她斜了我一眼,从被子底下踹了我一脚,说:“你也抹点油吧,冬天干。”
“我用不着,我还等着干透了当装甲使呢。”
我接着看报纸,袁晓晨拿起我看剩下的也在旁边翻看,见到我翻看租房信息,她一把抢过来扔在一边:“看什么看!还偷偷地想赶我走啊!”“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哪有随便得那么准的?一看就看到租房那一栏!”
“行,我看汽车,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我劝你动动脑筋,盘算盘算,什么时候挣点钱给我买辆宝马,也叫我开出去威风威风,最起码落一个美女配名车。”
“这报纸上说,北京第二清洁队招人呢,你赶紧报名还来得及,明儿一早领导就发你一辆垃圾车,开过去暴土狼烟儿的,人家都躲着你,一辈子不出车祸,闯红灯都没人敢拦,那才叫威风呢!”
“去去去,一点志气也没有!”
“妈的不给女的花钱就叫没志气?你奶奶教你汉语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吗?”
“是。”
“我真佩服你奶奶,同情你爷爷,也不知他这辈子在你***淫威下活得如何。”
“比我奶奶早死二十年。”
“我的天但愿旧时代的悲剧不会重演。”
“我就要在你身上重演!”她提高声调并掐了我一下。
“滚!”我笑着说。
袁晓晨踢了我一脚,然后假装要从床上下去,又不甘心地回头看着我:“你又轰我走了?”
“没轰。”
“你轰了我滚给你看看。”说罢,她“咕咚”一声滚到床下,样子笨拙而好笑。
我抬手把她从床下捞起来,她支着一条胳膊使劲揉,嘴里发出“丝丝”的吸气声。
“摔疼了吧?以后表演前要练习练习,就这水平,扑通扑通的,我还以为一个癞蛤蟆掉桶里了呢!”
“滚!”她爬上来又给了我一拳。
我拾起被子上的报纸接着看,袁晓晨推推我肩膀:“我问你,你脑子里真的转过赶我走的念头吗?”
“你是弄不清自己的实力,想从我这儿统计一下你的魅力值是不是?”
“怎么着吧!”
“零!零!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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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虽说是炮友,我和袁晓晨的关系也比较一般,一个星期也就通一两次电话,我周末去欢场混的时候,往往会叫她一声,有时她去,有时她有事儿不去,要是去,也不一定跟我一起回家,有时候我在酒吧打扑克,打着打着她人就不见了,总之是有一搭没一搭,我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我没接过她,也没送过她,我甚至不知道她住在哪里,突然间,她闯进
我的生活,东西扔得铺天盖地,人就那么四平八稳地躺在我身边,叫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我也懒得问她,这方面,我一向随和。
“你有固定的女朋友吗?”当我睡下时,袁晓晨问我。
“没有。”
“不固定的呢?”
“你算一个吧。”
“还有吗?”
“这是我**,拒绝回答。”
“你觉得我当你女朋友怎么样?”
“你?”
“我!”
“走一步看一步吧。”
“哎哎,别这么不情愿的样子,我追问你一声,咱俩试试,你说怎么样?”
“行啊。”
“那以后就我老大了,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以后要是有女的给你打电话,我接着了骂她骚逼你可别拦着!”
“谁让你接我电话的?明天我给你装一电话。”
“你省点钱给我买开心小礼物吧装什么电话!”
“你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我的打算嘛,最少在你这儿耗一个月,找到工作再说。”
“噢。”
“还有啊,我最近听说你越来越火,出名发财指日可待,有这回事吗?”
“没有我告诉你啊,你别想占我便宜,我的路子是,要是出名发财呢,就攒着钱追张曼玉王菲,实在不行张柏芝,章子怡也可以,要是我没饭辙了呢,就吃你一辈子,你就是嫁人我也要当你那个没出息的傻哥哥,天天睡你们家沙发里!”
“行啊,不过我告诉你,你跟我们家母狗一起睡的时候别毛手毛脚的,那东西告不了你性骚扰咬一口你可别骂人家是铁裤衩儿!”
“这点风度我有。”
“那就好咱说说这个月怎么过?”
“胡混呗。”
“怎么混?”
“我哪儿知道呀!”
“我告诉你生活费平摊,房子呢,我住你的,乱搞呢,我免费陪你,这家务劳动呢,我观察了一下,你整体上卫生水平还行,所以呢,维持现状就可以,我的要求是,每个月请我吃一次饭,你觉得我值多少就请多少钱的,别虚伪,要是打起来了呢,你让着我,再有啊,你的婚外色*情活动暂停,要是实在禁不住诱惑,出去带着安全套搞,事先别让我知道,事后不要告诉我,最后,出去玩向别人介绍的时候,说我是你是女朋友有什么意见?”
“同意。”
我关了灯,黑暗中,我听到她在一个人“吃吃”傻笑,笑了一会儿,轻声问我:“哎,你觉得我有没有正室范儿?”
“有。”
“当然啦,我天生就是做老大的命,以前我谈男朋友,已婚未婚的不管,我不说话,看一个月,未婚的一个月内得跟前一个断了,已婚的要是三个月之内不离婚,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牛逼啊你。”
“当然了,哎,我问你,今天晚上需不需要色*情服务?不需要的话,媳妇儿我可要睡了。”
“该睡睡你的。”
“那你祝小白领儿晚安。”她假装娇滴滴地说,还探身亲了我一口。
“呸!把衣服全他妈脱了!赶紧!天亮的时候别说我是毛儿片大腕儿啊,我可听够了!”
“哎,不牛逼会死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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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这么有点急匆匆地搞定了。
我没有问袁晓晨突然冲到我这里的原因,也没有往后想会有什么结果,在我的性情里,对于讨论一件事的将来很不耐烦,认为那不过只是一种胡思乱想罢了。生活就是这样,当你试图加以控制的时候,它往往因缺乏头绪而显得十分困难,当你将它置之一边的时候,事情自己便会按照它的逻辑走下去,我只需耐心,事情自己就会有所谓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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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这么有点急匆匆地搞定了。
我没有问袁晓晨突然冲到我这里的原因,也没有往后想会有什么结果,在我的性情里,对于讨论一件事的将来很不耐烦,认为那不过只是一种胡思乱想罢了。生活就是这样,当你试图加以控制的时候,它往往因缺乏头绪而显得十分困难,当你将它置之一边的时候,事情自己便会按照它的逻辑走下去,我只需耐心,事情自己就会有所谓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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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说,袁晓晨安营扎寨的本领真是一流儿,两星期后,我发现,随着她的不懈努力,慢慢的,她的存在一点一滴、然而又是顽强地显示出来,通过性生活,她把我的作息时间调整得与她同步,与她同睡同起,我时常被她以“顺便”作为理由,糊里糊涂地陪着她去做一些独自一人时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我注意到,懂事女人的自我中心往往是以一种十分隐密的方式实现的,它不是一种命令、要求或是讲道理,而是以一种合情合理的方式展开的,袁晓晨有一个清晰的秘书式的头脑,她擅长把几个分散的目标集中起来管理,从而获得一种有效率的结果,比如,她先叫我相信,我需要一条与被罩颜色相配的新床单,然后她会把购买时间安排在她面试的时候,这样,我便会开车去买一条新床单,顺便送她去面试,类似的小花招在她那里层出不穷,叫我惊叹白领的智慧,与她在一起,我变得十分讲究并且节省,我发现,我原来的生活常识过时了,如果她不在洗衣机前面贴一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洗衣常识,我甚至搞不清原来很多种衣料的衣服是要分开洗的,时间与顺序也全不一样,效果当然也看得出来,在购物方面,袁晓晨叫我大开眼界,以前在超市看也不看的商品,现在居然要细读说明书,我的房间比以前更干净更漂亮了,每一样东西使得更方便了,生活必需品更多了,而花费更合理了,总之,这一次不太草率的同居生活,竟叫我考虑到一种叫做婚姻的可能性,虽然那种想法只是从脑际一闪而过,但我无法否认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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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的时间,我还发现袁晓晨在悄悄观察我,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知为什么,我时常有一种被评估了的感觉,也就是说,她时常在我做某事时发表一些个人看法,我与朋友通电话时,她在旁边听着,我挂上电话,她便对我说,我哪一句说得有些过分,会产生不利于我的效果,我顺手收拾了一次屋子,竟会得到她的表扬,当然,在事实前面
加上“没想到”三个字,使得我被鼓励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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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男寡女成天面面相觑,打交道的主要内容不外乎食色两件事,围着这两件事生活十分单调,所以需要我们对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热情,我发现袁晓晨还真有,我们每天吃一顿到五顿不等,主要看心情,有时是一起做,有时分头吃,有时说去逛超市买点东西回来做,结果就在超市里吃饱了,有时说去外面转悠一圈儿,结果却在一个小饭馆里撑得走不回来,当然,这都是例外,一般的条理总是有的,由于我手头有事儿,即使没得写,也愿意趴在电脑前,吃饭就主要由袁晓晨张罗,袁晓晨对各种在火上热十分钟就能上桌儿的方便食品了如指掌,每当我听到她用金属勺敲桌子,就知道要开饭了,她对此时常得意地形容:“你倒有求必应啊,跟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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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偶尔也有例外。
有那么几天,可能与找工作失败有关,袁晓晨情绪不佳,在内心里试图逃避现实,觉睡得比婴儿都多,就是醒着,脸上也是一副犹在梦中的神色,饭也不爱吃了,门也不出,我们就消耗到冰箱里只剩了半斤挂面为止,我把那挂面做成凉面,与袁晓晨吃了一顿,还剩下一两左右,放在冰箱里,虽然我写的剧本正在关键时刻,但心里却不时惦记着那最后几根挂面,我写累了睡了一觉,梦里把挂面吃完了,醒来一起床,却发现袁晓晨正稳稳地坐在饭桌前面无情地吃着。
我搬把椅子坐到她对面,眨着眼睛,盯着她看,努力让她对我的注视产生一种众目睽睽的印象,但她一点也不理会我眼巴巴的注视,从容地用筷子把面条搅了搅,浇上我买的老干妈版贵州辣酱,还破例放了一点黑胡椒末,然后张开不知羞耻的嘴你可知道我当时有多愤怒?
“住手!”我叫喊道“你也太自私了。”
她瞟了我一眼,用气我的腔调慢悠悠地说:“怎么啦?”
“这是仅有的一两凉面,我做的!昨天晚上吃剩下的,被我放在冰箱里,用保鲜膜包上的,你好意思一个人吃吗?”
“为什么不?”她竟用英语反问我。
“那么,你知道我也像你一样饿吗?”
“我知道,当然知道。”她慢悠悠地说。
“可是,你为什么不分我一半儿?”我拍着桌子假装咆哮起来。
她吃了一口面条,然后用筷子点点我的脸:“因为你比我起的晚,而且,你他*的也该去商场买生活必需品了,回回都是我去。”
“没有这一两面条,我走不动。”我用无赖的腔调逗她。
“所以嘛,我吃,然后我去逛商场。”袁晓晨无比细致地把最后两根面吃完,然后回答我。
“等你逛回来,我早饿死啦!”
“我会把你救活的,放心。”说罢,她又吃了两口,突然间,她忍不住笑了,把嘴伸向我,于是,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辣酱味便传到我嘴里。
“要是不让我吃面,就不要叫我尝什么辣味,免得增强了我的食欲,又不满足我。”
“这道理你也懂啊?可你昨天为什么买回两张三级片,放给我看,然后却一个人溜走,呼呼大睡呢?”
“你不会叫我呀?”
“我推了你半天,可你一脚把我踢床下去了。”
“真的?”
“而且不止一次!”她拍着桌子,学着我假装咆哮起来。
“难道你不知道,当时我在做怪梦吗?你就不能挑别的时候吗?”
“我要是挑别的时候,你没准儿会一脚把我踢楼下去,你想过这个后果吗?”
“看来你想过。”
“答案正确!”她说,拍拍我的头“你先再睡一会儿吧,等我把吃的买回来叫你。”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她的建议,认为很好,于是站起来,信步走回卧室,一头倒回床上,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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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由食提到色,我也不妨接着说两句。
写东西这件事特别毁坏人的**,谁要是想趟一趟禁欲之路,写东西无疑是个很好的方式,特别是接到一个必须按期完成的订单,那时候,你的身心会因压力而疲惫,并且,根
据多年的经验,我似乎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那就是写作与性不相容,一般的感受是,如果有性生活,那么第二天写起来就会感到头脑中空空如也,人如腾云驾雾,除了满足地发发愣以外,还真没别的事可干。
我认为写作活动源于一种内心深处的匮乏,也许有人更愿意在心满意足之间随手写写东西,不过我认为那东西要是读起来一定非常气人,字里行间定会洋溢着一种得意之色,谁会愿意去看别人得意的样子呢?反正我不会。
所以,我说那一段我对性生活不太上心你不会感到奇怪吧?
然而,袁晓晨却感到奇怪。
奇怪之余,她便有事没事地试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