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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蜜深吸了口气,将火气压下来,沉着脚步端着碗筷出门,走到门口,她终是一顿,改了方向。
她实在咽不下别人的残羹剩饭,可在这样的生活条件下,又觉得倒掉实在太过可惜。于是,便决定便宜街上的那些叫花子。
这个时代的生活水平远没有她前世高,饿死街头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乞丐到处都是,而且她相信,他们远达不到住五星级酒店的水平。
于是,令田蜜没想到的是,她在这儿工作大半个月,没和同事处理好关系,反倒因一饭之恩,跟这条街上的乞丐混了个熟。
这天,田蜜准时来药坊点卯,尚未进门,便听蹲在墙角的小乞丐脆生生地道:“田姑娘早啊。”
“笑笑早啊。”小乞丐有十一二岁的样子,瘦瘦小小,像根条儿一样,据说是个孤儿,无姓无名。
田蜜某天清晨心血来潮,背着她让她娘特意给她做的斜跨布包,边走边哼唱:“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唱到这里时,正巧一眼撞见小乞丐。
小乞丐很喜欢这歌谣,乐得直拍手,田蜜瞬间福至心灵,便给他取名阳笑,有名字的阳笑高兴得不得了,此后见到她就笑脸相迎。
两人互相打过招呼后,也没多闲扯,田蜜便进到店铺后面。
这几天,她白天在帐房打杂,下工后单独留下来查阅账目,直到天黑才回家,回家后,拿出誊抄的草纸,做起了各项财务规划。
家里如今也是大变模样,不再是冷清清地没个人气儿,反倒处处都是生机。
乔宣的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当天就买来了一堆木料,加急赶制出了三张床榻,而后的几天,田蜜每天回家都会发现家里多了些器具,渐渐将屋子添满。
田川也没闲着,他晨起念书,念完书就按照谭氏给的清单,慢慢将一些小物件置办齐全。从集市回来后,便边看书边照顾谭氏,谭氏在他的精心照料下,也渐渐好了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谭氏病倒后,身体虚得没法做饭,田蜜是个家务白痴,盼她是完全没希望的,而在外面吃的话,成本又太高,于是,一家人的生活没了着落。
某天,田蜜下工,天已经黑透了,她拖着疲倦的身子,推开自家院门。一走进院子里,便闻到厨房那边飘来股奇怪的味道。
田蜜先前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连忙跑过去,一推门,门纹丝不动,似乎是从里面栓住了,她连拍了好几下,里面都没人开,半响才传来田川安抚的声音,叫她去堂屋里等。
直过了大半个时辰,田川才顶着张堪比花猫的脸,端着一盆黑糊糊的汤饭,垂头丧气地走进堂屋。后面跟着的,是衣服上白一团灰一团,却依旧步履翩翩的乔宣。
谭氏和田蜜看着两人的新造型哭笑不得,最终忍着笑,强逼着自己,将那面目全非的饭菜咽了下去,并且未免两人太过泄气,睁着眼说瞎话,大大地夸奖了两人一番。
所以说,环境才是改变人的最好利器,田川和乔宣两个饱读圣贤书的学子,在当时的情况下,完全抛却了‘君子远庖厨’的教条,认认真真地研究起了百味人生、食经、厨间道等饮食秘籍。
今天晚上回去,应该能吃上顿味道正常的饭了。田蜜如此想着,便觉得生活仿佛有了盼头,打杂打得轻快,一点儿没觉得累。
杨贤这几日都显得坐立难安,这种不安在今天简直升了两级,他早上往位置上一坐,就浑身都开始发酸,再瞟到桌上的帐目,便手脚都冒起了虚汗。他不时抬头看日头,随着辰时临近,他终是忍不住了,指使田蜜道:“你去给我看看刘管事在不在,我有事找他。”
“哦。”田蜜应了声,熟稔地起身,往前面铺子里去。
田蜜穿过侧门,见刘管事正在柜台边与久不见人影的张老板说着什么,两人见她出来,适时打住了话头,招呼道:“田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田蜜微微一笑,答道:“杨帐房有事儿找刘管事,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出来帮他看看刘管事在不在。”
刘管事闻言,便对张老板哈哈笑道:“老杨肯定是问竞卖的事情。真是巧啊,您这前脚才跟我说一会儿要带他前去赴宴,他后脚自个儿就寻上来了。杨帐房如此迫不及待,可见是成竹在胸。你看看你,堂堂一大老板,有什么好愁的?放心放心,肯定旗开得胜。”
张老板闻言,舒心了不少,勉强笑了两下,对田蜜道:“你去叫他出来一下。”
田蜜听话地点头,正待转身,却听张老板又叫到:“等等。”
她回头,见张老板沉吟了片刻,竟亲自走过来,说道:“算了,还是我跟你一道去请他吧。”
田蜜点点头,错开一步,让张老板走前头,她则落后一两步,不紧不慢地跟着。
张老板今日以金银纹簪束发,着一身似棉似锦的银色长袍,袍上绣有大朵富贵花,腰系嵌玉宽带,下坠金穗儿荷包。
他体形偏胖,如此穿着,不可谓不富态。
但其实,他不适合浅色,而且,全身不是白就是黄,未免太过俗气。——这身行头得花些钱吧?平时他可没这么张扬。
田蜜看在眼里,微微收敛视线,什么也没说。
靠近帐房时,张老板一改忧虑的神色,油性十足的椭圆脸立马光亮了起来,笑着扬声喊道:“我的大帐房啊,准备好——”
张老板是边走边喊,话音尚未落完,他一脚踩进门槛,剩下的话被喉咙卡了一下,转眼就变成了惊慌失措地叫唤:“你这是怎么了?”
闻得此言,院子里的人具是一惊,相继冲进房里。
便见杨贤倒在地上,全身痉挛,口中直吐白沫,整个人就跟发羊癫疯般。
张老板扑倒在案几后,慌乱地掐着杨贤的人中,又回头朝众人吼道:“快,快去叫炼药房的炼药师傅来!”
“唉,我去。”有人应了声,风一般地跑出去了。
剩下的人均手足无措地围在旁边,七嘴八舌地讨论。
“这可怎么办啊?”
“杨帐房这是什么病啊?平时瞅着不是挺正常的吗?”
“是啊,都吐白沫了,不会”
田蜜皱了皱眉头,看了眼门外。
这院子相当大,帐房与炼药房正好在直线距离最大的两斜角,杨贤病发已不知多久,眼看着有不行的趋势,分秒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