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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小姐!你怎么了!”耳旁传来晓红的惊呼,紧接着她被她不停的摇晃着。
晓红才叫人备了膳、前来叫她,不料门口就听见自家小姐不正常的笑声,进来一看才发现若芸满面泪水、笑的凄惨和诡异。
“小姐,你有事和晓红说呀,你别这样”晓红几乎要急得哭出来,却瞧见若芸渐渐止住笑容,紧接着她泪珠便一颗颗掉落。
若芸勉强镇定了下,默默将蝴蝶钗子与花枝放回又缓缓合上层层抽屉,摩挲着木纹,抱着箱子锁进柜底的暗格。
做完这些,她失魂落魄的坐下,提了几次气,才朝晓红道:“无济于事,回不去了,他已经离我而去。”说着,心中又是一痛。
“谁呀?”晓红着急地问道。
她苍白一笑,嘴角强勾出一个弧度,道:“程王爷”泪又流了下来。
晓红顿觉莫名其妙:“程王爷?程王爷今天不是还进宫了?算时间应该要回了”
若芸猛的想起百泽说过,程清璿今天进宫替公主把脉,稍后会向皇上辞行南下,再回京不知要多少年。
她微微一呆,紧接豁然站起,忙擦了擦脸。
“唉,小姐!等等啊!你要去哪里?唉?”晓红还没说完,若芸已然头也不回冲出了门。
出朝露宫已是天色昏暗,她等不及备轿、顾不得礼节,直奔乾元宫。
乾元宫离朝露宫不远。宫女太监们忙着送晚膳的送晚膳、掌灯的掌灯,廊上、步道皆人来人往,宫人们却看见新封的贤妃无人陪同、跌跌撞撞的朝乾元宫跑去。
一时宫人们跪的跪、叩首的叩首。这贤妃娘娘头上朱钗松松垮垮,目不斜视、几乎脚不沾尘的奔跑而过。
若芸终于看到了乾元宫在高阶上的飞梁画栋,毕竟身体还未痊愈,才踏了几步台阶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常德瞧见有人一步一停朝乾元宫来,路上竟无人通报或阻拦,再一看却是贤妃,忙迎了上来:“奴才参见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可是要见皇上?”
“常公公王王爷可是在乾元宫?”她停下大口喘着气,脾肺生疼,皱眉焦急的问。
“王爷?刚回去。走西华门呢唉娘娘慢着点儿。”常德才回答,贤妃苏若芸却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没半句话留给皇上。
常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这娘娘当真傻。入了宫来成了主子,多少人羡慕着,眼下不去讨皇上欢心、却去追问着王爷,这可真稀奇。
天色越来越暗,若芸一路从乾元宫赶到通向西华门巷,几乎用上了所有的气力,只觉得双脚越来越沉,转了个弯儿瞧见一顶大轿正要出禁宫。
她心下一急。忙高声喊道:“前面轿子,请留步!”
轿夫扭头看到她身上裹了素净的披帛。可罗裙竟显华贵,不敢怠慢忙停了轿子。
待她走到跟前,只见轿子旁却站着书言,清秀的脸上还留着伤痕,左手被绸带捆着吊在脖子上,见到是她便愣住了。
若芸心中猛地一沉:“书言,怎么是你?”
她这才抬头,轿子门楣上分明一只雄鹰振翅,瞬间哭笑不得:常德说的“王爷”竟不是程清璿!
书言不知她是何意,忙禀报道:“王爷,是贤妃娘娘。”
轿帘倏然掀开,荣逸轩束发玉带、锦衣华服,此刻神清气朗,早不见了回朝时那狼狈模样。一双鹰鹫般的眼见到她气喘吁吁的焦急模样,立刻放出了光彩:“若贤妃娘娘,你找本王,有何事?”说完,还是行了一礼。
脑子都在想截住程清璿的轿子,她此刻看到荣逸轩竟不知如何是好,听他薄唇轻吐自己的名字,若芸脑中反反复复的是“为何是你不是他” 心中除了失落还是失落,张了张嘴,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荣逸轩见她双眼红肿、妆容凌乱、神色惨淡,衣着半截华丽半截素,目不转睛盯着他却不说话,当即心下不忍,轻声叹息道:“唉,你要怨本王,便怨吧。”
当日他回朝迟了,她已成了皇上的贤妃,而向皇上提出求娶丁淑芳,皇上顺水推舟将胡玉儿赐婚与他作正妃,今日拜谢皇上却不料身为贤妃的她会追出来,他只当她不舍,顿觉遗憾又带了丝内疚。
若芸一个激灵回过神,才知荣逸轩会错了意,只是心中痛楚如鲠在喉,她摇了摇头便移开目光。
“若你肯等,本王他日定给你安稳之位。”荣逸轩将声音压得极低,语声冷冽,目光忽然犀利起来。
若芸闻言大惊,后退一步,看着荣逸轩冷峻的脸,他瞧她的眼神与瞄准猎物的鹰一般无二,只觉得他已陌生如斯。
从曾经才情兼备的皇子,到如今步步为营的亲王,在他的眼中,首先是皇位,然后还是皇位,皇位背后是夺位不成的失落、不得志的愤懑。
只是他错了,她不曾等他、也不愿等他,更不贪求任何位置。
“王爷”轿子里传出一声娇滴滴的女声,还顺带轻咳了一下,似是等的不耐烦了。
若芸吓了一跳,这才发觉这大轿里还有别人,想来不是丁淑芳就是胡玉儿吧?
她反而觉得宽慰了些,起码荣逸轩不会再孤身一人,起码有人能陪着他一起图谋大业。
她惊觉此刻的自己竟对荣逸轩的所有事都木然,紧接着那淡漠孤寂之人的身姿浮现,痛楚排山蹈海的向她袭来,让她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荣逸轩尴尬一笑,忙道:“娘娘。本王日后成婚,还请娘娘上座。”说着退后一步行了个礼。
“本宫先行告退,王爷走好。”若芸还礼。慌忙转身,荣逸轩略带不解看了看她的背影,进了轿里去。
若芸慢吞吞的往回走,晓红说他才要出宫,兴许早走远了呢?
她才穿过玉合殿,却猛地收住脚步,心中划过四字:
再不回头。
她不知道程清璿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离京。是失望还是痛苦还是根本无所谓,她她只觉得,此去江南。他不愿再回来了。
而她,一朝成妃,又如何回头?
远远的传来沉闷的响声,出了禁宫就是前殿。再过去是朱雀门。莫非这声响是南?
她想着他是南下,虽全身脱力,却还是本能的折去朝南的方向。
才走近宫门,门口的守卫便迎了上来。
“娘娘,再出去是前殿,您不能离开禁宫。”守卫毕恭毕敬的对她抱拳,凡是后宫的妃嫔宫女,除非遣返或皇帝指派。都不得出宫,没有命令他们可不敢放人。
若芸的脸早就没有血色。站定道:“你们可知我是谁?”
“贤妃娘娘”守卫面面相觑后答道。
“知道是贤妃就让开,本宫堂堂一品夫人,若是误了时辰误了事,皇上治罪,你们谁担?!”她淡淡扫过守卫惊慌的脸,平静道“给本宫让开。”
守卫不敢再拦,忙替她开门。
只几步便出了禁宫,若芸生平第一次觉得,权力这等东西是如此有用。
可她越是贤妃,就离他越远,每自称一次本宫,就增加一份罪孽,直至天各一方再也无法交汇
白玉阶又化成了千万,怎么走都走不完似的,她眼睁睁瞧着皇宫最外围的朱雀门紧锁,一干羽林守卫像是才合了门、纷纷回位。
脚已经酸疼的再也无法迈动,她踉踉跄跄走近,忙道:“我是贤妃苏若芸,你等让开。”
羽林卫恭敬抱拳,却用生冷的口气道:“娘娘恕罪,任何人无令不得出宫,若再向前我等刀剑无眼。”说完便站回了原位。
她不再争辩,皇宫最外的守卫绝非开玩笑,这回是真的出不去了!
她绝望的倒退,看着巍峨的宫门像铜墙铁壁一样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再也无法动弹,那刺目的龙头雕像是在嘲笑她一样,嘲笑她是一个尽失一切、无德无贤的贤妃!
“本宫只是想看看外头。”她自嘲的笑着,转身而走,顺着阶梯登上宫墙。
在皇宫可以眺望整座京城,但落日已沉、触目昏暗,宫灯夜明,再也寻不见一星半点他的痕迹。
她瞧着远处京城繁华燃灯、明亮一片,脱力的伏在宫墙上,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是的,她后悔,后悔忘了一切,后悔懵懵懂懂、不解世事,后悔记起来太迟、知道的太晚,他曾挽回过她,但此刻玉笛已折,他与她再无恩怨。
倘若她足够狠,她现在就可以跳下去一了百了,可她却不舍得,不舍得自己这条命,不舍得他千方百计救回来的这条命。
她也再不回头,因为她的一切都定格在此了,不会再向前了!
呜咽出声,她颓然的坐在墙头。
城墙上守卫的士兵不敢上前、面面相觑。
她冷笑,伸出绣着袖子擦拭着脸颊,又伸手整了整衣襟发钗,缓缓起身,朝侍卫道:“本宫不过来远眺,不必惊慌。”
她碎发凌乱,一步一步迈着最正的宫步下了城墙,妆容尽褪,她看似狼狈举手投足却尽显威严。
她必须活着,她必须好好活着,才能不负他曾将她的安危视为头等大事,且要活下去,她总有一日能再见他,即便他此刻选择忘却,她决不再忘。
皇上要她当贤妃,那她便先当着,看皇上是否有下文、赵无阳还有什么花样。