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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天薇的话显然是激怒了杜天莹。
只听她尖声道:“是,他的眼里是没有我,那是因为你长得漂亮,长得可爱,你是母亲嫡出的女儿,是他嫡亲的表妹。我这个容貌普通,又不爱撒娇,还是他姨母最讨厌女子的女儿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杜天薇,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恨不得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你这个人。”
杜天莹突然起身,走到案几前举起美人觚大瓶,狠狠的往地上摔去。
她厉声道:“杜天薇,我只有把这只美人瓶摔坏了,摔碎了,踩在脚底下,她才不会碍着我的眼。”
杜天薇看着眼前这个几欲发狂的女子,胸中涌起了无边的哀伤。
表嫂说的没错,一个女子的嫉妒,偏执是可以毁天灭地的。
她走上前,弯身捡起一块碎片,放在手里,来回看了看,淡淡一笑道:“宋代官窑的美人瓶,这张案几是黄花梨木案几,姐姐的琴桌是黄花梨木卷角牙琴桌,桌上的琴是飞泉琴,姐姐的衣厨里春夏秋冬的衣裳,只怕比我还多吧,啧啧啧,哪一样不是母亲为你精心挑选的。只可惜,这些名贵的东西并没有埋满你心里的*。寒表哥从来不招你惹你,你为什么要把他牵扯进来?”
杜天莹冷冷一笑,道:“他不是为了蒋欣瑶连命都不要了吗,我倒想看看,结发的妻子和心爱的表妹,他会选择谁!”
杜天薇勃然变色,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怒睁,双手紧握成拳,半晌,才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姐姐,表嫂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人之所以不满足,是因为要的太多’,她还说‘老天爷让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是有道理的。有的人家财万贯。却子孙没有出息;有的人学识渊博,却长相丑陋;有的人荣华富贵,却后院失火,有的人娇妻美妾,却郁郁不得志;有的人家徒四壁,却夫妻和睦。’”
“姐姐,我曾经也羡慕过你,你聪明,温柔,博学多才。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精。我也曾嫉妒每次父亲夸你,脸上总带着得意的笑,而他说起我,则是一脸无可奈何。”
一滴眼泪从杜天莹脸上悄然划落。妹妹嫉妒我。她居然也嫉妒我。
杜天薇生生撇过头,一字一句道:“我是嫡,你是庶,由不得我选,由不得你选,老天爷都安排好的。我有的,你再恨也抢不走;你有的。我再羡慕,再嫉妒也学不会。瞧瞧,多公平!今日的事,我不会原谅你,咱们姐妹以后是好是坏,各凭本事。只别再使那些个龌龊的招,让我瞧不起你!”
说罢,杜天薇冷笑一声,丢下碎片,甩袖离去。
杜天莹泪下沾襟。立在满是碎片的屋里,久久未动。
春日的雨,自那日后,断断续续的下了几天。
蒋欣瑶向来不是那悲秋伤春的人,杜天莹的事虽引得她唏嘘不已,但毕竟只是见过一两面的人,也没多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杜天莹不过是另一个蒋欣珊。
所不同的是,蒋欣珊是被宠坏的庶女,要的不过是衣,食,住,行上物质的胜出。
而杜天莹则是不容易满足的庶女,要的是物质,精神全方位的胜出。
女人是这个世界上虚荣心最强的动物。而虚荣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内心的*。
男人想要功名利禄,如花美眷;女人想要嫁入高门,郎情妾意;读书人想要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伎女则想趁着年轻,洗白上岸。恰到好处的虚荣心可以使人有一颗永不服输的心,过犹不及的虚荣心则让人失了本性。
很不幸的,蒋欣珊,杜天莹就属于后者,而且她们的虚荣心已经转变成嫉妒心,报复心,一个不小心,那是要取人首级的。
蒋欣瑶深深后怕的同时,又不禁感叹道,既要出身名门,琴棋书画皆通;又要貌美如花,绝代倾城;还想父慈母爱,兄友弟躬,恨不得全天下的好事都叫她一人沾了,天底下岂有这样的好事?
蒋欣瑶活了两世,只见过一个十全十美的人,那就是女儿手里的芭比娃娃,可惜,是个死物。
杜家的事没能瞒过萧亭。老太爷知道事情的来胧去脉,气得在院子里对着一株半死不活的牡丹骂了半天。
蒋欣瑶也不去劝,老爷子唯一的外孙女差点被人喂了春药与他唯一的亲孙子在床上进行交流活动,换了谁都会大怒一场。
当然令老太爷更为生气的是女婿杜云鹏的态度。
禁足,这是什么破惩罚,不就是吃穿不少,在自个院里吃饭睡觉。干出这样伤天害理,阴险狠毒的事在老爷子的意识中,那就该逐出家门,再不济也得重打五十大板,关入柴房半年。
可如今不过是女儿禁了足,生母信了佛,亲舅撵出府,这让老太爷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这两天老太爷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连药草也懒得管,就想着等天大睛了,把女儿叫回来,好好骂上一骂。
萧寒知道祖父的心思,只觉得左右为难。
杜家为了这事,已经是人仰马翻,姨夫一下子卧病在床,姨母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时候祖父再这么掺和一脚,不是乱上添乱吗。
于是,趁着夜里女人意乱情迷之时,软语哀求一番,又把女人伺弄得舒舒服服,女人才嘟着小嘴,懒懒应下。
第二日,祖孙三人吃完早膳,蒋欣瑶死皮赖脸跟着老太爷去了后园的草药圃,装模作样的鉴赏一番后,便叹道:“祖父,我看这株紫苏叶长得真不好看,也没什么大用处,我帮您拔了吧。”
萧亭横眉一挑:“孙媳妇,我辛辛苦苦种了两年,才长成这样子,你还嫌它不好看,你今日是故意来气我的吧?”
蒋欣瑶两眼一翻,哀声叹气道:“人家辛辛苦苦养了十五年的女儿,你不是也想叫人家逐出家门吗?”
萧亭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中,只觉气闷。
蒋欣瑶不等他动怒,上前搀住老太爷,柔声道:“祖父,一株草药您尚且舍不得,更何况是姨夫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人家可是骨肉血亲啊。”
萧亭冷哼一声,把脸别了过去。
“这个杜天莹别说您不喜欢,连我这个只见过两回面的人也是不喜欢的。女孩子心那么狠真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她再坏,也是姨夫的血脉,血浓于水啊。祖父,您让姨母夹在中间,既得顾着你,又得顾着姨夫,这活可不大好干!”
“不好干,早干什么去了?这样的庶女就该好好管教。”
欣瑶见祖父脸上有一丝松动,又笑道:“换个角度再想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姨夫经此一事,看清了那一对母女的为人;只要把天莹远远的嫁了,姨母从此高枕无忧。您想想,以往那一对母女怎么就得了姨夫的心,出身不高,长相一般,不就是因为她们不争不闹吗,不就是因为她们弱小可怜吗。姨母这个时候不出头,就是最好的出头。
再者说,让天薇妹妹经历些事情,不是坏事。草药尚得经历风雨,更何况人呢。将来天薇妹妹嫁了人,难勉遇到个把个心怀不诡的人,她有了前车之鉴,才不会吃亏。
当然了,如果天薇妹妹有她表嫂我这般好命,府里的长辈既和蔼可亲又睿智大度,夫君既成熟稳重又体贴入微,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祖父,您说我说得可对?”
老太爷直直的看着蒋欣瑶,浑浊的眼睛似要看穿那颗九曲十八弯的心,半天,才叹道:“你这孩子,我才说了一句话,却招来你一堆话,真真是无理!”
蒋欣瑶忙陪笑道:“不是无理,是非常无理。祖父,回头再帮我开药,加一味苦药到里面,算是惩罚,您看行不行?”
老太爷气结,脸板得铁青,半天才道:“药能随便加吗?今天晚上,我要吃卤大肠,还要一盘肥肠鱼,多放点辣。”
蒋欣瑶心道,您今日是跟肠子较上劲了吗?
脸上却笑得灿烂,道:“今日庄子上送来几斤活虾,祖父可想尝尝醉虾的味道啊?用我们南边上好的腐乳,配着十年的女儿红,加上蒜泥,生姜末,辣椒末”
萧亭咽了咽口水,脸上有了一丝松动:“得了,别在这儿吹,晚上我等着呢。你祖父我没那么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分得清。”
说罢,甩甩衣袖,双手一背,哼了小曲就往前头去。
蒋欣瑶长长的吁了口气,定定的看着老太爷远去的背影半晌,才拍了拍手,气定神闲的散步回了院子。
晚间,萧寒回府,见祖父脸上有了笑,吃饭有了胃口,感激的捏了捏欣瑶的手,凑近悄声道:“瑶瑶,谢谢你。”
蒋欣瑶得意的翻了翻眼睛,含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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