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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写到蒋欣瑶肃脸问蒋元晨,他的富贵从何而来?
蒋元晨认真思索了一下,道:“从父母处来,从老太太处来。”
欣瑶冷笑问:“若有一天,这些人都不在了,你的富贵从何而来?”
蒋元晨勉强道:“我好好读书,将来做官,自个挣回来。”
“有志气。姐姐告诉你,富贵从自己手中来方才长长久久。我把你的银子拿来,为的就是让你体会到一个人没有银子的难处,处处伸手问别人要银子的苦处。如今你可有体会了?”
蒋元晨小脑袋点得跟鸡琢米似的。
“父亲,母亲宠爱你,怕你吃苦,除了月例外,私底下常有补贴。若双亲老了,蒋家倒了,再无能力供给,你该怎么办?弟弟,姐姐不是危言耸听。现如今日子安稳,谁能保证一世安稳?”
蒋元晨的脸渐渐紧绷,眼睛越发明亮。
“哪一天,你当真一贫如洗了,可会贫而无谄,贫而乐有?富贵时且不能富而无娇,富而好礼,何况贫穷时呢?今儿个,你拿着所有家当为我买簪子,我很高兴。若有一天,你拿着自己赚的银子,买根线送给我,我会更高兴。弟弟,祖上的荫护只能护得一时,自己的安身立命,才能立得一世。”
蒋元晨重重点点头。
欣瑶又道:“有道是智者不失言。一个聪明的人,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不说什么。有些话,随手捻来,信口讲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人在对面。心隔千里。今儿个只是些旧书,不值什么。明儿个若是稀世珍宝呢?保不准就有那别有用心之人心怀歹念。都道祸从口出,言多必失。你还小,不明白世道艰险。有的时候,背后捅刀的往往是你最好的朋友。”
蒋元晨听罢,心悦诚服,肃然起敬,刚想开口,又听姐姐道:“弟弟,你可知咱们姐弟两个相处,有了矛盾,有了意见,不论对错。谁先低头?”
“哎,自是我先低头,谁敢让你低头。”蒋元晨一脸委屈道。
“噢,为什么不敢让我先低头?”
“那还不是因为”蒋元晨哪好意思把真正的理由出来。
蒋欣瑶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所以。今日,我想跟你说的其三便是:别让自己的弱点成为他人有恃无恐的理由。”
“姐姐,是不是老太太因觉着亏欠了周姨娘,这便成为周姨娘有恃无恐的理由。”蒋元晨茅塞顿开。
蒋欣瑶道:“嗯,异曲同工。咱们姐弟俩一母同胞,姐姐有所依仗,以此要挟。只当逗乐,无伤大雅;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呢?便是那祸乱的开始。你可明白?”
蒋元晨哪里听过这些?茫茫然不知所措看着欣瑶。
欣瑶知道有些话须得细细体味琢磨,方能明白,笑道:“弟弟,我们是姐弟,你只须记得一点。姐姐永远不会伤害你,就如同弟弟永远保护我是一样的道理。”
蒋元晨捧着锦盒浑浑噩噩回了书房,枯坐了一夜,第二日照常起来练武,上学。
待欣瑶起床后才发现。锦盒安安静静的摆放在她妆台上。
蒋欣瑶莞尔一笑,灿若明珠。
老太太近日帮二爷相看了几户人家,总觉着不太满意。不是门第低了,就是姑娘家是庶出。
还是钱嬷嬷一语中的,府里下个月才出孝,二老爷或官复原职,或是更进一步,都观望着呢。这个时候给二爷定亲,真正是高不成,低不就,不如等二老爷定下来,到时候再相看也不迟。
老太太思虑再三,派人找来小儿子,两人在房里商议半天,第二日,便有书信往京城去。
蒋欣瑶近日却意外的接到了京城二姐的来信,信中只引用了前人的一首词:
楼倚春江百尺高,烟中还未见归桡,几时期信似江潮?
花片片飞风弄蝶,柳阴阴下水平桥,日长才过又今宵。
欣瑶看罢,一连几日心情烦闷。
这是一首闺怨词,说的是闺中女子念远怀人,孤寂愁闷,熬过了长长的白日,熬不过漫漫长夜的幽幽凄苦。
烦闷了几日,欣瑶还是让微云把二姐姐的信私下里给杜姨娘送去。她不是观音菩萨,救苦救难,能救的唯有二姐姐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嫁的又是这样一个人,过什么日子,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二姐姐心知肚明。
自伤,自恋,自怜容易上瘾,毫无益处。聪明的女人,无论在何种境况,都不会让自己置身困境,郁郁而活。
思前想后,蒋欣瑶还是回了封信,也只有四句话:
善似青松恶似花,青松冷淡不如花;
有朝一日浓霜降,只见青松不见花。
花儿易逝,青松不屈,蒋欣瑶唯有祝福。
顾氏见女儿因二小姐的事心绪不宁,冷眼旁观了几日后,也不多言,推说身子不舒服,把照顾昊哥儿的事交给了欣瑶。
蒋欣瑶忙着三个铺子的经营,加上个精力旺盛的小不点,日子一下充实起来,哪还有时间悲秋伤月。
这日蒋元晨刚下了学,便被沈力拉着上了马车,李君见此情形,安排人回府传话,自己则驾着马车紧随其后。
那沈力一身家常青袍铺展如云。
他半倚在车内,黑沉沉的眸子无声一抬,似笑非笑道:“晨弟,过两日父亲生辰,我常年不在他老人家身边,想买块好玉送与他。听说瑾珏阁的东西甚好,我在苏州府没几个称兄道弟的朋友,今日找你来,请你帮我掌掌眼。”
蒋元晨下意识摸了摸怀里惴着的银子,叹息连连:“沈大哥,去那个地方,银子可得带够。”
“噢,原来晨弟早已去过,这趟我算是找对人了。”沈力笑不及底。
蒋元晨一想到那次的窘态,面色微红。心有余悸道:“去过一次,带了几百两银子。进门前还觉着自己是个爷,雄赳赳气昂昂,腰背挺得比哪个都直。谁知进了门以后才知道。我怀里揣的那点银子,只够买只簪子,还是最不起眼的那种。”
沈力俊眉轻抬道:“好好的,力弟买什么簪子,可是送什么人?”
蒋元晨老老实实道:“我看姐姐头上老戴那只白玉簪子,都几年了,也没换过,想买了来,送给她。”
沈力道:“噢,看来。你们姐弟俩感情非同一般。她可欢喜你送的簪子?”
蒋元晨挺了挺胸膛,笑得欢实:“那是自然,她与我一母同胞,最最亲近不过。姐姐说,我便是送她根线。她都欢喜。”
沈力若有所思的叹道:“这让我想起我那两个亲姐姐来,在家里,可不是对我最亲?如今都嫁了人了,一年到头,也难得见次面。即便回来,也是姐夫长,姐夫短的。伤人心哪!”
蒋元晨只觉此话甚为贴心,沮丧道:“这也是我愁闷的事。若有一日,姐姐出了门子,就再无人给我做新衣,管我读书,哎”沈力坏笑道:“噢。晨弟,你姐姐还管着你读书。”
蒋元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浑然没有察觉:“不早跟你说过吗?不满她的意,我可是连饭都没得吃。我那四姐姐,学问自是好的。若为男子,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沈力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闺中女子,识得几个字,也就罢了,如何能成就大事?晨弟言过其实了!”
蒋元晨心下很不服气道:“沈大哥,你说的,那是一般的庸脂俗粉。不是我吹,我那四姐算了,不说了。”
沈力奇道:“好好的,怎么又不说了?”
蒋元晨面色有些奇怪,踌躇半晌才道:“也没什么,反正我知道她是个好的,就行了。”
沈力心下暗惊。这傻小子什么时候对我存了戒心?
说话间,马车来到瑾珏阁门口,早有那铺子里眼尖的伙计上前打起帘子,侍侯两人下车。
“两位小爷,里边请。”
沈力不慌不忙,打开扇子,轻摇两下,一副富家公子的做派。
蒋元晨斜眼看沈力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心道还是力哥比我有气魄。他哪里知道,沈力怀里揣着两千多两银票,银子一多,气魄自然足。
沈力抬眼只见瑾珏阁的牌匾高高悬挂,边上书有一副对联: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那字端得是龙飞凤舞,入木三分。
进了里间,只见头顶八只烛台高高悬挂半空,左手边三节柜台,柜台里铺放纯白色兔毛作垫布。右手边三节卷草纹多宝阁,错落有致的摆放着精致的物品。
沈力细细打量,暗自心惊。
小伙计早就练得一双慧眼,瞧两人通身气派,非富即贵,殷勤地道:“两位爷,咱们店二楼由掌柜亲自接待,东西都是珍品,可要上楼一看?”
沈力展开折扇缓缓扇风,装模作样道:“晨弟,瞧瞧去。”
蒋元晨囊中羞涩,底气不足道:“沈大哥,我看着下边的东西就很好。”
眼尖的伙计早就认出来人是谁,陪笑道:“这位小爷,瞧瞧也无防。我们东家说了,上回卖您那簪子,卖贵了,下回只要您来,一定给您个好价格。两位,楼上请。”
蒋元晨狐疑的看一眼伙计,愤愤道:“我就说你们这个店黑,一只小小的簪子,就卖几百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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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咬牙三更,明日起只有两更,对不住亲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